相伴凭栏看月生 第29章

不过说到阴天,点好了早饭的墨岘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客栈的早点原本只有豆浆和包子,且只卖给在此处的房客,但墨岘却点了三碗肉馄饨,但小二们却二话没说,跑到三条街外最著名的王麻子摊上去买了。

“咦?今天阴天?怕是还要下雨。”看着大堂敞开的窗户,墨岘的眉微微皱了起来,周围立刻一片咒骂老天之声。老天怎么能阴呢?竟然佳人如此难过。

“我原本还想着今天就上路的,如今看来却是要推迟了。”眉皱得更深了,但是周围的咒骂声顿时消失,代之以一片歌功颂德之声。阴天好,阴天妙,阴天是留客天。

感叹完了天色,墨岘转身看向了站在他背后做死士的七师兄。七师兄顿时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七,坐到我旁边来。”

“……”

“命令。”

“是。”于是看向七师兄的眼神更热了,若是真能用眼睛点火,那他八成连灰都烧得不剩丁点了。

没敢坐在墨岘两侧,七师兄绕到了他正对面坐下,结果却发现,这样面对面的更别扭。墨岘倒是并未盯着他不放,而“只是”在浅啜着清茶的间歇,会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弯了眼角眉梢的笑。

七师兄被他这从起身开始就不正常的反应,弄晕了脑袋,只想快快吃好了早饭,把他拉回房里问问,到底他是什么地方又不正常了。

正坐立不安时,七师兄忽听到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早已想着转移注意力的七师兄当下便朝那方向看去。原来是墨岘背后隔了三个桌子的位置,一位蒙着面纱红衣女子,可能是用罢了早饭,站了起来。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寻常小事而已,七师兄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低头盯着自己的茶杯入神,努力让自己无事墨岘的笑容。

可片刻之后,那女子自他二人身旁走过,一阵风吹过,竟将对方的面纱吹落,女子一声娇呼,面纱已经向着墨岘飘去。墨岘伸手一抓,下意识将面纱捞在了手中。

“多谢这位公子。”女子忙不迭道谢,对着墨岘袅袅娜娜的施了一礼。七师兄抬头看向二人,抓着红色面巾的墨岘与那一脸娇羞的女子……竟让他心中浮现出了“天作之合”四个大字,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选择出去吃饭了……

“无碍的。”墨岘点点头,随手将面纱递了过去,却又听那女子惊呼了一声,墨岘心中有点不耐,只随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有些……湿了……”女子攥着面纱,细白的脸上有些淡淡的红,好似擦了上好的胭脂。原来墨岘虽是抓住了面纱,但面纱的一角却浸入了他的茶杯里,被弄得湿了。

“哦。”墨岘挑眉,不明白这女的依旧站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面纱湿了,我这好心帮她把面纱抓住的却要赔她一条新的?他虽有些余钱,但那都是出来时赵五爷和其他人给他的,他当时爽快的收下,虽没多说什么,心里却知道自己欠了众人大大的人情。

这样的来的钱财虽容易,但要偿还却不容易。因此,墨岘心中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这女人要是再纠缠,他就翻脸,但却是万万没有给她银子“赔偿”的道理。

正是这时,气喘吁吁的小二拎着两个食盒跑进了大堂,墨岘立刻就站了起来。

“今日谢过公子,小女子还有事在身,先行别过。”墨岘刚站起来,那女子又是盈盈一福,墨岘以为自己刚才误会了,不过倒也没什么歉意,毕竟大家都是陌生人,所以也只是客气的点头,“不用道谢了,不过是举手小事而已。”转身对那正走过来的小二道,“送上楼去吧,楼下还是太吵了些。”随即便带着七师兄径自上楼去了……

“是我的疏忽,只想着与你一起吃饭,却忘了你戴着面具,不方便。”几个赏钱打发了小二,七师兄回来便看见墨岘已经将热腾腾的馄饨端出了食盒,正对他笑着。

“刚刚那姑娘……”

“嗯?”

“那姑娘的面纱是故意落在你面前的。”

“原来那女人果然是个碰瓷的。”

“碰瓷的?”七师兄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人家是对你有好感,哪里是什么碰瓷的。”

“对我有好感?师兄是何意?”

“那姑娘……很漂亮……”这还是七师兄第一次见到能站在墨岘身边,却不会被墨岘这个男人将光彩夺去的女孩,真真的是一对玉人……

墨岘第一反应是七师兄看上红衣女子了,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可能,那这要从他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七,我这人天生只爱男人,而男人中,我何其有幸的遇见了你,而那些旁人,无论男人女人,在我眼里也只是旁人而已,我是如何也不会有搂着他们睡觉的性质的。”

七师兄的脸顿时红透了,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墨岘,自己松了口气的:“哪里有你将话说得如此……直白的……”

“馄饨要凉了,快吃吧。”墨岘嘿嘿一笑,过去摘了七师兄的面具。

他们吃好了馄饨,可是巧,原本有些阴沉的天,却已经云开雾散了,于是墨岘和七师兄按照原定计划离开了这个小城。

在城里边还是一个赶车,一个骑马,刚出了城门,墨岘便叫了一声停,将墨玉也拴在了马车后边,自己则与七师兄一起挤坐上了驭者的位置。他靠着身后的车厢,眼睛看着两边的风景,手……却老实不客气的落在了七师兄的大腿上,不时还磨蹭两下~“主人……”如今已经是在外边,七师兄自然不能像是在客栈屋里那边自然的说话,甚至不能把在自己腿上作怪的毛手拍下去,只能硬忍着,但偏偏那手越来越得寸进尺,七师兄只能无奈出声。

“怎么?”墨岘一脸正直的回头,只恨得七师兄牙痒痒。

“主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七师兄忽然想起,原本他早饭的时候就想问问墨岘发什么疯了,只是因为那女子的事情,给忘记了,正好现在让他分说分说。

“什么怎么了?”

“对我如此外露……”

“主人有了命令,死士能够违背吗?”

“不能。”

“那主人是不是能在死士身上寻开心?”

“能。”

“那你还有问题吗?我的七……”

“……”墨岘听到了七师兄磨牙时的咯吱咯吱声,可以想象,七师兄面具下的脸是如何的愤怒,不过墨岘却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甚至惊起了两旁林中的鸟儿。

“主人今日早些时候,是真的没察觉那姑娘的真实来意吗?”

“我还是有点察觉的。”墨岘这次倒是没否认。

“那为何……唔!”

“身为死士,难道能在与主人说话时,如此咄咄逼人?”墨岘整个人都靠在了七师兄身上,两只手在他腰间小腹一阵揉捏抚摸,嘴唇更是老实不客气的咬在了他的耳廓上。七师兄受惊不小,幸好墨岘并没向里探去,只是隔着布料摩挲。

他有心制止,却听墨岘有些阴森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七,可不要叫停,否则狼来了的故事你也是听说过的,小心之后管不住我。”

这话七师兄却是不信的,或者说他更信墨岘无论在何种状态下都不会伤他——现在想来,那女人的事情与其说是他想让墨岘看到女人的好,不若是说他在嫉妒,嫉妒那女子能如此光明正大的与墨岘示好,嫉妒他们俩站在一起时那种般配的美好。

“主人,可否让属下将车赶到路边去……之后便……随您处置……”

第47章 故人

墨岘没想到,七师兄也有如此“大方”的时候,顿时有些意动——也即是说,他原本并没那意思的,只是“很纯洁”的想要抱抱摸摸亲亲而已。

不过他们刚出城,如今要是真的靠边了,那不是稍后又要回城了?况且到时候怎么还能让七师兄赶马车?

于是墨岘忍住了那点冲动,轻舔了七师兄的耳朵一下,感受着他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一阵轻颤:“这地方毕竟是入城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我可不想给别人看了活春宫去,先记着账,待到了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再一口气要回来。”

七师兄欲哭无泪,你还知道不能让别人看了活春宫,那现在你黏在我身上却又是做什么?没见那来往的百姓客商多有侧目而视的吗?且最让他无奈的是,最后这“账”怎么竟然还记在了他的身上?

心里叹着气,背上依旧黏着个大活人,两人顺着官道,慢慢前行着。

不多时,背后传来了马蹄声,两人初时都没在意,直到那马蹄声在他们旁边缓了下来。不用扭头,七师兄只是眼睛一瞟,便能看见一片的红。

火红的珊瑚凤凰簪,火红的璎珞穗子,火红的面纱,火红的石榴裙,马鞍上挂的双剑也是火红的鞘,那马儿的毛色也是一片火红如焰——好大一团火,这是七师兄的第一反应。紧接着,他终于想到到这女人是谁了!

说起来她还和萧猎人有些联系,因为她就是沧浪宫宫主的妹妹,三年前便被江湖中人誉为第一美人的天娇火凤萧云清。只是这姑娘的名字,实在和她的穿着习惯不符。

只是让七师兄有点奇怪的是,怎么这姑娘跟着他们走了半天了,连句话都不说?偏偏他现在又是个死士,未经主人允许,是不能和外人搭话的——其实这问题很容易解答,因为墨岘现在正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装睡呢……

萧云清毕竟是个姑娘家,且她出身名门,又是容貌美艳,性格虽说并不傲慢,但也是清高之人,原本以为她只要将马靠过来,墨岘必定会与她出口搭话,但谁知道却是如今这个局面?

她恼着“睡着了”的墨岘,但对那个被墨岘搂着抱着的男人,却是恨了!

就这么走啊走啊,走了大概一刻钟,萧云清的眼睛甚至已经不再看着墨岘,而是死盯着七师兄了,那两颗眼珠子都快要在她的眼眶里烧起来了。不过最后她还是一夹马腹,催马离开了,毕竟她一个姑娘家,不声不响的跟着两个男人的车驾走,已经够丢人的了!

萧云清一走,墨岘立刻又不老实起来,张口含住了七师兄的耳垂,一点点用牙齿碾磨,用舌头舔弄。七师兄被他弄得麻痒无比,一动肩头,把那颗脑袋顶了开去:“你怎么不与人家姑娘说话?”

“说什么?说请您快走,站在这碍了我的事了?”

“哪能如此无礼?那姑娘是沧浪宫宫主之妹,天娇火凤萧云清。”

“萧云清?”墨岘的眉毛挑了挑,“天娇火凤这外号倒是和她很相称,不过这名字……我可看不出这姑娘身上哪里云淡风轻了。”

七师兄的心跳不知不觉变快了许多,不只是因为墨岘此刻就在他耳边说着话,轻缓的气息就喷在他耳后,而是因为墨岘在谈论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虽然这话题还是他引起来的。

“她是武林第一美女……”

“七……”

“嗯?”

“你为我吃醋了,哈哈哈哈~”也不管七师兄正驾着车,墨岘一把就将人扳过了身子,一掀面具,搂在怀里亲了下去。

七师兄又羞又恼——还有着那么点被揭穿了心事后的气急败坏——自然是在墨岘怀里全力挣扎着,无奈他已经失了先手,双臂被紧紧箍住,两条腿在这狭窄的地方又无处施展,最后也只能是被墨岘吻了个头晕脑胀,浑身无力。

也是拉车的两匹马儿训练有素,没人驱赶也能顺着官道走的平稳,否则,他俩还不连人带车摔倒沟里去。

待其墨岘将七师兄放开,却发现不知何时天忽然暗了下来。他这一吻虽然历时良久,但也不可能从早晨吻到了黄昏,应该是天阴了,且感觉空气中近乎粘稠的湿气,应该是就要下大暴雨了。

“七,真是老天作美啊!”暴雨将至,他们当然是躲起来了,这个时候左右也是无聊,那么就算不“做”也要“做”了。墨岘那张脸,笑得如同在阴天里出现了第二颗太阳,不过七师兄却欲哭无泪——所以他果然躲不过这一遭吗?不过还不如刚才和他“靠边”了事呢,因为现在,他好像更兴奋了……

也是事有凑巧,两人隐隐约约的透过道旁的矮树,看到了一角屋顶,那应该并非是住家,而是城隍土地的小庙宇。认准了目标就要将车朝那里赶,墨岘却忽然听见七师兄轻咦一声。

“怎么了?”

“面具。”

原来刚才墨岘太激动,那面具摘下来也就随手一扔,结果……现在不知道哪去了。

“可能是掉在路上了,我回去找。”他们到不是没有备用的,但是死士的面具于死士来讲也是重要物品,同是死士归属势力的一种象征,若死士孤零零死在外边,这人的尸首可以不要,面具却也到寻回来的。而正因为他们这主人和死士是假的,所以面具才更要寻回来。

否则,落下面具若是让马儿踩碎了那还无事,但要是落在懂得内情的江湖人手里,那说不准就要出麻烦了。

想到此处,墨岘也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了。

“小心些,找不到也快些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七师兄忽然有些心神不宁,不过他并未多说,毕竟,这可能只是因为天阴气闷而已。

墨岘点头,轻轻一跃,如水边白鸥一般,掠过地面,朝他们来路而去了。

因不知道面具到底掉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吻了多长时间,再加上天色昏暗如泼墨,墨岘直到大雨落下,还没找到面具,墨岘自己反而被淋成了了落汤鸡——若是挥起腰间长剑,他倒是能将雨水逼退到三寸之外。但如不是为了专门练功,在大雨天里,一边跑着找东西,一边挥剑……

墨岘觉得那实在是神经了点,所以,他反而宁愿被雨淋。

终于借着一道闪电的光,墨岘在一洼泥水里,找到了大概是被马车碾过,所以已经碎成两半的面具。而拿着这面具,虽然知道它必然是在自己与七师兄分开之前就裂开了,但墨岘不知为何,还是一阵心惊肉跳。

也不管面具上挂着的淋漓泥水,墨岘将它随随便便塞进了怀里,转身就朝着两人分开的地方跑去。于是这一次,墨岘终于知道,这世上果然是有心灵感应一说……

即使耳边有着雷雨声的干扰,以墨岘的耳力,也能清楚的听见不远处那废弃破庙中的金铁交击之声——很显然绝对不会是有铁匠在那打铁!

而那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也是事有凑巧。

原来这路边的既不是土地庙,也不是城隍庙,竟然是个大仙庙,正中供奉的神祗人身狐首,分明是个狐仙,且也并非是个废庙,虽然如今庙中无人,但是屋舍干净整齐,供桌非但有着瓜果糕点,连三牲祭品都是齐备的,只不过如今招了蚊蝇而已。

既不是废庙,那就不能太过放肆了,七师兄一旁寻到了线香,在香炉中点燃:“我等途经此处,路遇暴雨,借宝地一用。”稍后又在旁边扔了十几枚香油钱。

他现在已是戴上了备用的面具,马儿们都拉进了大殿,卸下了鞍辔缰绳,擦净了皮毛,现在这时辰,也不需要喂它们草料。七师兄到有些无事可做,原本他是想要进车厢里寻两本书,但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被褥的包袱,脸顿时红了,同时也想起今日赶车进庙里,明为躲雨,但实际是要做什么来的了……

而就在七师兄想着要不要把被褥铺好,又或是该将被褥铺在车厢里,还是铺在外边庙宇地上的时候,外边传来了呼喝咒骂之声。

七师兄当即按着剑,窜出了马车。他本意只是保护自家的行李马匹,并未想要多管闲事。但未等多久,逃命者避进了庙中,七师兄一看来人,却是知道不能不帮了!

当先冲进来的,是两个男子,一个背着另外一个,但无论哪个,都是衣裳破烂,略带红色的泥水淋漓而下,不过两张面孔却是被雨水冲刷得苍白醒目。且这两人,七师兄偏偏还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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