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凭栏看月生 第60章

还没人这么喝靖王说过话呢,靖王当时便觉得这人有趣无比,也就把这个食客让进来了。

两人一个是少年王爷,一个是少年公子,也都算是天之骄子,那时候的他们倒也是趣味相投,谈笑欢悦。不过他俩言谈之间,在一边作陪的陆少铭,也是非常吸引江凌注意力的。

倒并不是说陆少铭也加入了他二人,与他们谈笑风生,而是他很古怪。靖王一开始介绍时,说陆少铭是他的侍卫,可是这个侍卫坐在桌旁,与主人一起喝酒吃菜。但若要说他不是侍卫,他却一脸恭敬,沉默无比,倒酒、端菜之类的活计也是他在做。

总之,陆少铭是个很奇怪的人,这是一对很奇怪的主从——这就是江凌对这两个人的第一印象。

有了第一次的相处愉快,江凌和靖王很快成为了一对好友,几乎同进同出,在梁州各地四处游玩。

不过人的缘分和感觉真的是非常奇怪,两个天之骄子感情最好的时候,也仅止于好友,却同样对身为配角的陆少铭动了心思。

靖王可以说是日久生情,而江凌,则是因为陆少铭的……“笨”。

江凌第一次把陆少铭当成陆少铭,而不是“好友的护卫”,起因是一个笑话。具体是什么样的笑话将领忘记了,只记得当时所有人都在笑,甚至那些护卫也在笑,只有陆少铭,依旧是表面沉稳实则呆呆的模样,迷茫的眨巴着眼睛——他根本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好笑。

于是看着陆少铭,江凌笑得更欢乐了。那之后,他注意陆少铭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而且总是有意无意的弄些事,看着他茫然、无奈、窘迫的模样。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则是在某一次两个少爷一块去喝花酒,两个人当时都是第一次,不过往日逢场作戏的本事也都不少,所以倒还应付得来。

且初时尝鲜的那种感觉一过,见多了佳人的两个少爷就都觉得无聊了。结果他们便将注意力注意到了“有趣”的陆少铭身上。

此时年纪最长的他,俊脸通红,眼神惶恐,身体僵硬,如坐针毡。看他这模样,那中的姐儿也都来了兴致,凑了过去挨蹭调笑,说什么:“若是个童子鸡,我们姐妹反而要给公子包个红包呢。”

江凌先是也跟着笑,但却越笑越不是滋味了。等到一行人回到了住宿的客栈,江凌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终于明白,自己动心了……

江凌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明白了自己的心事,立刻就付诸行动了。不过他也怕与靖王这个朋友闹误会,所以追求的时候,并未当着靖王的面,只想着等着两人定下来了,再请靖王放人。

面对这种追求,陆少铭一开始是不解甚至惶恐的。他甚至猜测过,这是不是又一次戏弄自己?不过天长日久,陆少铭渐渐确定了江凌的真心。就在他犹豫是否接受的时候,两人之间发生了一次小意外。

那是有一次靖王和江凌的小聚,两个人喝的都有些多了,也开始劝陆少铭的酒——陆少铭是标准的沾酒就醉,所以如果正常,靖王是不可能让陆少铭喝酒的,可是他不是也醉了吗……

次日清晨,陆少铭浑身酸疼的从江凌的房里跑了出来。

如果没有这一夜,陆少铭自己都不会肯定自己是不是会爱上江凌——对此,鬼医并没觉得不快,反而觉得自己幸运。两个人碰到一起本来就是缘分,看对了眼一样是缘分,至于这种一方看对了眼,一方还在犹豫,恰巧大好机会送上的情况,那就可以说是机缘了。所以说,该是你的,必定是你的~于是江凌借着这个机缘,飞快的改变了与陆少铭的关系。

也确实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了肉l体接触后,再看那个接触他的人,就不会是从普通人的观念出发了。

可是顺遂了没有几日,当今太子崩,皇帝急招数位王爷回京。风云变幻的时候,陆少铭只能留给江凌一个承诺,与靖王回了京。

原本以为,皇帝很快就能下令册封太子,那个时候无论靖王是否得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陆少铭也都能离开了。但是,皇帝迟迟不立新君,于是王爷们的心思不由得都松了,大臣们也都活跃了起来。

即便是靖王,眼睛里也渐渐多了一种热切……

而陆少铭的心思则简单得多,他只是安安心心的做好他能做的而已。

一次行猎,陆少铭为了保护靖王,摔断了腿。原本这在两年之间也不散稀奇事,最多是筋骨伤难好而已。可没想到的是,他刚躺下两天,就传出了靖王中毒的消息。

太医都只会告罪摇头,靖王完全是靠着身边高手的内力支持。陆少铭想起了临走时江凌送他的解毒丹,蜡封的药丸,药效最长能够保持三到五年。虽说有些不敬,但当时陆少铭完全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

没想到,确实解了靖王的毒,但同样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乎坐实了江凌的罪名……

一连串的事情,打击的陆少铭甚至有些晕头转向,否则也不会异想天开到请人给江凌送信,结果可想而知被皇帝发觉。陆少铭拖着断腿,跪在靖王书房的门口请罪,也请靖王给江凌一个解释的机会。

但结果,却反而让靖王套出了两人的关系。之后,就是如同地狱一般的二十多年了……

“少铭?少铭?”耳边传来熟悉的召唤声,陆少铭激灵一下睁开了眼睛,下意识要站起,左脚却有些不吃力,险些跪倒在地上,幸而被那叫他的人一把抱住,“我吓着你了?”鬼医担忧的问。

“不是你的事,是我做噩梦了。”长宁侯摇了摇头,鬼医却仍没放开他——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他自是知道长宁侯方才是因为什么歪倒,因此静静抱着他,直到对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放开。”

“好。”鬼医笑眯眯的点头,一点一点的把人放开。说起这称呼,还是最近几年长宁侯才终于变过来的,过去他一直是连名带姓的叫唤,可真是让人郁闷不已。

长宁侯的腿,如今虽然阴天雨雪时,依旧会发疼,平常也总会像刚才那样忽然发麻,或者没了力道,但确实是比过去好了许多。

左腿内侧的那个“娼”字,刚开始隐居的时候,他背着鬼医自己用刀子硬生生削下去了。鬼医发现的时候,那皮肉已经被他扔进火盆里烧成碳了,血液染红了褥子。

为此鬼医和长宁侯大吵了一架,不过因为那时候他的身体还病着,所以这次吵架的结果就是他吵到一半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腿已经包扎好了,鬼医则没像往常一样,看见他身体不好就放过他,而是劈头盖脸把他一通好骂。

“你是个呆子啊!不过是小伤疤而已!就算挂着我也不在意,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跟我说啊!两服药下去不就没影了吗?你折腾自己干什么?!”

“用药不也要时间吗?这样多干脆。”

“干脆个屁!”鬼医少有的说了脏话,对象还是长宁侯,不过他也没走,而是转身端了一碗温热的药塞进了长宁侯手里,“喝了!”

长宁侯老老实实喝了,看着鬼医因为生气变得狰狞恐怖的阴阳脸,他也知道自己做得冲动了,伸手去抓鬼医的胳膊。鬼医正气着呢,闪身躲开,长宁后又去抓,鬼医又去多。直到鬼医发现长宁侯要下地抓他,才一脸不快的回到了床边。

“听我解释。”

“说!”

“那人,刻完之后,也曾经后悔过,用了不知多少好药,想要让那伤疤消失,但是他当时刻得太深了,所以那东西也就一直在那。”

故意听他如此说,心里阵阵抽痛,他坐在了床边,让长宁侯靠在他胸口上,双手搂住长宁侯的胸膛。

“他……为什么要这么伤你?他怎么下的去手?”那个侮辱的文字,伤害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长宁侯犹豫了一下,他以为这是鬼医在问他当时的情况,想起曾经每次隐瞒,鬼医都会不快。如今他已经不快了,所以过去虽然不堪回首,长宁侯还是准备实情相告。

“那是第一次,他刚……完事,问我和你有过没有?我回答有,他便刻上了……”

眼前阵阵发黑,当时的情景清晰的仿佛就是昨日。那日他原本已经在万变跪了半日,折断的左腿疼得他浑身颤抖,说漏了他与鬼医的关系,大怒的靖王在书房里就扑了上来。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的他,那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了,可激烈反抗的结果就是备好一阵踢打。原本就疼痛的左腿被踢得移了位,胸腹酸疼窒息,眼前被打的一片血雾,双儿阵阵耳鸣。

就在他被打的根本无法动弹之后,靖王扯碎了他的衣物……

第一次后,那人还在他身体里,便掐着他的脖子问“你与他,可曾欢爱过?”

“你是傻子,为何不骗他?”鬼医感觉到了长宁侯的颤抖,将他搂得更紧,同时轻轻的吻着他。

“不想骗。”鬼医回答的干脆。

但实际上,不只是不想骗,也是在那种情况下没法骗。当时的他仍旧醒着,可是疼痛和窒息也折磨得他意志模糊,几乎是对方问什么,潜意识里有答案就答了。

结果,靖王下半身动着,双手对着他又是一阵好打。

长宁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被活活打死了,实际上在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根本不知道腿上被刻了字,因为他浑身都是伤。甚至具体那字是不是在那天刻他都不知道,因为养伤的时候,皇帝也会偶尔来找他。那段时间,长宁侯几乎以为自己要疯了……

因为回想起当时的事情,长宁侯顿时颤抖得越发厉害,腿上的疼,好想让他又回到了那十八层地狱一般的日子。

“疼……”长宁侯呻吟着,抓着鬼医的胳膊,“江凌,抱l我。”

“我这不是抱着你吗?”

“不是,和我做,我害怕……”

这大概是第一次长宁侯那么露骨和疯狂的主动邀约,鬼医当时的反应是想点他的睡穴,毕竟现在他的身体可不适合做某些运动。但是长宁侯却抓着特的胳膊呜呜哭了,真的像是个吓坏的孩子。

所以,鬼医只能做了,他一直很小心仔细,但是长宁侯却一直在哭,眼泪甚至湿了他们的枕头。

“发呆做什么?”记忆的交错,长宁侯一怔,才意识到此刻的他正和鬼医站在自家的葡萄架下,“快走,要起风了,在外边躺着太凉了。”鬼医顺手拉着他的手,长宁侯脸上一红,却讷讷的应了,跟着进屋去了。

“凌。”

“嗯?”

“想做吗?”

“嗯嗯?”

“不想就算了……”

“少铭~~”

第100章 番外之众人(一)

却说当日逃出险境,墨岘外带鬼医和长宁侯,三个人在山里兜兜绕绕,总算是逃出了险境。墨岘没敢立刻去寻七师兄,而是跟着鬼医回了当初他们在截云山下的笑山谷。

如今早已没人到这里来延医问药了,山下被烧光的几个村子,如今也重新有了山民入住。不过这次鬼医当然不会继续行医了,过去他是为了积攒人脉,顺便打听消息。如今只想着老实过活,那么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了。

鬼医原本还想着自家的房子够住,至多不过是打扫打扫便好了。但墨岘却想双桂村当初最早的小屋,七师兄坐塌了床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那还是在普通的村子里,不过受了些潮气,便是那样了。

鬼医的房子可是在深山老林里,湿潮比之整理好的寻常村落,差了不止十倍,另有那野物到处乱钻……

所以墨岘还是提议买些材料,至不济买些工具再进山,鬼医却是不愿,即便长宁侯跟着劝,也死拧着不改变决定,只在外边买了些米盐,就带着人要进山了——他也是急着找地方要让长宁侯休息,连日赶路下来,即便有他们两个医生伺候着,长宁侯的病情也未见好转,反而还有严重的可能。

无法三个人最终还是匆忙进山了,墨岘背着长宁侯,鬼医背着盐米。走了两日,到了原本那小宅子的地方,鬼医立刻泄了气。

矮墙不知被哪年的雨水冲垮了一角,仍旧耸立的也并不多好,已经爬满了各种藤蔓植物。往里,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隐隐还能看见野狐的身影。那几间房子虽然还立着,但是房顶的茅草早已被吹得不知去向。再走进些,还能在一间房子的房顶上,看到一棵刚刚长起来的香椿树树苗……

墨岘还看见有马峰在灶房里进进出出,八成是里边有蜂窝。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立刻住进去。鬼咬咬牙,不死心的进了正房,结果刚进门就踩了一脚不知是何物的便便。硬挺着进了内室,之间衣箱大柜四敞,当日他没带走的衣衫被褥已经成了一堆肮脏的破布条了。

可怜他们来时仓促,连棉被蚊帐都没有带着——鬼医坚定的认为家里的还能用。

一脸沮丧的出了门,鬼医是真的后悔了。本来想着做好事,但结果却是更糟糕。

“师父,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山洞。”墨岘也没难为他这个师父,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弄点实际的比较有用。

鬼医恍然,也记起了有个不小的山洞,三个人立刻便朝那洞去了。结果那山洞还已经被狗熊母子占了,墨岘一顿胖揍,把好好住着的狗熊打走了,他们仨也就把熊窝给占了……

之后便是忙了,墨岘乔装打扮去买了农具,回来和鬼医开始修补原来的房子。

先是挑蜂窝,灶房里点了烟,把马蜂都熏趴下,那蜂窝便是他们的战利品了。虽然马蜂窝没有蜂蜜,但是马蜂蛹也是大补,加点米,熬了一锅粥,就都下肚了。

接着是平整地面,两个武功高强,医术高强的男人也只能扎进了裤腿,一人一把镰刀蹲地上割草、割藤。关于那棵香椿树,两人在处理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墨岘的意思是挖下来种一边,每年还能吃点香椿。鬼医觉得是多此一举,最后长宁侯拍板——听墨岘的。

接着开始和泥浆,补房子,补墙。

于是墨岘在这个三口之家的地位,瞬间越发的高了——这事只有他会,鬼医只有听吩咐的份。

“师父,当初你这几间房是怎么盖的?”

“谁说是我盖的,是那些山民帮我盖的。”

“……”墨岘恍然,至于后期休整房屋的是谁,墨岘就不用问了——那些来求医的倒霉蛋。不过现在是不能总之前前后后忙活了近一个月,那房子总算才能住人了,至于里边的一应杂物,则是一次次偷偷摸摸从外边买回来的。如果是过去鬼医自然是心安理得的坐等享受墨岘的劳动果实,不过现在有长宁侯了,他当然不敢继续做吃等死。

特别是墨岘外出的时候,总不能让长宁侯和他一样,随便吃点零碎颠颠就完了?

长宁侯其实无所谓,但是鬼医可是一点多余的苦都不想让长宁侯吃了——和他一起躲在这穷乡僻壤的破山沟里,他已经是心里有愧了。

也是外边风声仍急,墨岘虽然心心念念着去找七师兄,但也只能忍着。正好鬼医送上门来了,他也就拿他打发时间了。

鬼医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做饭的白痴,可谁知道这次学起来倒是也挺快的。明明过去是死活也学不会的,但这次没多久做的饭菜便似模似样了,不过原因当然不是他突然变聪明了……

“为师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之前做饭做得这么好了。”

“师父不是二十多年前就和义父认识了吗?”

“那感觉不一样的……”最早他是贵公子,有银子有势力,坐等着享受就好饿。后来家破人亡,对长宁侯,他爱着也恨着,怎么可能想着给对方洗手作羹汤?直到现在,那个人该被他爱着,宠着,好好护在怀里……

总之一切都折腾完了,眼看着也就入秋了。新皇登基,墨岘也没打听是哪位,但是总算天下安稳下来了。

墨岘抹黄了自己的脸,粘上胡子,背上药箱,举着幡子,摇着个铃铛出来做铃医了。

去时的一路顺遂,平平安安接到了七师兄。于是墨岘依旧那身打扮,七师兄则换了身长衫,沾了两抹八字胡,扮作了他的徒弟。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朝回赶,却未曾想,在半路上,又出了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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