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梅同疏 第10章

  杨晔嘴唇轻轻动了几下,低声道:“都怪我,不该把他招惹来!”

  北辰擎道:“这是迟早的事情,谁也不怪。皇上早就起了疑心,他不来,别人也会来。况且他言语虽然刻薄无情,却也比较直爽,倒是实话实说不刻意隐瞒。也许换个人,就这么跟我虚与委蛇一番,而后不声不响地走了,那才更麻烦。”

  他抬头,看向暗夜中的天边,那是杨熙驻军的方向:“小狼,我从小跟着赵王殿下,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指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他转头看看杨晔,凑近了些,低声道:“那天晚上你说的话,被我给堵回去了。实则……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敢诉诸于口。而且现在我们兵马初备,时机并不是最好。北边有西迦国,对前几次的交战状况很是不忿,早已瞄准了我们,一直在伺机报复。若是这边再忽然有变故,被敌军乘隙而入,就状况堪忧。所以拖也要拖得些日子,方才有转圜的余地。”

  杨晔心中砰砰地狂跳起来,问道:“我哥什么意思?你探询过没有?”

  北辰擎摇头,涩然一笑:“没有,我无法问。还是你问好一点。”

  杨晔笑道:“其实反了就反了,有什么大不了?西迦来就让他来,乱世方能出英豪,咱们趁乱一路杀奔洛阳便是,你何苦如此谨慎?”

  北辰擎看看他张狂的模样,沉声道:“小狼,事关重大,得赵王殿下定夺。”

  杨晔道:“没人煽风点火,他怎么张得开嘴?如何定夺?”

  恰此时,魏临仙一骑风驰电闪般赶到,看神色颇有几分慌张,接着翻身下马,道:“云起,那边得住邸报,西迦兵马忽然趁夜晚大批来袭,瞧来势很是凶猛。我和殿下匆匆回报了这边的状况,他说交给你和小狼处理即可。然后就赶紧和袁将军他们带着兵马迎出去了。”

  北辰擎一惊,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一轮圆月正当空,他皱眉道:“果然,月圆之时,正是西迦进犯的时候,看我糊涂了。小狼,赵王殿下遇急了他会亲自上战场,我……我……”他焦急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杨晔立时会意,抢上前去从他怀中一番掏摸,拽出一枚兵符来,道:“给我一批弩兵,我来处理这凌狗日的。”

  北辰擎道:“你注意分寸,拖延的越久越好,等我们打发了西迦的进犯,立时和殿下商议此事。我这就赶紧回去。”魏临仙给他牵来战马,目送他匆匆离去,杨晔道:“来人!调兵!给我围了这破烂流丢的客栈!”

  一千弩兵及杨晔手下的侍卫统统开拔过来,趁着夜色将风云客栈团团包围。风云客栈周围散布一些疏疏落落的民房,均都离得较远,但前两进中的客栈老板伙计及住店客人,杨晔怕他们生出事儿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兵士如狼似虎般硬闯进去,把所有的人都轰将出来,就近找几间民房先安置看押起来。

  那店老板还未叫得一声苦,被杨晔手下的肖南安和白庭璧先把一把刀架上颈项,接着一张银票塞他手中,恩威并施下立时不再言语。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第三进中的凌疏和翼轸卫,竟然无声无息。杨晔惧着翼轸卫的毒箭,不敢让兵士贸然硬闯,只是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围住客栈。

  魏临仙道:“侯爷,接下来该当如何?”

  杨晔道:“等。”

  客栈中的翼轸卫禀报给凌疏:“大人,我们被兵士包围了,大概有一千人左右。店中其余的人都被清理了出去。”

  凌疏冷哼一声:“狗急跳墙的把戏,不用搭理。且看那北辰擎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等到第二日,凌狗日的和一众翼轸卫依旧毫无反应,静悄悄死光了一般。杨晔性急,不耐烦起来,道:“让兵士一起喊:‘凌狗日的,死出来!’”

  魏临仙传令下去,一千兵士一起大喊道:“凌狗日的,死出来!”声音太大,地动山摇。凌疏正睡觉,被惊醒过来,董鹑和董鸽和两个侍卫连忙上来伺候,他问道:“谁在外面喊?”

  一个翼轸卫道:“禀大人,淮南侯。”

  凌疏皱眉,道:“北辰擎呢?”

  那翼轸卫道:“昨晚就不见了。”

  凌疏忽然站起身来,董鹑和董鸽连忙替他披上外衣,凌疏道:“若是单剩了淮南侯……笔墨准备好。”他疾步到书案前,下笔如风,连着写了十封信,却是一样的内容,尔后吩咐道:“把墨风墨阳他们几个叫过来。”墨字打头的翼轸卫,在一众侍卫中轻功最好,这次凌疏带了十个。

  他把那十封信,郑重地分给了十个翼轸卫,道:“淮南侯比不得北辰将军,他野蛮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待会儿若是有变,我带着余人引开兵士的注意力,你们分别走十个不同的方向往京师去,谁先把这封信送到陛下手中,黄金一千两。”

  

  第21章

  

  十个翼轸卫答应下,各自把信件收好。凌疏缓步走到窗前往外看,见外面遍布一排排的弩兵,阵容整齐,手执连发强弩,张弓搭箭,蓝汪汪的箭头在青天白日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果然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以手抵住下颌,默不作声地看了半晌,却听到杨晔远远地叫道:“凌狗日的,你果然是怕了我,不敢出来吗?”

  凌疏面容沉静,长长的睫毛微垂,恍如不闻,杨晔道:“你再不出来,我就放箭!”凌疏一声冷笑,拂袖自去椅中坐下,鼻端却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他心中一动,听得守在门外廊上的侍卫一声轻呼,原来杨晔果然指挥兵士开始放箭,放的却是火箭。他在放火箭前,把风云客栈酒窖里的酒都让兵士给搬出来了,泼洒的客栈四周皆是。这塞上本就天干物燥,风势甚大,再加上这烈酒,不过片刻功夫,火势就熊熊地燃烧起来。

  凌疏微一沉吟,且不管外面浓烟滚滚火势渐大,将他昨日给北辰擎看的那本青皮书册拿来油布层层封好,道:“我看东侧廊下有一个石质太平缸。把这个放到缸中水底,大石压住。待会儿这里可能会烧的什么都不剩,你们如果真逃不出去,便就地做标示,指明这书册的位置,因为我们第二批人快到了。”

  翼轸卫都是死士,闻言点头领命,按凌疏的要求自去行事。

  杨晔笑吟吟地看着浓烟滚滚起,火越着越大,心道:“凌狗日的,你不出来,那就活活烧死你!”心思甫动,却见风云客栈的房脊上黑影一闪,五个翼轸卫从下面窜上了房顶,杨晔忙道:“放箭!”

  一时间万箭齐发,几个翼轸卫虽为高手,又怎能抵挡住这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刹那间就被射成了五只刺猬,有两个一时未得死,在屋脊上滚动惨呼几下,方才气绝。

  接着数条人影纷纷飞上了房脊,杨晔本打算让兵士接着放箭,一个放字到口边,却硬生生又缩了回来。原来那中间的人竟是凌疏,高挑的身形依旧挺拔如修竹,银灰衣衫,玉带束腰,长发和衣衫在火势带起的风势中猎猎飞舞。

  他凌厉的眼光看过来,直直射到了杨晔的脸上。杨晔回望过去,看着风中、火中、浓烟中的他,忽然间就转不开眼睛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也不再胡言乱语。

  凌疏感悟不到他怪异的眼神,更不会去探究其中的深意,缓缓举剑,遥遥地指着他:“淮南侯,我是朝廷命官,奉当今陛下圣旨来到此处,你却公然带兵围剿我,你是真的要谋反了!”

  杨晔回过神来,立时答道:“那么凌大人在铜川木槿阁围剿我,也是奉了圣旨不成?”

  凌疏道:“你这乱臣贼子居心叵测,人人得而诛之。”

  杨晔冷笑:“你这狗日的卖身求荣,有什么脸来说我?”

  凌疏不屑再跟他多说,把长剑在空中一扬,划起一道亮丽炫目的流光:“冲出去!”

  翼轸卫纷纷出手,护着凌疏便往外冲,杨晔一咬牙:“放箭!一个都别让走掉!”

  羽箭如蝗,齐齐射了过去,翼轸卫纷纷用兵刃格挡,势如猛虎,一边格挡一边往外冲。弩兵的连发强弩可连发七只箭,待得第一轮发完,凌疏的手下已经折损了十几个。余下的却趁着换箭的空隙,冲到客栈外弩兵身前,兵士训练有素,立时如潮水般涌上,开始短兵交接。背后的弩兵也涌上来,张弓搭箭对准凌疏等人,截断了后路。

  这般打在一处,杨晔忙带着魏临仙等人冲杀上去,加入战团。他瞄准凌疏,在乱哄哄的人群中,越过一路刀光剑影,硬生生挤到凌疏的身前,喝道:“凌狗日的,你知道个好歹,放下手中的兵刃,我就以德报怨,不杀你!”

  凌疏不理他,剑如流光劈面而来,寒气直逼肺腑,杨晔只得打叠起精神小心应付。

  杨晔这边人多,占了十足的优势。凌疏人少,不出片刻功夫吸引了大批的兵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过来,眼见得翼轸卫一个个倒下,尸横一片,凌疏在打斗中身上已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十余处,被鲜血侵染的淋淋沥沥,他居然依旧剑势如风,似乎死的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董鹑和董鸽一直牢牢地跟在他身边,承蒙他照拂,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几个人冲到哪里,杨晔指挥着侍卫和兵士就围追堵截到哪里。这般生生不息,汹涌来去,凌疏支撑不住,疲惫了,却硬撑着拖延时间,吸引大批的兵士来进攻自己,满心希望那十个翼轸卫能借机离开,哪怕走掉一个也行。

  待到最后,在这一片的腥风血雨中,杨晔看着左冲右突踉踉跄跄如风中落叶般的凌疏,忽然一声断喝:“凌狗日的,你还要打下去吗?”

  凌疏闻言左右扫了一圈,见己方只余了自己和董鹑董鸽三人,余者不是毙命,就是被打成重伤躺在地下呻吟。他眼见大势已去,手下并不停,依旧出招狠毒快捷,口中却道:“你要杀就杀,无需多言!”一剑过去,白庭璧躲避不及,被刺在肩膀上,立时哎呦哎呦大声娇呼起来。

  杨晔道:“你个不知死活的!”挺抢伙同侍卫齐齐扑上,凌疏挥剑挡开攻过来的各色兵刃,飞身后退,董鹑和董鸽立时被打翻在地。但凌疏的退路早已被截断,他身后是张弓执箭的兵士,是燃着熊熊大火的风云客栈。那客栈恰此时轰然倒塌,扑出的热气让人几乎要窒息,兵士被火气扑得瞬间散乱。

  这是逃走的机会,凌疏心中忽然一动,但他长剑劈出,挡开扑过来的人群,接着回身,却又发现不是机会。他可以退,但只能退到那大火中去。

  凌疏看着前面汹涌而至的人群,心中唯余了一个念头:“不能落在杨晔手中!”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向着大火退了过去,恰如一头打算**的凤凰。

  杨晔看在眼里,惊悉了他的用心,怒道:“你……你……你给我站住!”和身扑上,凌疏出剑,背后火势太大,两人同样地上不来气,慌乱中兵刃相交,使力过大,齐齐飞了出去,落在人丛里,众人躲避不及。杨晔一刹那间兽性发作,没有了风范,也没有了涵养,死死按住了他的肩头,不顾他一掌劈在自己胸前,劈得喉头腥甜气血翻涌,不顾他又一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扇得面目红肿鼻血长流,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按住了他,好比市井无赖打架,谁不要脸谁下作泼皮,谁的便宜就占得大些。

  凌疏伤势比他重得多,依旧在挣扎,却挣扎不开。杨晔一边狞笑,一边气喘吁吁,脸上的表情怪异非凡:“你想死?告诉你,你死了也白死!我这一层的包围圈外,还有两千兵马的一层包围圈,专程就是为了防你调虎离山!凌疏,你别死,再等等,等我让兵士把那逃走的翼轸卫尸体给你看一眼,你再死不迟!”

  凌疏闻言停止了挣扎,却瞪眼看着他。两人不出声地僵持了片刻,杨晔凝视他的脸,慢慢伏低了身体,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况且……你欠我的有点多,金缕玉衣,千里追杀,害得小爷我狼狈不堪。因此我决不能轻绕你。决不能!”

  尔后他抬头扬声:“来人,拿牛筋来,把凌大人给绑了!”

  魏临仙等几个人共同上手,把凌疏捆绑结实,杨晔伸袖拭去鼻血,接着又咳出一口血,把打算过来搀扶他的年未很温柔地推到了一边去,笑道:“侯爷我不要紧。凌大人武功高强,又狡猾无比,让侯爷我亲自来挟持着他,别人我还真是不放心。”言罢把凌疏扯过来,伸手扣住了他的腰。凌疏脸色苍白,被迫靠着他身体,却依旧一言不发。

  杨晔侧头看他一眼,道:“你老毛病又犯了,我发现你每次落到我手中,就成了哑巴,这可不好。你要热情主动一点,哄得侯爷我高兴,也许就饶你一命也说不定。”

  等到墨风和墨阳十个翼轸卫的尸体被抬过来时,杨晔感到凌疏的身体终于轻微地战栗了一下,他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失算了。你的信没有送出去,你诬蔑我们的信终究没有送出去。这是老天开眼啊!”

  凌疏慢慢抬起头,终于淡淡地道:“你三千人马,围剿我六十个人,便是老天不开眼,结果依旧如此。”

  杨晔笑道:“你不服气?”在他腰上狠狠掐一把,掐得他重重地一哆嗦:“有你不服气的在后面,你耐心等着!回营!”

  已死的未死的翼轸卫均被他带回了军营,死了的就地掩埋,未死的重兵把守。杨晔让人把凌疏先送到自己的营帐中,四处巡查观望一圈,问守营的兵士:“赵王殿下和云起呢?还没回来?”

  那兵士禀报道:“西迦每到月圆之时就屡屡进犯,殿下和北辰将军这带兵出去,短则一两天,多了十余天都有过。这一时片刻的,却是无法折返。”

  于是杨晔再无后顾之忧,回了营帐。

  年未等人一直在营帐中看守着凌疏,军帐中没有柱子一类的东西,他被将就着绑在一张高脚胡床上。

  众侍卫见这位主子杀气腾腾地进来,显然没安什么好心,大家都微微有些惶恐不安,也只得一边侍立着。

  杨晔一步步逼近凌疏,凌疏一身是血,躲也没处躲,只得转头不看他。杨晔伸手兜着他下颌把他的脸硬扭转了过来,笑道:“凌狗日的,刚才我查点了人数,死的活的算在一处,还有客栈里那五个烧成黑炭的,六十二个人一个不少。嘿嘿嘿,你们全军覆没!”

  凌疏不理他,杨晔凝神看了他半晌,想就这么把他狠狠按倒,但想起来他适才往火中冲去的架势,却也不太敢轻举妄动,只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赵王殿下交代我不能伤你呢,你乖乖地,我不伤你,我让军医来给你包扎伤口。”

  凌疏道:“滚。”那语气好比呵斥一只癞皮狗,不,连狗都不如!

  看着他强硬的态度和鄙夷的眼神,杨晔的火气“嗖”地就冲上了头顶,他忽然转头向着身边的年大侍卫:“年未,把我在沙林买的酒拿过来!你们剩下的人都出去!”

  年未慌忙答应住跑出去取酒,他不知道杨晔为何一直收着那两坛并不名贵的酒,谁都不让碰,如今看来要派上大用场了。余下的侍卫见形势不对,杨晔从小不听人劝,能拦住他的人唯有北辰擎和杨熙,偏偏又都不在,魏临仙使个眼色,伸手扯起肖南安就跑。余者为求平安,干脆就一哄而散。

  待年未将酒送入帐中,他便接过来,凌疏抬眼看看他,道:“杨晔,你要杀就杀……”薄薄的嘴唇颤动两下,余下的话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杨晔笑道:“杀?嘿嘿嘿嘿,不,杀你是便宜了你!”顺手捏住他下颌,将酒毫不客气地灌了进去。一边灌,一边冷笑道:“凌狗日的,这般好酒,小爷我一直记得你,想和你共饮呢。偏生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不来。我这两天望穿了秋水,望断了云山。这般相思滋味,说了你这活死人也未必明白。今天,你就遂了我的心愿吧!”

  

  第22章

  

  “你就遂了我的心愿吧!”

  “遂了我的心愿吧!”

  这话在凌疏脑袋里轰轰地响,震得他昏头转向。他被杨晔灌酒,上气不接下气,喘咳不止,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一些细小晶莹的水珠,看来似乎是眼泪。杨晔把一坛酒灌完,觑着他看了半晌,笑问道:“滋味儿怎么样?”

  凌疏微微有些发抖,却依旧坚持道:“滚。”本来玉白色的脸颊,晕染开了淡淡的红晕,转成了藕荷色。眼神也渐渐变得混沌迷离起来。杨晔看得心中一阵燥热,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俯身重重地咬在他唇上,辗转反侧,如醉如痴。却不见凌疏如往常一般拼死挣扎反抗,温软随和处竟隐隐有迎合之势。杨晔于沉醉中思至此,不由得窃喜,暗道这活死人莫非在半醉之间终于开窍得趣了?看来自己决策英明,这酒灌得真叫个好。因此越发卖力,如鸟飞芳林处,鱼戏莲叶间,意趣得当,恣意汪洋。

  但渐渐地,他觉出并非如此了。

  于是他抬头看看凌疏,凌疏闭着眼,头往一边歪着,黑而软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杨晔呆呆地看了他片刻,伸手摸摸他的脸,触手滚烫,但人却毫无反应,原来已经醉了过去。他的手便不受了控制,顺势往下,凌疏的衣领很紧,他用力扯开,不管不顾地伸进去,摸到那柔韧光洁的肌肤,心中砰砰地一阵狂跳,声音变得暗哑低沉起来:“凌狗日的,你背着我们告黑状,我本该将你千刀万剐了。可是他们都不许,说你是天子宠臣,说怕惹来祸患。但我却死活不想饶你,你……”他凑近了凌疏,嘴唇在他脸上轻轻扫过,最后定格在耳边:“天子宠你,他怎么个宠法?我嫉妒了,我今天就是要从虎口里拔牙,我要先奸后杀!我料你到阴曹地府也无法喊冤,因为你一定羞于启齿。”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解了凌疏身上的绳索。解完了绳索接着就想解衣服,他给人脱衣服手法很老道熟练,但今日不知为何那手一直在微微发抖。于是他用左手在右手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声音脆响,心道:“要你抖!”那手挨了打,终于老实了,不再抖。

  年未咋闻那声音,胆寒心惊,牙齿上下打架,嗒嗒做响。杨晔听到声音,方才发现他在帐中竟然没有出去,那么刚才的好戏想必他已经尽收眼底,但接下来的大戏却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看了,于是回头吩咐道:“你去帐外守着,不许人靠近。”

  年未颤声道:“侯爷,这这这……不妥当,赵王殿下知道了,他不舍得骂您,却会骂死小人的……”杨晔笑道:“我从来还没有听说过哪个人是被骂死的,你太乔张做致了,这样不好。去守着,听话,不然我把凤阁嫁给你。”

  果然凤阁二字一出,军中所向无敌。帐子门一动,年大侍卫落荒而逃。

  杨晔抱起凌疏,干脆利落地上了床。

  他没进帐前,本是一心的愤恨,本想把凌疏胡乱给蹂躏了,就和对付宿敌一般,用最能羞辱人的方式贯穿了他,让他自己没脸再活下去。待覆身上去那一刻,暖玉满怀,却忽然变得小心翼翼。凌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十余处,散发出腥甜的血腥味。他里衣有几处沾在了伤口上,杨晔往下扯的时候,开始手法很温柔,但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渐渐地不由自主加快。每扯到伤口,凌疏的身躯便跟着战栗一下,想来甚是疼痛,有几处本已凝固的伤口渐渐地又开始往外渗血,人却始终醒不过来。

  这血腥味似乎能刺激起人极大的**,让杨晔瞬间便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管他流血不流血,且先痛快了再说!

  醉酒的活死人好处多多,所有的凌厉和决绝在这里荡然无存,唯余一具软软的身躯毫无防范地躺在那里,一只手蜷在自己脸颊边,显得甚是温顺乖巧。柔软乌黑的长发铺满了半个枕头,形容诱人,活色生香。这天地间万物俱有灵,但生而为人,诸般烦恼哀愁缠绵于身,唯有床笫之间可得片刻欢愉放纵,浓情到极致,堕落到极致,生不能死不能,上不能下不能,恍若黄泉碧落,忽高忽低,个中滋味,真好真好。醉酒的活死人坏处也多多,杨晔行到动情处,巫山梦长,云水一家,飘飘渺渺竟不知身在何处。觉得独角戏无聊,想他能和自己鸾凤和鸣翱翔天外最好。偏偏任如何卖力,凌疏酒醉,双眼紧闭,始终不做任何响应。此种态度,可恶可恶。

  后半夜风大,但帐中自成一方天地,温暖安静。床上自有一番风月,浓情旖旎。杨晔汗湿的头发粘在了凌疏的胸前,他伸手按过身下这紧致柔韧的身躯,一寸寸地按下去,按出了雪白的指印,却也沾染上了粘稠的血迹,那是两人伤口上的血,不知道是谁的。他按到凌疏的胸口,硬硬地一粒顶着手心,来回摩挲几下,仿佛是雏鸟在手心轻啄。杨晔觉出新奇与有趣,自己笑了,喃喃地道:“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不过是皇帝宠着你一点,全天下你就都不看在眼里了。你这卖身求荣的货色,究竟在得意什么?如今被小爷我给收拾了吧?收拾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手一路向下,又摸到腰间:“凌疏,你比上一次摸起来,瘦了不少,定是这边的饭食不合你的口味,这边塞蛮荒之地,本就没有什么好吃的。你说你大老远的跟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上床?你可真贱!你……我说了半天,你有点反应成不成?叫一声疼也行啊,难道你真的不疼?”

  帐外风声烈烈,帐内寂寂无声,杨晔道:“凌狗……”他却忽然顿住,自嘲地笑了一笑:“以后不能这么骂你了。从前是在骂别人,今天起再这么骂,就是骂我自己。这种傻里吧唧的事情,小爷我不干!”

  凌疏头发散乱,有几缕湿漉漉地粘在额上,杨晔伸出手指替他拂开,触手微凉,原来那是冷汗,原来人在醉酒的昏睡中也会出冷汗。他摸索到枕边的一条汗巾子,替凌疏把汗拭了去。

  两人的衣服本是散乱地堆在一起,他扒拉几下,顺手又摸到一瓶伤药,便把凌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处处都涂抹了,扯过一件里衣来撕开,胡乱包扎了起来。一边絮絮叨叨地自己夸赞自己:“你看我多好,简直称得上是以德报怨的典范!我要是真下手整你,我就把你跟那些营妓们丢到一起,谁想上你谁就上你!依你这脾气,你能活得到明天不?如今就我一个沾惹了你,小爷我是皇亲国戚,出身高贵貌若天仙,上你都是抬举了你,你可不能不识好歹。当然,我这么对待你是因为我哥他们没在这里,还没决定要怎么处置你。否者,哼哼!你就等着吧!”

  他唠叨得累了,一翻身,卧在凌疏身边,勉强用被子将两人裹住。本想再多看两眼,结果适才索求无度,搞得倦极而眠,一不小心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夜长,梦就多,凌疏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噩梦,醒来的时候,似乎依旧身在京师,本应是楼台高锁,帘幕低垂,但懵懵懂懂入眼的,却是一片青灰色的帐顶,听到帐外呼呼的风声,原来这是在塞外。

  他慢慢清醒过来,一转头,看到了噩梦的根源。

  杨晔就紧挨在他身边,依旧沉睡着,呼吸安稳,睫毛低垂,在脸上投下两片扇形的阴影,唇角带着些饕餮盛宴过后心满意足的笑容。一只手臂蛮横地压在他腰间,另一只手垫在自己的脸颊下。他的脸本来就被凌疏打得红肿不堪,这又挤得变了形,与貌若天仙四个字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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