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晔正扫得兴起,却听白庭璧一声闷哼,杨晔百忙住一眼扫去,见一枚长箭钉在他后肩上,幸好不是翼轸卫的毒箭。他吃了一下,狂风骤雨般扑过去,挡在白庭璧身前,道:“快走!”眼见第二轮箭雨纷至而来,便长枪一抖,随手挑起一个兵士来,挥舞一圈,挡开了第二轮箭雨。见不远处几匹战马,似乎是那几个西迦人骑来的,趁着众人一愣怔的机会,揽着白庭璧飞身抢了过去,抢上了一批战马,接着长枪连抖,刺在另外几匹马的臀部,结果那几匹马瞬间惊嘶骑来,四散奔逃,与追来的兵士混在一处。
趁着这一片大乱,杨晔驾马冲了出去。一路人声、兵刃交接声、羽箭破空之声响成一片,他一边抵挡一边策马狂奔。西迦的马匹骨架高大,奔走极快,瞬间冲出老远,一路抢出大营去。身后一干骑兵,在罗瀛的呼喝下紧追不舍地撵了上去。
两人一骑冲到了旷野之上,白庭璧坐在杨晔的身前,低声呜咽道:“侯爷,我疼啊!”
杨晔喝道:“忍着!”努力想辨别方向,四面漆黑一片,却是看不清楚。他只得就这么昏着头跑了下去,想先甩开追兵再说。
初始这马跑得极快,但毕竟两人一骑,过得没多长时间,便听身后马蹄声渐近,想来不久就要追上。杨晔不敢硬抗下去,见旁边不远处似乎是一片片的柽柳林子,便拔出了身边携带的匕首,道:“小白,跟着我跳马!”随着他的呼喝,两人一起飞身下马,杨晔临下去前,顺手在那马臀上又是一下,那马吃痛,疯了一般冲出去。两人就势连滚带爬地躲开,躲到了一丛红柳丛后。
不出片刻,就见一队骑兵呼啸而过,撵着那马去了。杨晔低声道:“我们得想法子回府谷,可是应该往哪边走?小白,你知道不?”
白庭璧道:“我不知道。哎呦,我受伤了,流血了,男人的血是流不得的,哎呦哟……”他正呻吟得起劲儿,一转头间看着杨晔,却忽然瞪大了双眼,杨晔的背上、左肩头两支长箭,右肋下鲜血淋漓,白庭璧惊道:“你你你……”手指颤抖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杨晔瞥他一眼:“我怎么?云起又不在这里,我跟谁撒娇去!跟你?”转过身去道:“来,给我把箭拔了。”
白庭壁哆嗦着不敢下手,杨晔等得不耐烦,怒喝道:“别耽误时间!待会儿我还得给你拔呢!”白庭壁只得咬着牙下手将杨晔身上的羽箭拔了出来,幸好入肉不深,但却血流如注。白庭壁身上带的有伤药,手忙脚乱扯下衣襟替杨晔包扎起来。
两人像两头野兽,在这荒郊野外的黑暗中摸索着互相处理了伤口,白庭壁忍着眼泪竟然没有哭,换来杨晔一声由衷的夸赞。刚喘得一口气,却听到远远地马蹄声重新想起,这次来了不止一队,听来三面皆有,看来罗瀛和凌疏十分看重自己,非常想杀了自己。
这四周并无多少可以蔽身的东西,作为藏身之所太不合适,杨晔只得道:“小白,走的动不?躲一躲吧。”白庭壁很想直接卧倒睡去,但却不敢宣之以口,便点了点头。两人将军服脱了就地掩埋,互相拉扯着,踉踉跄跄不分方向地往前跑去。
所幸那马蹄子声四面荡漾,听来声势甚是浩大,却终究没有和两人狭路相逢。天色微亮的时候,两人俱都筋疲力尽,放眼望去,四周景物生疏,却不知身在何处。杨晔看自己二人一身是血,便道:“小白,咱哥俩生得玉树临风,想来有些招眼。这天亮了,不能再乱跑,找地方躲吧。”
白庭壁嗯嗯地点头,跟着他踉踉跄跄往前走。没走多远,见前面的树林中竟然有一处小村落,稀稀疏疏几十间房子。两人大喜,慌忙凑了过去,却听不到什么人声,也不知是被西迦人来回劫掠给扫荡空了,还是人都尚未起来。
两人顾不得这许多,只管拣了一所院落过去,见那院落破败的连院门都没有,里面几间草房,上了一把破锁。杨晔一把就将锁砸了开,挤进去找床,床倒是有,没有被褥,只有一领破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怎么睡?”
白庭壁道:“侯爷,先别急着睡。这一身是血给人看见可是不得了。找几件衣服换换。”说罢便去扒靠墙一个破烂不堪的衣柜,待扒开一看,里面几件半旧的衣服,竟然都是女服。游目四顾,窗下貌似是一张梳妆台,有一盒胭脂,半面铜镜,俱都落了厚厚的灰尘。看来这是一间女人的闺房,主人久不在矣。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杨晔却眼睛一亮,忽发奇想:“白庭壁,你扮成女人什么样子?给我看看!”
白庭壁很忌讳把自己和女人牵扯在一起,顿时被戳了肺管子,怒道:“我才不扮女人呢,要扮你扮!”
杨晔哼一声,自行在那张破席上睡倒。刚喘得一口气,却忽然一骨碌又爬了起来,道:“小白,来人了,很多!”
马蹄声由远及近,瞬间似乎四边八方俱是,铺天盖地而来,听来势竟是将这个破败不堪的小村落四面包围。两人对看一眼,来的不知是友是敌,敌人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二人身上有伤,想杀出去太不容易。杨晔道:“咱就做一回女人吧,行不?侯爷我先来!”跳下床抢到衣柜前,抓起几件女服,将自己装扮了起来。
西迦的金尼克带着大批的族人闯进这个院子的时候,见到的是两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脸上脏得眉眼不分,竟然还抹着薄薄的一层胭脂,倒应了那句老话:自古丑人多作怪。身上衣衫褴褛,正偎依在一扇破门后瑟瑟发抖。
金尼克是西迦驸马都尉金雅仁的得力助手,负责替事务繁忙的金雅仁出来为非作歹。他身高**尺,眉骨高耸,皮肤黝黑,糙鼻子糙眼儿,颇具西迦人的显著特征。不开口也还罢了,一说话高声大气,呕哑嘲哳,仿佛七八个人一起开腔,聒噪非常。待见到缩在门后的白姑娘和杨妹妹,顿时眉开眼笑:“美人,两个!带走带走!”
杨晔听得直翻白眼,心中暗暗叫苦,他刚才装扮好后特意照了铜镜,真不知这西迦的首领什么眼光。忙用手肘捅捅白庭壁,白庭壁捏起一个兰花指,娇滴滴地道:“大……大人……奴家已经嫁人,夫君不在家,不能跟大人去。大人饶了奴家……”
金尼克常来中原掠劫,因此会说汉话,闻言笑得豪迈大方:“嫁人?做了咱西迦人,没有中原这许多的礼仪规矩,你随时可以改嫁,同时嫁十七八个都行!带走带走!”
白庭壁和杨晔闻言脸色呆滞,竟不知如何应对,接着眼前暗影一晃,两个彪悍的西迦人甩出了长长的套马索,白庭壁下意识地想躲,被杨晔伸手按住,低声道:“不可轻举妄动。”腰间一紧,踉踉跄跄地被扯到了马前去。
金尼克一声呼喝:“走。”当先便行,因为族人拉着这两个美人,还体贴地放慢了速度。
众人跟着一涌而出。
待出了院门,两人看到西迦人呼啸着从各路汇聚过来,分别用套马索牵着几个女子,哭哭啼啼地随在马后,后面有几个村人呼天抢地地跟着,却又不敢离得西迦族人太近。原来这村落离得偏关有点远,以前西迦人似乎不常来,因此倒也有些人烟。
杨晔看在眼里,悄悄伸手狠掐白庭璧的手臂,低声道:“你看人家都在哭,你也别太出挑了,赶紧跟着哭!我说你平常没事儿唧唧歪歪的,该哭的时候怎么又不哭了呢?”
第36章
白庭璧被杨晔掐得眼泪汪汪,狠狠地瞪他一眼,却还是不肯哭出声,随着前面如狼似虎的西迦人出了村落。村外旷野上,许多的西迦人从四面八方跑过来,马上或载粮食,马后或随妇人,一个个兴高采烈,大声呼喝着。见到金尼克,都汇合了过来,拿本族语言打着招呼,瞧来竟然有几百人之众。
杨晔听得西迦人聒噪不休,却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便悄悄询问白庭壁。白庭壁已经在边关呆了两年多,倒是大致能听懂,便低声道:“他们说没想到这次能抓住这么多的女人,回去和别人分享很亏,打算路上就地先享用享用,享用……享用……”他忍不住哆嗦起来:“侯爷,我可是堂堂男子汉,不能让他们当女人给用了。咱无论如何得逃出去。”
杨晔道:“那就等晚上,现在先跟着他们走。不然别刚逃出去,再落到罗瀛手中就麻烦了。奶奶地,没想到扮个女人倒扮出祸事儿来了!”
两人虽然有伤,也只得被牵着往前走。幸而一起走的都是真正的女儿身,没几个走的快的。这般拖拖拉拉,西迦人不耐烦起来,金尼克吩咐道:“一人一个,扯到马上,赶快出关回去。”
于是果然一人一个给掠到了马上,杨晔被按在一个体型高大的西迦人马后,体臭味儿一阵阵袭来,中人欲呕且不说,那马狂奔起来,颠得伤口剧痛。他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千句日娘贼,正苦不堪言的当口,却忽然前面的西迦人一阵骚乱,原来去路被人阻住了。
杨晔和白庭壁极力探着头往前看,恰好载他二人的西迦人跑得比较靠前,终于看清楚了前面状况,却也由不得吃了一惊。原来拦路的竟是一队罗瀛的兵士,押着十几辆马车。领头的那人是罗瀛的一个偏将。他身后随着两人,骑在马上,被几十个翼轸卫拥簇着。一人银灰色衣衫,高挑挺拔,背负长剑,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董家哥俩。另一人朱红色衣衫,仙风道骨,竟然是大衍王朝的凌少卿和荆侍郎。
杨晔忘了自己已经变成了女子,连忙缩回头来,心中噗噗乱跳,暗道:“莫非这是来抓我们的?”隐隐地听得那偏将喝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那边和我们罗将军交涉谈判着,这边就背着我等抽空出来抢人,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金尼克连忙凑了过去,笑道:“将军息怒,罗将军不是说了大衍的皇帝还有礼物送给我们,送礼要投其所好,我们族人缺的就是女人。所以这也都算作礼物吧,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我们不抢了,这是最后一批。”
那偏将和荆怀玉三人同时蹙起了眉头看着他,见他一脸的陷笑,荆怀玉道:“这……礼单上没有这一项。凌大人,你看如何处理此事?”
凌疏摇摇头,却不说话,想来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金尼克赶紧往他身边挤过去,接着陷笑:“凌大人,这也没多少个女人,却可以大大解除我们的饥渴。我们西迦人,都待女人很好的,女人在家里的地位很高。比如我们的驸马金雅仁,大公主让他跪着,他就不敢站起来。若是把他踢下床了,他也不敢爬上去。我们族人都以他为楷模,绝不亏待自己的女人,所以你就让我们把这些女人带走吧,好不好?”
杨晔看他不住地往凌疏身边凑近,心中暗骂:“你的驸马这么窝囊,你还有脸出来说!果然是鞑虏之辈,狗屁不通!你奶奶的,你挤得离他那么近干什么?你身上的臭味儿很好闻么?”
凌疏脸色沉静,唯眼珠冉冉而动,上下地打量着金尼克,片刻后轻轻地道:“这等事情,还是荆侍郎做主吧。”反身打马,径自先往北边行去,他身后的翼轸卫连忙跟上。
荆怀玉笑一笑,低声对金尼克道:“不过几个女子,你就带着吧,可不许亏待她们。另,这一路上若是和我等同行,千万不要性急欺辱这些女子。若是她们哭闹起来,惹怒了凌大人,结果下官无法预料。”言罢丢下他赶紧也撵了上去。
金尼克诺诺点头,吩咐下去,于是这一干的女子,便被西迦人一路带着往前走。一路行来,一干人看似混合在一处,其实泾渭分明。凌疏等人走在前面,金尼克做向导殷勤相陪,中间是大衍兵士护卫着那十几辆马车。西迦族人看押着众女子远远地随在后面。
此地距离偏关很近,众人一路急行,到午时过后不久,便到了偏关。因那罗瀛的偏将从前本就是跟着罗瀛镇守偏关的,荆怀玉等人又持有皇帝的圣旨,所以轻易地出了关。
眼见天色暗下来,诸人选择一背风处歇息,大衍的官员将士扎起了帐篷,自去休憩。金尼克安排族人聚集在一处空地上,点了火堆烤肉吃。一群女子被圈禁在一处,每个人都分了肉干和清水,但却被牢牢看守着,不许乱走动。
白庭壁悄悄地挪到杨晔的身边,低声道:“侯爷,天黑了,咱想法子逃走吧。”两人武功高超,却被当成了弱女子来对待,若是出其不意地逃走,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杨晔不客气地嚼着肉干,含含糊糊地道:“逃什么逃?这有吃有喝的,又没有亏待了你,做什么要逃?”
白庭壁惊诧异常,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果然色迷心窍……你白天还说要逃的,这转眼间主意就变了。你若是害得我清白不保…唔!”却是被杨晔一把捂住了嘴,低声道:“别闹。这西迦和荆怀玉他们貌似沆瀣一气,这事儿太诡异了,我必须要探知端倪。我这是在干正事儿!你若是害怕,你先逃回去给云起报信儿,换别人来接应我,我留下。”
白庭壁伸手扒开他的手,泪汪汪地道:“那不成,我要是把你自己丢在这里,你有个好歹,我还有什么脸混下去,魏临仙他们还不笑死我。你不走,我也不走!”
杨晔道:“那你就别闹,乖乖地跟着我。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裙子穿得老练,真当自己是黄花闺女了?”
第二日众人接着前行,穿过一片片的戈壁。渐渐戈壁滩变成了草甸子,尔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野风浩瀚处,草海翻滚出了和缓的波浪,一层层绵延荡漾到天边,直欲与白云接壤。偶尔有零星的湖泊镶嵌在草地上,如宝石般闪闪发光。
这般胜景杨晔无心欣赏,一心一意地伸着颈项往队伍前面窥探,可惜队伍浩浩荡荡,无论人家在前面如何勾搭成奸,他也看不见分毫。
走了大约七八天,终于远远地看到北边的天边,一线山脉迤逦而去,起伏绵延,苍莽雄伟,那便是北方草原上的阴山。山下的云中城中,聚集着西迦大批的族人。待行过一道玉带般的河流,白色的云中城便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城外的草原上牧歌声声,牛羊成群,远处散着许多零零星星的帐篷。
带队的金尼克将马鞭甩得脆响,高叫道:“去禀报国主,禀报我们的驸马爷,我们回来了!我们不辱使命,带来了中原的客人,还带来了许多的女人,啊呵呵呵呵呵……”
一串张狂豪迈的笑声,引来一队西迦卫士,将众人带进城去。
进得城来,杨晔不免东张西望,见房屋大半为石头木材所建造,虽然高大,却也简陋。街上的西迦人均着本族服侍,男人来来往往很多,女子几乎没有几个,看来金尼克所言不虚,他们这里的确缺女人。
西迦王的王宫前,金雅仁带着随从亲自出迎。这位西迦的驸马看起来似乎不是纯粹的西迦人,约有二十七八岁年纪,生得身材纤细,肤色洁白,面容尖俏,眼珠深碧,一头卷曲的乌发直拖垂到脚髁处,用五色丝带扎住。身着西迦服饰,却比别人的衣服上多了诸多的纹绣装饰,异彩纷呈,眩人眼目。
待金尼克将凌疏和荆怀玉引见给他,金雅仁对着这来自天朝的官员很优雅地张开了双手,两人均都一惊,以为他要拥抱自己,却见他接着将双手合在胸前,行西迦传统礼。凌疏和荆怀玉还礼,正准备跟着他进入王宫,金尼克在后面兴高采烈地道:“大哥,美人,很多。”言罢将掠劫来的大衍女子们猴子献宝一般统统推了出来。
金雅仁一声轻咦,缓步走过来,将这一干蓬头垢面的女子逐次认真看来,最后皱起了眉头:“尼克,你的眼光真的没有长进。算了,不过这么丑倒是恰好。宫里如今没有女人,挑二十个暂且留下,余下的你们分了去。”
杨晔闻言心中怦怦乱跳,暗道:“他若是挑不中我可怎么办?”连忙不着痕迹地往前挤了挤,白庭璧见状,只好跟着他挤过去。金尼克的眼光的确有大问题,竟然把这两个眉眼不分还涂脂抹粉的所谓美人留了下来,送进了西迦王的王宫。
这王宫似乎并不是很大,果然如金雅仁所言没有女人,来往仆从皆为男子,这二十个汉女就显得弥足珍贵。金雅仁专程派了两个懂汉语的年长老者来带领着,到一处房屋中梳洗歇息,换上了西迦女子的服饰。但凡有不从的,便是一顿严厉的喝骂。众女子战战兢兢不敢多言,杨晔和白庭璧夹在中间,更是格外娇羞可人。
是晚杨晔和白庭璧挤在一处睡,杨晔道:“小白,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说说这王宫中为何没有女子吧。”
白庭璧对男扮女装甚是不满,待见杨晔扮得欢欣鼓舞乐不思蜀,不免一心怨怼之情,气哼哼地道:“我不知道!”
杨晔喃喃地道:“这事儿透着诡异,我得弄清楚。”
王宫中,脸无法弄得那么脏,杨晔怕被人看出本来面目,是晚他逼着白庭壁溜出去,找来些墨,调得淡了涂在脸上,又用描眉的笔和胭脂胡乱画一番,方才放心。
第二日那两个老者过来了,教他们简单的西迦语和西迦礼节。一干女子羞缩胆怯,未免束手束脚。其中一个老者鼓励道:“我们西迦的礼节比起你们中原的简单许多。快些学,学会了就可以去前面侍奉贵客,趁机开开眼界。”
杨晔闻言,两只眼一眨一眨看着他,一脸向往之色,当先带头努力学习礼仪。那老者见他聪颖勤奋,意甚嘉许,不免和他多说了几句。杨晔打蛇随棍上,趁机打探道:“这位老爹,贵客们在干什么?以咱这蒲柳之姿,也有机会去伺候吗?”
那老者道:“若是学得好,明天就可以去。咱们宫里没有女人,急需你们出去侍奉人,所以要好好学。”
杨晔道:“老爹真是好人。我们一定不负老爹的期望。只是这宫里为什么没有女人呢?”
那老者面现不虞之色,道:“这个……这个……没有女人,是有缘由的,这不是你乱打听的事儿……”
却听得门口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接口道:“谁说没有女人?我不就是女人吗?”
第37章
尔后一个衣饰华贵的西迦女人走了进来,未进门,就把门先给堵住了。原来这门相对于她来说,恁窄了点,也恁低了点。
那两个老者慌忙拜伏于地,道:“见过大公主。”
那正是西迦的大公主阚于婕,西迦女子身材均高大,以健壮胖大为美,大公主更是人中龙凤艳冠西迦。她手中拎着一根马鞭,虎虎生风地走进来,将这二十个女子扫视一圈,黝黑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次的女人是谁带回来的?”
其中一个老者道:“禀大公主,是尼克带回来的。”
阚于婕点头道:“不错,尼克像阴山上的盘旋的神鹰,越来越聪明了。从前他们带回来的那些个小妖精,能要么?我就想着明天恰好是祭天日,犯了错的人又少,正打算把这妖精们弄几个过去凑数,这几个粗笨高大的倒挺好,那就算了。来人!”
门外应声跟过来两个西迦少年,听大公主吩咐道:“去拿一百两黄金,赏给尼克。以后再找女子,就照着这模样的找,多找些来。省得他们说王宫里没有女人,都是因为我容不下人。我的心胸就如那草原一样广阔无垠,怎么会容不下人?哼,这次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言罢转身出去,待走出几步,又回头吩咐道:“明日把这些中原来的女人都带去观礼,让她们见见咱西迦的礼仪和规矩,先知道个厉害,看以后谁敢偷懒犯错。”
杨晔看着大公主的背影,咋舌不下。原来金尼克深藏不露,是有大智慧的人,亏得自己先前还在质疑他的眼光。他忍不住凑到白庭壁的耳边低声道:“你看这位公主,她要是敢扑上去把她的驸马按倒压住,必定盖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倒省了妖精们觊觎。我说那金雅仁怎么被她踹下床就不再上去了呢,原来如此!”
白庭壁满眼惊恐,伸手按住他的嘴:“别乱说,千万别乱说,当心她听见!”
原来第二日恰逢七月初一,是西迦国传统的祭天日。这日一大早,二十个人便被早早地喊了起来,收拾妥当,带到了西面的一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的西迦族人等候在那里。
这祭天地鬼神祖宗是西迦国的头等大事儿,赛过了去中原劫掠女人。地址就在王宫左侧的天胥台,每隔三个月一次,所有的官员及有头有脸的族人等都要参加,捎带着商计大事。在传统祭拜天地之礼后,将族中犯了死罪的犯人趁机在天胥台上处决了,告慰神灵和祖先。
杨晔等人被几个侍卫牢牢看着,虽站得比较偏僻,但却恰能看清场中一切情形。见那天胥台不过高两尺左右,台中央设置了大大的祭坛,靠台后的位置有二十余根树立的木柱。
过不多久,一群王宫的侍卫涌了进来,身后跟着锦衣华服的金雅仁。金雅仁手中牵一**岁孩童,棕褐色皮肤,眉眼却俊俏,是那位西迦小王子阚于稚。那位惊采绝艳的大公主倒是没有跟着出来。
他身后便是凌疏和荆怀玉。荆怀玉依旧是朱红色府绸长袍,乌履玉带。凌疏着黑色回纹缎宽袖长衣,缂丝衣边有两寸宽,暗红色万字不到头纹饰,红绦束腰,更衬得脸色洁白,发如鸦雏。长剑这次没有负在背上,跟在他身后的董鸽替他拿着。
远远的杨晔看在眼里,顿时心生忿怒:“你个狗日的,穿成这样出来招摇卖俏,你倒是想干什么?纵然你一根狗尾巴花出了墙,那绿帽子可不是给老子戴,你家皇帝他得先戴!”
凌疏似乎感受到了他利刃般的眼神,忽然不经意地往这边扫了一眼,杨晔连忙缩身到白庭璧身后去。却见他已经收回了眼光,随着那金雅仁在祭台下的主座上分宾主落了座。
金雅仁侧头,对凌疏和荆怀玉道:“两位客人远道而来,这祭祀是我西迦族中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不看。”
那祭祀是族中长老带着诸人进行,小王子跟着上了天胥台。底下族人均都站起来,凌疏和荆怀玉便也跟着站起。见这祭祀不过一番祷告跪拜而已。金雅仁作为驸马,权势虽大,却没有上台的资格,因此依旧在下面陪着中原客人。
凌疏听不懂西迦语,看不出他们在祭祀什么,便侧头看了看金雅仁。金雅仁眼光冷凝望着台上,竟是隐隐有不屑之意,待感受道凌疏的眼神,便回头对他笑了笑,却并不多做解释,只是道:“待看完这个,还有另外的重头好戏给二位看。”他汉语虽流畅,用辞也很妥帖,但语音却忽轻忽重,忽缓忽急,听起来甚是怪异。
凌疏并不答话,荆怀玉侧头道:“驸马大人,请问是什么好戏?”
金雅仁道:“处决犯人,我们西迦族人喜欢看这个。”
待祭祀完毕,那小王子阚于稚跑回来,直接挤进了金雅仁的椅子,被他伸手揽住。尔后便有侍卫及侩子手打扮的人押了十个人犯上台去,分别绑缚在台后的十根柱子上。底下的西迦族人顿时一阵喧哗,甚至掀起了小小的欢呼之声。看来不管是哪里人,均会有一些人喜欢围观血腥残暴的事情,概为人之通性也。
凌疏眼光冷冷地扫过那十个亟待被处理的犯人,问道:“驸马大人准备怎么处决他们?”
他很少开口说话,因此金雅仁对他的问话颇为重视,忙回答道:“砍头,绞刑,看起来都很有趣。这个还可以由犯人自己选择。但是最东面那个人,便由不得他挑。他十余天内因为抢夺别人的老婆杀了许多人,连两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他要接受最残酷无情的惩罚,要被剁成一块块丢到锅里煮了。这样能起道震慑人心的作用。”
随着他的说话,果然有几个人抬了一口大锅上去,放在一个现成的铁架子上,锅下生起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