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无情道仙尊 第34章

少年语气轻松,“待我披甲而归,请谢宗主与我一同,欣赏这天地浩大。”

可没想到一别之后,却是永诀。

“不好了,业火要把大师兄全吞噬了!”

洗心池上有小弟子惊呼。

连站在一旁怒其不争的长屿老祖也肉眼可见的慌了。

他所作所为,皆为惩处谢春山。

皆为巩固谢春山的无情道心。

无论是当年那场大水,百年的思过崖面壁,亦或者是破碎的灵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颗无情道心。

若是谢春山死在洗心池……

整个归云仙府,都绝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如同谢春山一样的人。

绝艳惊才。

长屿老祖急匆匆抬手施了法诀,苍绿色的法术将整个洗心池罩住。

一重一重的法术向谢春山身上荡漾而去。

虽说暂且压制住了池子里汹涌而上的幽冥鬼气,却根本无法扑灭红莲业火。

只因为红莲业火是自无情道心而生,若无情道心动摇,则业火漫天,烧尽一切。

池中的白衣道君神色平静。

明明是被红莲业火时时刻刻在焦灼的神魂,此刻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他的道袍,手臂,一路往上皆被业火吞噬。

一寸一寸,化为飞灰。

他早该死在那一年。

死在那一年长阶雪落,少年拖着病体长跪山门的那一天。

王朝更迭,大厦将倾。

若无情道不可插手命数,那便殉了这道。

殉了那少年……

“谢道君,就算是修道也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你笑起来很好看。”

“谢道君,你好高啊,比我高半个头呢。”

“谢春山,我弹月琴好不好听?”

“谢春山,我好恨你啊……”

少年手握憾天弓,凌乱的青丝掠过他绝望的脸庞,背后是战火连天。

前方是生机断绝。

最后一眼回望,看的却还是归云仙府的方向。

而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被长屿老祖九宫八卦阵,用尽毕生灵力困于归云仙府。

他被抽去神魂,封闭四识五感,以护山大阵压在两仪堂前。

他的骨血,他的神魂,他的灵府。

他身体的每一寸,寸寸被碾碎,道道血流交织在指尖。

指骨尽碎,他依旧抬起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指节,一点一点,颤抖着在大阵上,用自己燃烧的神魂,画着‘破阵符’。

他要出去。

他想出去。

萧怀舟,在等他……

“插手天道,必遭天谴!”

长屿老祖自他两岁便将他捡回来,悉心教导,寄予厚望。

他学过无情道,学过道法自然,学过天人合一。

“大道无情,他只有死了才能成就你的无情道!”

可是他的道心却没有告诉他,为什么飞升成仙要以放弃情爱为代价?

为什么飞升成仙,就一定要踩着他人的鲜血。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待在这,萧怀舟身死之日,便是你飞升之时。”

不!

萧怀舟,不能死……

他要去见他!

前世少年天真无邪的那张脸,逐渐与现世的记忆重合。

萧怀舟这三个字,也如同烙印一样穿透他的记忆,刻骨铭心在胸前滚烫。

是他错了。

是他忘了前尘。

是他没有能够守护好那个少年,让他在只有二十一岁的年纪,与国同葬。

分明是为了他,萧怀舟才会背负那么多……那么多罪孽。

忽然有云雨自东海之上而来,一起携带过来的,还有五光十色的虹彩。

那片雨云稳稳停在洗心池上,原本已经被红莲业火炼化成灰的白衣道君,忽然有飘飘乎乎的影子投射在湖面上。

顷刻之间,电闪雷鸣。

光柱轰然而下,伴随着雷云滚滚,大雨滂沱。

原本肆虐的红莲业火忽地销声匿迹。

而大雨之中,白衣道君姿如玉山,逐渐显出身影。

凌乱青丝有几缕散落在鬓角,筋骨漂亮的手腕,翻转向上。

而手腕之上泛着隐隐光华,托举在半空之中。

是一颗入道之心。

寸寸筋骨一点一点在愈合,像一颗藤蔓肆意的树,从点点星火一样的小芽,逐渐长成枝繁叶茂的模样。

与此同时刚刚笼罩在洗心池上的法阵,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狠狠击破。

罡风所过之处,数十个根基不稳的小弟子直接被击飞,连长屿老祖也倒退数步,不可置信得盯着池中人影。

嶙峋岩壁上,倒影着骨相清瘦的白衣道君。

浓厚天光穿透乌云,尽落于他一人身上。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天光乍亮。

“大师兄的无情道……破了……”

谢长行不可置信捏着手中剑,连剑鞘都因为他的颤抖而嗡嗡作响。

他们归云仙府的人自修炼起始,就会自行选择入道之心。

道心是修仙立世乃至羽化的至关重要之物。

一入此道,道心初成,不论坚定与否,都终身不得违背。

若道心动摇,则心魔生,走火入魔,视为堕仙,人人得以诛杀之。

若道心破碎,则灰飞烟灭,神魂消散,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可谢春山。

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谢春山,竟然破了他的无情道!

而他的入道之心,却还完完整整的在他的手掌中央熠熠生辉!

“大师兄这是入了什么道?”

入了什么道……

端坐在洗心池中央岿然不动的白衣道君,于幻境之中睁开眼。

看见了他的道。

少年系马高楼垂柳边,立如兰芝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谢春山迎着那缕天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归云仙府。

这一世,他还来得及。

谢长行提了剑想要上前喊住他,却被背后的师尊阻拦。

长屿老祖一脸冷漠地盯着谢春山离去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满是已知此事的阴霾。

“由着他去吧,无情道归属于天,岂容他说破就破。”

背过身去,于无人处,长屿老祖目光深远。

“他这一去,才能真真正正,成全了前世未成的无情之道……”

“前世……未成?”

“前世,未成。”

……

号角声歇,大雨倾盆。

萧怀舟只觉得手中红绸好像是被雨水淋湿了,犹如千斤之重。

然后骤然断裂,那千斤之重也好像如山一样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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