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瞬间有些空落落的,莫名觉得心慌。
可和亲之事兹事体大,萧怀舟头上那些头面加起来足足得有十几斤之重。
再加上一面完全看不见东西的红绸盖头。
即使身边的大臣都在惊呼,萧怀舟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该不会是有人抢婚吧?
萧怀舟捏了捏手中的红绸带,似乎是被人从中间一斩而断。
这一剑去势凌厉,力道很足。
没听说过故里祁还有别的相好啊?
萧怀舟正犹豫着要不要揭开红盖头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毕竟全场都安静了下来,连萧帝竟然也一言不发。
堂堂大雍王朝的婚仪,竟然可以让大家安静到如此地步。
萧怀舟不住在想,该不会是有人挺着个大肚子前来吧???
那确实不太好办。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此婚,本君不允。”
这声音虽然语气淡漠,却含着一股令人不敢拒绝的威严。
能在萧帝面前自称本君的。
除了谢春山还会有谁?
萧怀舟:“……”
绕了半天,原来被抢婚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被绑在宫殿檐角上的铜铃,被雨雾浸透之后,声音沉闷而浑厚。
踏水而来的脚步声淅淅沥沥。
萧怀舟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落了节拍。
直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红绸盖头下面伸过来。
指尖轻翻,一抬腕便将红盖头掀落,逶迤在地,斜刺刺的浸在雨水里。
一下便脏了。
萧怀舟瞳孔一缩,那道踏水而来的人已经走到近前。
隔着薄雾蒙蒙,迷离烟雨,那人的五官好似藏在远山云雾之中看不真切。
如幻亦如梦。
可再走近一点,白衣执剑,手腕上还留着未曾愈合好的伤口。
只是那骨节分明的手腕上少了他亲自带上去的细碎锁链,乍一看总觉得少了几分风流韵色。
不如有锁链的时候勾人。
萧怀舟想过无数种可能。
却没有想过谢春山回来。
此生不负相见,是他彻底放下之前做的最后一个决定。
如今谢春山贸然出现,就好像一颗石子撞入春水碧波之中。
虽然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浪花,可那春寂湖面终究会归于平静,不再有一丝涟漪。
所以当萧怀舟收拾好心情再抬头时,那双春风眼眸已平静如水。
语气淡漠。
“谢道君,这是何意?”
群臣刚刚都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眼睁睁盯着谢春山提剑踏水而来,被萧怀舟这一问话惊醒。
这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匆匆忙忙上前接话。
“就是啊,谢道君,您这是何意呀?”
“四公子与东夷和亲乃是众望所归,我朝虽然与归云仙府相敬如宾,但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您……您这是代表归云仙府来……?”
司礼的礼官在萧帝的示意之下,小心翼翼的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话里话外还是不太敢得罪谢春山。
谢春山单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收拢至身侧,并未言语。
??
礼官见他不搭理自己,破有些恼怒,白色胡须被吹得老高。
“谢道君,我敬您是归云山府的人,需得给您几分薄面,可今日乃两国联姻之大事,还往谢道君让一让,自古我们大雍朝要如何行事,并不受归云仙府的管辖……”
“若我不让呢?”
谢春山站在风雨之前,一动未动。
可礼官说着说着却噤了声,忽得一下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将头死死磕在青石砖地面上。
即使鼻梁和两鬓周围细细密密的冷汗渗出,那个礼官却再也不能抬起头来。
这是属于谢春山的威压,完完全全将一人单独压制住。
使他动弹不得。
其他几个大臣还欲开口,又被这股威压给立在当场。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其中也包括萧帝。
众所周知,王都之内法术禁行。
所以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谢春山是如何将威压释放出来的。
此时此刻,唯有萧怀舟敢与谢春山平静对视。
丝毫不惧。
“谢道君这是要玩哪一出啊?”
萧怀舟一时间也有些琢磨不透。
谢春山的无心无情,他在前世早已见识过一遍。
这种时候忽然跑过来抢婚,谢春山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东夷联姻?此春雨连绵三月不绝,若此雨再不能停,必将酿成祸端。”
萧怀舟抬手指了指天。
天空中风雨晦暗不明,浓雾交织而来,将谢春山的身影重重叠叠遮盖。
令人看不真切。
“你想要雨停?”
谢春山收起刚才面对礼官冷漠的态度,语气里微不可闻地多了一丝柔软。
萧怀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谢春山抬头往天际看了一眼。
“你想要雨停,我便让它停。”
萧怀舟好像听到了一个很搞笑的笑话,一股奇怪的情绪,自他胸腔之中喷涌而出。
让他一时间想要放肆的大笑。
“谢道君在同我开玩笑?谢道君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白白误了我的吉时。”
萧怀舟只觉得想笑。
王都之内,法术禁行。
即使谢春山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说让这场雨说停就停。
那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他谢春山确实是惊艳绝才,可终究还是个踏上仙途的凡人。
未能登仙梯,入仙籍,飞升而去。
就不可能逆转王都之上被上古神坻布下的结界。
更何况。
谢春山现在可是灵府尽碎啊,连个凡人都不如。
萧怀舟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被雨水浸脏的红盖头,啧啧叹了一口气。
扭头冲着故里祁吹了声口哨:“咱们俩就随便这么拜一拜,世子不介意吧?”
故里祁很想说不介意。
可是故里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一种感觉。
他的双脚犹如被人以钉子钉在青石板上,即使他很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去牵住萧怀舟。
可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道,紧紧的压制着他每一个动作,逼得他一动都不能动。
只要他抬起骨节,就有指骨破碎的可能。
此时此刻的故里祁,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威压。
所以当萧怀舟扭头问他的时候,他只能费力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萧怀舟:“……”
这种时候当着谢春山的面朝他挤眉弄眼,多少有点自寻死路的味道。
正当萧怀舟准备上前挡住故里祁挤眉弄眼的动作时,忽得从他身后响起一道惊雷。
这道雷声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从天地最高处贯穿而下,一寸寸带着惊艳闪光的分枝铺天盖地于天际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