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阻断了谢春山所有的遐想。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萧怀舟的床边。
像每一夜坐在这里一整夜陪他一样。
从钱塘镇幻境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体内一直被他压抑下去的心魔开始逐渐肆虐,渐渐的甚至可以与他打个平手。
他知道不是心魔越发厉害了。
在遇到萧怀舟之后,他对长生当初的感情已经慢慢的淡化。
他对长生的感情不能说是什么爱,只能是因为他曾经一手带大这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有着无法割舍的一段情。
可那并不是爱情。
直到他再次遇到萧怀舟。
他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以即使再看见长生死去的幻觉,也不可能让那心魔趁虚而入。
但是幻境里面充斥着大量的黑气,这黑色气息是由蛟龙身上发出来的,却又不完完全全属于蛟龙。
谢春山早就在这黑气里嗅到了一丝归云仙府的味道。
他会因为对长生和对萧怀舟的执念产生心魔。
他那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师尊未必不会。
所以那些黑气很有可能是他师尊身上带过来的。
一头蛟龙想要掀起滔天巨浪,背后若无人支持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从那一刻起,谢春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师尊无时无刻不想要他明白大道无情。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让他去证自己的无情道。
而联系最初师尊在婚书上一点也没有为难他。
难免让谢春山想到古籍上所说的杀妻证道四个字。
对于师尊,一心想要成大道的心情。
谢春山再理解不过。
“抱歉。”
千言万语,他也不知道要对萧怀舟能说些什么。
因他一人的缘故,他的师父执念于证道疯癫成魔,萧怀舟屡次受伤害,差一点性命不保。
一念皆因他而起。
也应该因他而亡。
谢春山稳住心神,轻轻将掌心抚在萧怀舟胸口。
温柔的仙力顺着萧怀舟身上的伤口缓缓渗进去,一点一滴无声滋润着受伤的地方。
他多想再有一些时间,再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将萧怀舟身上所有的旧伤全部都治愈好。
可是他的时间不剩下多少了。
悄然做完这一切之后,谢春山俯下身,在萧怀舟半梦半醒的眼眸上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王都之内法术禁行。?
有几个人会舍得燃烧自己的神魂去使用逆天的法术,谢春山便是其中一个。
其实那日的“谢春山”拔出本命剑来直接刺伤萧怀舟,却没有使用任何法术。
当时的萧怀舟应该就已经可以判断出来那人不是谢春山了。
若谢春山真的想要杀他,根本不必用凡人的方式。
除非无法使用法术,或者是不想使用法术。
谢春山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与萧王府隔了一条街的苍梧大道上。
谢长行紧紧跟在他身边:“大师兄真的要这样吗?”
“你既已知因果,就该知道师父的心魔已经控制不住。”
谢长行垂下头沉默。
他确实知道,可是他又舍不得大师兄去死。
师尊的心魔全都是因为大师兄,因为大师兄不肯放下心中的情,一心飞升成大道。
所以师尊执念成魔,最终选择做了一些错事。
身为弟子,眼见着师尊误入歧途,谢长行心中不可谓不心痛。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师尊,一边是大师兄。
若想要师尊彻底放下心中的执念,放下心魔,除了师尊身死之外,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谢春山殉道。
只要谢春山死了,师尊的执念自然也跟着磨灭了。
大师兄都不在了的话,师尊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像大师兄这样天纵奇才的人,像大师兄一样接近天道的人。
没有这样的人选,师尊就会没有任何执念。
谢春山当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谢长行第一个举手反对。
然而反对之后又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因为他们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谢春山不再言语,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纸交给谢长行。
“我死之后,把这个送给萧怀舟。”
谢长行颤着手接过,无法接受大师兄要殉道的事实。
待他接过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写着和离书三个字的纸。
轻轻薄薄的一张纸上,并肩落款两个名字。
萧怀舟和谢春山。
第一个名字墨迹已经干了许久,一眼就看见是很久之前写下的。
而第二个名字上还有隐隐没有干的墨水,印了一点在旁边的纸上。
是大师兄刚刚写下的。
这张和离书,大师兄应该一直带在身边,却从来都不愿意签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今日。
直到他要去殉道。
谢长行:“大师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好像是苍白无力的。
谢春山没有在看那封和离书一眼,当他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那封和离书就算是正式和离了。
之前写下的婚书上,归云仙府的金印逐渐消退到黯淡无光,最终彻底消失在婚书上。
这便预示着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婚约。
一别两宽,永不相欠。
“你的化寿丹还够吗?”谢长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其实化寿丹够不够已经不重要了。
谢春山既然已经决定殉道的话,要去拼的就是神魂,仅剩下的那么数年的寿命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这种时候,谢长行给不了大师兄任何的帮助。
哪怕是一点儿微末的法力。
谢春山知道自家师弟心中伤怀,也只能硬忍着情绪交代接下来的后事。
“王都法阵素有缺漏,我离开之后你要时不时回王都来查看一下,不可让它破裂,殃及百姓。”
“嗯。”
谢长行听话的像个孩子。
“师尊道心崩塌或许会闭关,不理世事,宗主令我今日交给你,归云仙府也交给你。”
谢春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剑令牌,放在谢长行手心中。
谢长行起初往后缩了缩。
可手心被谢春山紧紧握住,不能再后退。
冰凉的小剑落入他的掌心,他才方知这枚令牌的沉重。
“我,谢长行……定不辱命。”
语气之中已经带了些许呜咽。
谢春山,转过身不再看他。
一直待在他怀中的白色云雀骤然飞出,一路飞向萧王府的方向。
“我走之后,他就自由了。”
萧王府中,几只雀鸟落在雕花窗户棱上,齐刷刷看着一只白色的云雀。
白色云雀扇着翅膀躲在萧怀舟枕头旁。
它的身上没有锁链,可它却完全没有想到要扇扇翅膀离开。
反而慢悠悠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安静的在等待自己的主人醒过来。
萧怀舟这一夜睡得极其香甜,一点儿梦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