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密教教主 第118章

幻方也不再说些什么,以免刺激到他脆弱的同盟。到现在他都不算完成了自己的计划,更何况,他还需要知道四重门后究竟是什么。倘若他真的同镜中倒影打起来,以现在他的状态,就算镜中倒影还在压制逐夜狼,也难以讨到好处。

他也跟着看向那片焦土,看着那巨型的蛇类枯骨。

而在天之下,诺伯特守在埃米特的床边,双手攥在胸口前,一边哭着,一边从未如此虔诚地喃喃着那些祷词。

施以援手的教士已经帮忙包扎了伤口,但埃米特那半边被剥去表皮的手臂与肩膀依旧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海涅还是执意要请医师前来,大声吩咐着人去别的城市掳人也要掳一些回,同时也在楼下翻箱倒柜地找着些书籍,想从中找到一线生机。

那位教士对此并未发表任何看法,似乎不被信任对他而言已是常事。

他坐在诺伯特身边,忽然微笑了一下,伸手替诺伯特擦掉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

诺伯特哽咽了一下,转头看向对方:“真的会有神大人吗?我念这些,能帮到店主先生吗?”

“只是祷告词还是有一些难度,我们可以做一些别的。”教士低声说道,“你想要他回来吗?”

他的声线清越,压低着说话时带着一缕柔韧纤细的感觉,诺伯特有一瞬间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了自己的耳根,痒痒的,很不舒服。

可想要拯救什么的想法压过了那片刻的感受,诺伯特脑海中浮现的是故事里那些勇士,披荆斩棘,无所不能。他没有犹豫,坚定地点了点脑袋。

教士端详着他,低声赞美:“你真是一位勇气可嘉的小先生。”

诺伯特吸了吸鼻涕,低头抬眼瞅着他,手指不安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干巴巴地问道:“需、需要我做什么吗?”

“当然。”教士站起了身,垂着脑袋看着眼前局促的孩子,双手合十放在了胸口前,“眼下条件有限,但好在受洗礼也可以简化,孩子,你跟随我来。”

教士的声音飘忽着,像是微风,又像是水声,一些奇妙的联想飞速地在诺伯特脑海里跳跃着,但一条也追不上。

他跟随在教士的身后,踱步到了窗边,又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埃米特。

自己要做什么也不清楚,做了之后会带来什么没人为他解惑,只是因为一个看上去似乎可信的人的一句话就跟随上去……

似乎是一种愚蠢。

教士推开了窗户,阴沉昏暗的天空顿时嵌入了进来。

诺伯特抬起头,雨滴稀稀拉拉地漏进窗坎,滴在他的头发、脸颊、嘴角、眼睛里。

他看到教士的衣袍在风中翻涌,而衣袍之下空无一物。

“你有一颗慈悲且妄图挽救的心,这足够珍贵。”

意识消散的最后,他似乎听到了对方这样的话语,无形的网线将他的一切意识与感观缠绕进去,只剩下一个“茧”,仿佛在等待蜕变。

风越来越大,也越演越烈。

楼上门被“哐”地吹开砸响墙壁,楼下焦虑地翻书的海涅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她下意识先冲出了书店的门,绕到窗户那侧朝上看去。窗户大开,但窗户下没有人逃跑的踪迹。

海涅皱起眉,吹了声口哨,唤来更多的“影子”从各处建筑的影子中凝出实体。数不清的黑影只有眼眶中漏着光,仿佛一个空洞。

影子们围绕起整栋楼,海涅拎起了裙摆快步回到书店,又上了二楼,来到埃米特的房间。

她大跨步地走进去,见到埃米特人还好好躺在床上,不自觉松了口气,又放轻了脚步。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那个不知名的教士和诺伯特不见了踪影。

第192章

他从水面上上了岸, 走到了下一个不应被称为目的地的“目的地”。

这里有他十分陌生的巨型生物的骨头,没有头颅,可他在触碰上那骨头时, 又感觉自己好像应当对此十分了解。

他围着整个枯骨绕着走了好几圈, 迟疑着确定了这应当是属于一条巨蛇的遗骸, 在看着它们的时候, 甚至有一种仿佛在端详着自己的内里的错觉。

一切尺寸好像了如指掌,隔着什么触碰过它们数回,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它这种模样。

他忽然抬起了手, 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肋骨。隔着皮肉的骨头摸上去很坚硬,被保护在内的脏器没有丝毫震动。

这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含义。

对着整具骸骨端详了许久后, 他才缓缓踱步走到它失去头颅的伤口处, 抚摸着那片断裂破损的截面。

这里的骨头似乎是被某种坚硬的物体砸开的,也可能是极为强有力的“咬合”所咬断,他分不清这其中的区别, 只是显而易见, 这应当就是巨兽死亡的直接原因。

失去头颅的动物很少有能继续生存下去的。他想着,手缓缓从骨头上放下,接着又看向更远的方向。

他还得继续走下去。这只是一个地标, 一个象征,表示某个开始,从这里往后的很有可能将要走向更“深”的地方。他有种感觉:或许自己并不是走在平面上,而应当是在缓缓地向“下”走去, 这是一条一眼看去捡不到底的道路。

停留了一段时间后, 他再度迈开了步伐, 绕开这具骸骨, 走向前方。

在骸骨的影像出现于水面时,镜中倒影便缄默了下来。幻方看了眼对方攥紧的手指,又将目光落回了骸骨之上。

“我第一次见到第二重门后的景象。”他刻意忽略到内心的某些负面情绪,故作无动于衷地挑拨镜中倒影,“那是先前第十二章 的司星者?我以为消失不会留下这种东西。”

镜中倒影的嘴角抽了抽,他似乎是想笑,但笑不出来:“更合理的是分裂成其他存在,不是吗?我以为作为第三章 引导者的你至少会知道,浮羽就是他分裂出来的一个,另一个则是现如今的无形冠冕。”

幻方对无形冠冕的事并不感冒,从他见到那黑纱之下的面容时就已隐约察觉到了某些事,加上这失去头颅的骸骨,他几乎可以敲定€€€€镜中倒影取走了蛇的头颅,并以此作为无形冠冕的基石,妄图达成什么…目的。这份目的应该不是占据某些“权柄”,更多的像是对于某种“意识”的渴求。

令幻方陷入沉思的是那位执笔者“浮羽”,这似乎不符合规律。一个在对方死去之后才诞生的存在,怎么会早已跟随于对方身侧,甚至成为执笔者?

他再度抬起眼看向镜中倒影,问道:“他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镜中倒影的目光停留在身影迈步走向远方的动作上:“什么是未来呢?”

幻方没有立刻回答对方,他反而忽然抛出另一个话题:“你看起来知道的很多。”

“当然,我为什么不呢?”镜中倒影答道。

“那么我能猜测,是因为你取走的那部分记忆吗?”幻方紧接着说道,“包括我的那部分。”

镜中倒影的目光第一次离开了水面,落到了与他不算远的幻方身上。对方没有用那难以理解的姿态观看这次“游戏”,而是用他那显小的少年人形。

皮肤黝黑反而显得眼神极为明亮,那是一种洞察的目光,仿佛一切都还在光本纪,所有事物都无处遁形。

镜中倒影不喜欢他用这副姿态和自己对话,他讨厌一切有“原本”模样的东西,这就如同在嘲弄着他不具“本初”的特性,讽刺他终身将要“寻觅”自我的权柄。

他抬起下巴,略带轻蔑地说道:“还需要别的理由吗?你们不会以为‘遗忘’就真的是将一切都抹除了吧?”

幻方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而是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总会找到一些没有来头,但有猜测来源的念头。例如未来,我似乎受人教导,听过一个理论。”

“一切事情是都已经发生了的,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回忆。”

镜中倒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而后嗤笑了声,又回过头去看水面中的身影:“那是一个谬论,事实上未来就是可以改变的。”

“你这样说是因为你希望如此,还是因为他希望如此?”幻方问道。

镜中倒影知道幻方所说的“他”是谁,他没有再回答。和幻方的对话讨不了好处,这位擅长抓住一切思绪的存在想要钻进他的脑子里,去寻找到更多的秘密。而这绝无可能。

就像混沌之蛇当初看守四扇门直至死后未曾让他们涉足一样,镜中倒影也关死了他脑海中的“门”。

混沌之蛇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清晰的,许多事情在他的记忆里就如同他的称呼那样充斥着一种“混沌”与“混乱”。或许是太庞杂的缘故,镜中倒影拿到记忆也无法解析完全。

这场“游戏”也是他想借此“探清”某些过往的机会。

有记忆原本的主人领路,他们也能在“记忆的迷宫”之中找寻到正确的方向。

再往前的视野似乎开始逐渐收缩。那并不是一种被“黑”所填充的收缩,而是某种“消失”的收缩,就好像闭起一只眼时那般,一部分直接化为了虚无。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渐渐的,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走到了水面上。也可能并不是水面,他一步步踏进了水里。

水漫过他的脚背,淹没他的脚踝,最后一直到他膝盖的位置时,他停了下来。

前方的水不知道有多深,他也不再适合盲目地向前行走了。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局限”,明明应当“辽阔”的存在,却好像只有他所站立的这片区域能被感知到。

这或许就说明他要注意的某些东西就在身侧。

他沉吟了片刻,低头看向淹没了自己的水。

和之前腐海那死寂的水不同,这里的水即便他站在其中,不知从哪里来的波纹也会不停地荡上他的衣袍,暗示着这是有“流动”的“活水”。

他俯下身,掬起一碰水,准备放在眼前仔细审视。可方一捧起来,那水滴便都蠕动着从他手中爬了下去,仿佛慌不择路的蠕虫,对他避而不及。

他没有再次妄动,而是盯着自己所涉足的“水域”,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水。

第193章

镜中倒影和幻方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可没有一个有所表示。镜中倒影并非第一次见到“蠕虫”,可他也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蠕虫”。

幻方则是心中跟随着涌现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排斥和厌恶感,只是看一眼, 就好像立刻会被缠上。

这和封罐人那些虫豸不同, 如果被这样的东西缠上, 很可能真的会……什么也不剩下。

它有一种“天敌”的气息。

很显然, 水面之下的人影也是如此认为,他直起身后,几乎是立刻就离开了水面, 慌忙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这似乎在他记忆中根植了某种恐惧, 让他不自觉地回避起有关的事情。

影像之中的风景不停改变着,他跨出了水域, 又经过了骸骨, 离开了腐海,最后重新回到了雪原之上。

身影在风雪之中只有小小的一点,风拉扯着他的衣袍, 卷着他走到没有来处的来处。

在幻方以为对方要沉浸于这样的风雪, 来当成某些“精神支柱”时,一些其他“人类”的身影忽然也出现在了其中。

他坐直起来,旁侧的镜中倒影也轻声“咦”了一声。

这似乎不在镜中倒影的掌控范围, 意识到这一点,幻方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这是一群打扮有些原始的人类,他们身上有兽皮,但里面也有厚实毛垫作为填充。他们手里拿着粗糙的弓箭, 头发和胡子遮去他们大半面容。

但和他们装扮不同的是, 这群人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仿佛流浪者的他, 分给他热茶, 给他温暖的衣物,给他攻击和抵御的弓与箭。

他们询问他的名字,他犹豫了片刻,吐出一个不是很确定的名字:“沃德。”

人们接纳了这位来历不明的“沃德”,而后便带着他一起打猎、生活。

似乎一切就要这样过去,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就要变成不值一提的事物,连沃德都要忘却自己曾经的某些事情而专注于当下生活时。

有一天的夜里,村子里的人们聚在火堆旁聊起去往其他国度的事。

沃德听到布尔姆家的一个年轻人说:“我想去外面的地方看看,这里很好,可我终究不能只留在这里!”

他忽然就记起来了他曾经想找的“阿诺”,他需要的一个目标,一个目的地。那绝不是眼下所生存的这里。

沃德一夜未眠,收拾好了物品,便与年轻人一同离开了村落,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离开。

“那里没有出路,所有人都不愿意去那。”布尔姆在与他分别前说道,“雪山之巅寒冷且食物贫瘠,那就是世界的边缘。”

“可能我要找的就是一个边缘。”沃德说道,“‘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确定‘界限’对于我而言也是确定自己身处何处的关键。”

两人告别后,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行着。

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猛烈的风雪淹没了他的一切感知,脑海里的想法开始变得和这些燃烧过的“余烬”一般灰白。他不知希望在何处地走着,并称呼远方为“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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