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恩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陛下听,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这般深厚的兄弟情,多来几天,臣都消受不起了。”
“哈哈哈,之苍年纪小,平时又没什么玩伴,会想你也正常。”杜北也觉得很好笑,只是笑完,他又补了一句,“有个兄弟多好,对他好一点吧。”
江之恩心里一酸,“陛下...”
杜北牵强的笑了一下,“皇兄以前对朕也很好,朕小的时候不喜欢读书,上学的时候都是糊弄的,每次皇兄都会替朕和师傅求情,私下里总是悄悄的给朕补习,但朕那时候只想玩闹,总是把皇兄气的不行。”
“...算了,不说了。”杜北转化了话题。
江之恩总觉得他心情不好了,不由得埋怨自己,不该提起家里的事的,陛下本就是一个人在宫里,他不应该提起的。
阿福小心的看着皇帝,“陛下,用膳吗?”
杜北无所谓的点点头,“传吧。”随后又走神了。
阿福总觉得皇帝今天身上笼罩着一层悲伤,可能是想起了先皇和早逝的三皇子。
过了一会儿,膳食都传了上来,小圆也混在其中,留在内殿伺候。
挥退了的多余的人,只留下阿福和一些近身内侍,杜北随意夹了几筷子,“如何?”
小圆知道这是在问自己,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把最近的情况都讲了,“福宁宫里一共是宫女二十二名,内侍三十五名,但得用的总共十人,现在的女官绿云在太后心中的分量不高,重要的事还不会交给她办,倒是蓝鸢现在比较受太后重用。”
“那些侍卫呢?”杜北送到福宁宫的御林军一共十二人,现在都是福宁宫的侍卫了。
小圆顿了一下,“张侍卫、李侍卫、崔侍卫都曾单独见过太后,张侍卫看着不太高兴,李侍卫看不出什么来,崔侍卫倒是笑嘻嘻的。”
杜北扯了一下嘴角,“这是看朕和张大人又和好了,对张侍卫就不放在心上?”
他不信,太后的野心,会因为忌惮张家而收敛?
恐怕不仅不会,还会努力的拿下张侍卫,来证明她才是真正的当权者。
“你下次去,和张侍卫聊一聊,别叫人心里怨气太重,误了前程。”杜北放下筷子,“实在不愿意,就让他回去找张大人拿个主意吧。”
“喏!”
阿福凑上来,劝说,“陛下,今天这道溜三丝做的不错,陛下尝尝。”
“赏你了。”杜北直接离开了餐桌,显然是不会再吃了。
看着没动多少的膳食,阿福心里越来越担心,这样下去,陛下的身子可就毁了。
于是变着花样的想要杜北多吃点,但是他没发现,因为总是要担心杜北吃的不够多、身体不够健壮,他花在杜北身上的心思也越来越多,对杜北的重视程度也越来越高。
慢慢的,到了仁皇帝的忌日,每年到这个时候,杜北都会被迫吃素、抄写经文、洗冷水澡三天,穿粗糙的麻布衣服,因为太后说这是孝道。
所以,杜北是非常不喜欢这三天的,本来他的日子就很难熬,还这样折磨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连沐浴都只能用冷水。
他哪还有什么孝心可言?
这次也是一样 ,每天的膳食都变成了青菜豆腐这种,还都是水煮的,连滴油都没有,别说杜北难受。
阿福看了都气的慌,陛下吃的还不如奴仆,这叫哪门子的孝道?仁皇帝怎么可能会这样折磨自己的子嗣?
对太后的不满越发严重。
杜北又在看闲书,这次看的是一本医者的游记,似乎是很有趣,所以他看的很入迷,阿福都来催过了几次,他才把书扣在桌面上,去沐浴更衣。
阿福收拾着桌子,准备将书收起来,不小心看到了书中的内容,低垂着眼眸想了想,将书合上放在一边。
这三天杜北都要好好的为先皇抄写经文,所以不需要上课,江之恩也不用进宫,明明是休息,应该感觉轻松才对,江之恩却心神不宁,总是走神。
“哥哥!”
“嗯?之苍,怎么了?”江之恩回过神,摸摸弟弟的小脑袋瓜。
江之苍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哥哥又在走神!说好了陪苍苍玩的!”
江之恩只好集中精神,先陪弟弟玩,等弟弟累的睡着了,他才翻出来一块青色的玉佩,放在手心里,微微的凉意持续不断的从手心侵入全身。
这是他说和弟弟睡被热醒的第二天,陛下给他的,是极为难得的寒玉,虽然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但也够用了,只要带着就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也不知道陛下现在如何了?”他心里想念着,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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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停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先用pad更新一些,11点多还有4千字
第148章 亡国暴君(5) 和伴读的日常
杜北瘦了很多。
当他再一次坐在偌大的大庆殿的龙椅之上, 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臣子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皇帝怎么瘦成了这样?
天天见面的话,细微的变化是不会看出来的,一点点细微的变化累积起来就是巨大的变化, 但往往天天见面的人不会发现。
可是,突然不见面之后,再见到,和记忆里的人一对比,就会发现, 这个人变了好多。
大臣们对杜北就是这样,之前每次上朝杜北都在, 大家觉得今天和昨天的差别不大, 没什么不好。
但停了三天之后,再见到他,没有人敢说瘦骨嶙峋的皇帝没什么不好的。
再看看身材走形成一个球一样燕王, 和看着比皇帝还珠圆玉润些的太后, 所有人心里都在想,小皇帝又被这两个人欺负了吧?
其实不光是吃素的问题, 杜北早就开始减少了食量,虽然他依然会保持足够的营养摄入,但在阿福等人的眼里, 吃的就太少了。
再加上他增加了运动, 身体快速的增长起来, 但衣服却还是旧的尺码,自然就会显得不那么合身, 显得他人过分的瘦。
“陛下, 可是近来食欲不佳?老臣的侄子在南方, 送来了一些蜜柚和海鱼, 请陛下品尝一二,或许能开胃。”这是左相刘纯风,也是世家之中唯一在实权位置上的人。
杜北挥挥手,“刘大人不必担心,朕不过是为父皇守孝而已,太后说,为人子当孝顺父母,为君者当为百姓做榜样,故而每年父皇的忌日前后,朕都会沐浴斋戒、抄写经文十个时辰。”
前边大家还能认同,听到后面,所有大臣都皱起了眉,抄写经文十个时辰,这也太过了。
翰林院大学士站出来,“为先皇祭奠确实重要,然逝者已逝,活人自当珍重,陛下龙体康泰才可保江山稳固,朝政安定,还请陛下珍重自身。”
杜北听了,犹豫的看了一眼太后,“这...”
那边燕王抓住时机,对自己的人使了眼色,立刻便有人跳出来指责太后,不顾陛下安危。
太后自然也不甘心,她这边也跳出来人指责燕王作为皇帝的叔父,对皇帝的关心不够等等。
镇国公见状,看了一眼闭着眼似乎在打瞌睡的张乐天,脸色变得铁青。
等他回了家之后,这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他以为大家同为真宗皇帝的旧臣,即便是对小皇帝不满意,也终归是要忠于皇室的,但现在看来,只是他以为而已。
“爹,你这是怎么了?朝上发生了什么大事?”江之恩看到他爹走路都要起风了似的,就知道他爹现在心里不痛快。
镇国公冷哼了一声,但又不想儿子知道这些,便说,“之恩,陪我过几招。”
“哎!”
父子俩到演武场,先是赤手空拳,然后是长枪刀剑斧钺勾叉,几乎是所有的武器都用了一遍。
江之恩自然是打不过他爹的,不过镇国公也努力收敛着些,等儿子体力见底了,他这心气也顺了不少,“之恩,最近进步很快,但是还得多加练习...”
指点了他的不足,镇国公才回去休息,江之恩立刻皱着一张脸挪回了自己的院子,“长青,快拿药膏来。”
长青赶紧去拿,回来的时候就看自己世子倒在床上,脸朝下,“世子爷,药膏拿来了,小的帮你把衣服脱了吧?”
“扶我起来。”
起来的过程江之恩一直愁眉苦脸的,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吸凉气声,他爹虽然收着力道了,但还是很重,被打过的地方都痛的要命,脱了衣服一看,都不是青紫,都发黑了,仔细看皮肤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点。
长青看了都疼,“公爷也真是的,下这么重的手,世子爷明天还得进宫呢,这可怎么办啊?不然世子爷,咱们给宫里递牌子吧,请病假。”
江之恩摇摇头,他都好几日没见到陛下了,得去看看陛下最近过的好不好。
“帮我上药吧,用点力,揉开了就好了。”
长青不太相信的问,“那小的可用力了啊?”
江之恩咬着手帕,“嗯!”
“嗷!”第一下就让他疼的受不住,但想起明天就能见到陛下,强忍着让长青帮他都上完了药,该揉开的都揉了。
伤在身上,穿好了衣服看不大出来,就是虎口的裂口有点难藏,江之恩心想,估计陛下也不会看到,也就没当回事。
然而实际上,他和陛下一见面,就被问,“手怎么回事?”
江之恩摸了摸头,实话实说道,“昨天父亲心情不好,便陪着他过了几招,臣力气不足,不小心撕裂了一些。”
杜北听了,没说什么,“阿福,去拿两瓶上好的药膏来。”
“陛下,臣没事,这种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江之恩赶紧说。
杜北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因为是突然的举动,江之恩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嘶了一下,痛的缩回去。
“镇国公武艺高强,你才多大,哪里能对的过,虎口都撕裂了,身上肯定更严重,就别在朕面前逞强了。”
杜北催着阿福去拿药膏,拿来之后塞给他,“收着,回去让小厮帮你抹上,这药效果很好,不需要揉,涂上便可止疼。”
“谢陛下!”江之恩眼睛一亮,不需要揉可太好了,涂药的过程就是因为要揉才痛苦。
“嗯,今天就不去切磋了,带你去藏书阁转转,你自己挑喜欢的看。”杜北说完要去藏书阁,江之恩的脸都耷拉下来了,他一点都不喜欢看书,但等听到可以自己挑喜欢的看,想到藏书阁里肯定有兵书,又开心了起来。
他的表情变化太明显,都不需要猜,任谁一眼都能看的明白,杜北也是,“走吧,遇到你特别喜欢的,朕准你拿回去抄写一份。”
“喏!”江之恩差点跳起来,“多谢陛下!”
“不用,走吧。”
两人一起往藏书阁去,江之恩看着排列整整齐齐的书架,左右找了好几圈,“陛下,这藏书阁可真大,书也多。”
杜北正拿着一本游记在看,听见声音,便说,“兵书全都在倒数第三排的第二个架子和第三个架子,你去看看吧。”
“嘿嘿,谢谢陛下!”江之恩赶紧跑过去,抽出来一本没见过的兵书,翻了两页便入迷了。
连陛下是何时走过来的他都没发现,还是被抽走了书,才抬头,“陛下?”
“太阳要落山了,藏书阁里不能点灯,改日再来吧。”
江之恩眼巴巴的瞅着他刚刚没看完的书,“其实也没有很黑,臣还能再看一会儿。”
杜北将书拿着,慢慢往外走,看着江之恩像是失了魂似的追着他,摇着头,“给你,拿回去抄写完了再还给朕便是。”
“就是啊,臣怎么没想到呢!”江之恩总算是想起来陛下说过可以让他拿走抄写一份了。
点点他的脑门,“笨呗。”
“臣才不笨,臣只是一时没想到!”江之恩不甘愿的反驳着,但抱着书,还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