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叫爸爸妈妈。”
“这孩子太聪明了,我建议可以考虑跳级。”
“清清,你真是上天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梦境杂乱无章,云清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这些事了,他看着眼前温柔夸奖他的女人和满眼骄傲欢喜的男人,转身跑出了房间。
“清清,你去哪?”身后传来焦急呼唤的声音,云清充耳不闻,只想逃离这个镜花水月的梦境。
小豆丁云清是跑不快的,却不知为€€何后面€€焦急追出来的男人怎么也€€追不上他,云清闷头使劲往前跑,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茫茫白雾,云清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只尚且幼嫩的手€€,眼里不知在想写什€€么。
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却突然变换,眼前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在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滚出去,我知道你不是我亲哥哥,这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去!”
云清低头,看见了脚边的行李箱,他也€€不再是小豆丁的大小,而是已经抽条长高变成了少年模样,比眼前的男孩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他没理€€会男孩,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满脸难色的夫妻,然后弯下腰拎起行李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清清......”女人嘴里呢喃了一声,云清顿住脚步,却最终没有听到别的话语。
云清走出别墅,抬眼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开始思€€考怎样才€€能结束这个梦。
身后传来脚步声,云清坐在行李箱上没有回头,“清清,弟弟的身体不好,医生说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委屈你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歉疚和疲倦,云清笑了笑,“你们把我养大,我已经非常感激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谢谢你们。”
男人沉默半晌,递过来一张卡,“清清,你把这张卡拿回去,爸爸会继续给€€你转钱的,你还要接着读博吧,不工作€€哪来的钱?别跟爸爸犟。”
云清看着递到面€€前的卡,没有伸手€€,这张卡他用了六年,从离开家去读大学€€起就开始用,离开时他特意留在了房间的书€€桌上。
“不用了,里面€€有一百万,算是感谢你们抚养我长大,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你儿子又要闹了。”
云清说完便站起身,没有再看满脸错愕的男人,拉着行李箱一步步离开了别墅。
......
四周很快又变成了一片空茫,云清的意识开始抽离。
他感觉到身体灼热,头脑发沉,手€€上头上似乎有些细密的疼痛隐约传来,云清努力想醒来看看是谁在扎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嘴里被灌进酸苦的液体,云清下意识全部吐了出去。
这么苦,他才€€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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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池本€€来正要歇下,却突然有暗卫前来禀报,他一眼认出这是跟在云清身边的暗卫,心底一凛。
“出了何事?”
暗卫得过叮嘱,有关云清的事都要第一时间上报,本€€来还有些忐忑,怕王爷怪罪他小题大做,见贺池如此反应,暗自庆幸自己做对了决定。
“禀王爷,王妃晚上起了高热,迟迟退不下去,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贺池骤然起身,对着帐外€€高声吩咐道:“备马!”
深秋的夜晚已经十分寒凉,等他策马赶回府中时,府医已经给€€云清施过一轮针了,可高热却仍退不下去。
阿舒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见贺池进来,对着贺池就行了一个大礼:“王爷,少爷他不愿意喝药,高热又一直退不下去,求您帮帮少爷!”
贺池见云清双颊都被烧红,皱着眉对府医道:“什€€么情况?”
府医被贺池的语气冻得一哆嗦,行礼回道:“王妃劳累过度,气血两虚,再加上近日天寒不慎受凉,所以这场病来势汹汹,只是施针退不了热,必须佐以汤药。”
屋内烧着火盆,十分温暖,贺池站在火盆边将一身寒气烘散之后,才€€走到床边坐下。
贺池将云清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云清的额头失去支撑,便垂下来贴在他脖颈上,贺池被烫得眼睫一颤,心里蓦然一疼。
他抬起手€€:“把药给€€本€€王。”
阿舒连忙将新盛过来的汤药递给€€他。
贺池一手€€端着碗,一手€€舀了汤药小心地喂进云清嘴里。
喂进去了。
贺池眼睛微微一亮,正要松口气继续喂,云清却又立即吐了出来。
贺池:……
云清轻轻咂了下嘴,眉头皱得更紧了。
贺池顾不上被云清吐出来的汤药污了的袖子,转头看向阿舒问道:“他可是怕苦?”
阿舒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之前少爷喝药都是一饮而尽的,从来都没有皱过眉头。”
贺池想了想,轻声在云清耳边哄道:“你乖乖喝药,喝完药本€€王就给€€你吃松子糖好不好?”
他连着哄了好几句,果然见云清的眉头松开了一些,贺池试着又喂了一勺药,云清虽仍然皱着眉,却当真咽了下去。
贺池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去取糖。”
阿舒哪见过贺池这么温柔小意的模样,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见少爷竟真的咽下了药,他又高兴又气自己不够细心,闻言马上跑去取糖了。
贺池一勺接一勺,很快便把药喂完了,阿舒连忙把糖递给€€他,贺池取了一颗塞进云清嘴里,云清尝到滋味,皱着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
贺池见他这么开心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心里像被人轻轻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贺池把人放回床上,给€€他仔细地盖好被子,这才€€让开身,让府医过来看诊。
“现在只需要守着王妃,若这高热退下去,便万事大吉了。”
贺池点了点头,对阿舒道:“带府医到西厢房歇下,随时听候传唤。”
阿舒应声带着府医下去,房中便只剩下贺池和云清两人。
贺池看着云清脸上被糖撑出的小鼓包,伸手€€轻轻按了一下。
明明这么怕苦,为€€何要忍着。
第35章 明了
“水……”
贺池正在拧帕子€€, 听到€€动静后€€迅速来到€€床前,便见云清嘴唇嚅动,很不安稳地蹙着眉。
贺池微微倾身, 听清云清的呓语后€€, 他起身到€€桌前倒了杯水, 回到€€床边半抱起云清,喂他喝水。
温水入喉,缓解了云清嗓子€€里的干痒,他轻咳一声醒了过来,本€€以为给他喂水的是阿舒,谁知睁开眼却看见了贺池的俊脸。
“……王爷?”
许是因为高热的原因, 云清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清冽,染上了喑哑,微微上扬的语调像是钩子€€,在贺池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之€€前满心挂念着他的身体心无旁骛,现在人醒过来,贺池才察觉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
云清靠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 此时微微抬头和他说话, 吐息甚至就拂在他的下巴上。
贺池拢着云清的那只手下意识紧了紧,面上却强作€€镇定,他把手里的茶杯又往云清嘴边递了递,示意他继续喝。
云清确实渴极了,伸出手扶住茶杯将水全部饮尽。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嘴里甜滋滋的, 有一点松子€€糖的味道。
一杯水下肚, 云清这才觉得€€发沉的脑子€€清明了一些,他坐直身体往房内看了看, 有些疑惑地道:“王爷,阿舒不在吗?”
贺池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目光低落了一瞬,听见云清的声音,又恢复成€€了惯常的冷淡模样,“他去后€€厨守着给你熬药了。”
贺池握着空茶杯站起身,低声问€€道:“还要喝水吗?”
云清摇了摇头,贺池便转身把茶杯放回桌上。
云清看着贺池的背影,明明应该在宁州大营的人,现在却出现在他的卧房,亲手揽下照顾他的差事,云清看着他穿得€€明显不如往日规整的外袍和搭在架子€€上的披风,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明明是金尊玉贵的王爷,却在他生病的第一时间连夜赶回府,亲自照顾他,云清便是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难。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贺池不对劲的呢?
大概是从他默默无言在背后€€给予支持的时候,是他特意让人送来私库的钥匙的时候,是他将披风脱下裹在自己身上时关心地注视自己的时候……
贺池放下茶杯,又去盆里拧了帕子€€过来,让云清躺下,打算继续给他冷敷额头降温。
云清回过神,听话地躺下,看着贺池认真地将帕子€€叠好,仔细地敷在他的额头上。
云清的眼里多了些暖意,他笑着道谢:“多谢王爷。”
他还发着热,漂亮的桃花眼里蒙了一层水雾,看上去柔软又脆弱,和平时总是游刃有余的模样截然不同。
贺池跟他对视了两息便扭过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不用€€道谢,王妃为了宁州的事务劳累至此,本€€王照顾你是应该的。”
云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竟然连理由都找好了。
一个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王爷,喜欢起人来竟然这么笨拙又真诚,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都不说话,屋内一时之€€间沉默下来,恰巧阿舒端着熬好的药走进屋,见云清已经€€醒了,他高兴地快步走到€€床边,眼里瞬间含了包泪。
“少爷,你总算醒了!吓死阿舒了。”
他咿咿呜呜地哭道:“都怪阿舒不够细心,不知道少爷怕苦,怎么也喂不进去药,多亏了王爷,呜呜呜呜……”
云清:“……”
这种丢脸的事倒也不必拿出来再说一遍。
云清敏锐地把眼神€€向€€贺池,贺池反应极快地侧过头,却还是被云清捕捉到€€了他眼里未散的笑意。
算了,好歹没外人在。
云清安慰好自己,伸手揉了揉阿舒的头,无奈道:“别哭了,你家少爷我好好的呢,把药给我。”
“哦哦。”阿舒连忙把药放下,想伸手去扶云清,贺池却先€€他一步走上前来,伸手托了云清一把。
云清坐稳身子€€,有些好笑地道:“不用€€这么大阵仗,只是得€€了风寒罢了。”说罢他便接过药,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如阿舒所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云清憋着气一口吞下药,却在放下碗的瞬间,嘴里被塞进一颗松子€€糖。
甜味很快将苦味压制下去,云清一怔,抬头看向€€贺池,贺池一本€€正经€€道:“本€€王吃过药便爱吃糖,王妃也试试。”
云清脑海中莫名便浮现起一些散碎的语句:“……乖乖喝药…本€€王给你吃糖……”
云清伸手搓了一下耳朵,含糊地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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