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闻言停下看着云清,云清挥了挥手,他便会意径直离去。
云清对€€龚€€笑道:“举手之劳罢了,龚副将不用和我抢。”
干活的都是军中€€将士,令行禁止,而且身强体壮不偷懒,到了下午,晒池便已经基本完工了,云清检查过后,又让人把水泥搬来,教给€€王匠人使用的方法。
水泥主要用来加固池梗,王匠人并不知这是何€€物,却极有眼色地并不多问,云清让他怎么做他便照着做。
太€€阳落下后,将士们也准备收工,剩下的部分约莫再有两日便能€€完工。
次日,云清带着人到盐池的时候,便见到一群人站在池梗边,阵阵惊呼,
“这真是昨日我们敷上去的泥浆?”
“真的假的?怎会这么坚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做的?”
众人用手按,用拳头砸,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想用手里挖坑的锄头刨两下。
崔鸿站在池梗上,感受着脚下坚硬的触感,眼底神色莫名。
龚€€最先看到云清,连忙招呼了一声:“黎公子。”
崔鸿转头看来,鉴于云清现在公开的身份,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行礼。
云清笑着应了,王匠人连忙一路小跑来到云清旁边,跟他确认今日要做的事。
除了继续挖盐沟,今日要做的事便是整滩。
晒池底部是泥土,需要挖松晾干后,再用碾子将池底的泥土碾平压实。
王匠人领命而去,云清转过身准备去看看盐沟,脚步却是一顿。
不远处,崔鸿单膝下蹲,正€€捏了把水泥细细查看,他皱着眉,想了想又低头凑近闻了一下,许是察觉到云清的视线,他抬头看了过来。
云清走上前,侍卫们则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
崔鸿动作自然地起身拍了拍手,神情淡淡。
云清走到近前,开口道:“将军可是需要买些水泥?”
两人方圆十丈之内没有别€€人,不怕有人听到他们说话,崔鸿看着正€€在忙碌的兵士们,语气莫名:“买来做什么呢?”
池县实行屯田养兵之策,将士们不仅要守卫城池,还要种田耕地,早些年的军饷还算充足,近几年却一拖再拖,发下来的三瓜两枣,塞牙缝都不够。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岳州也修了更加利于粮草运输的水泥路,可他们用得到吗?谁会给€€他们送粮草呢?
云清怔了怔,转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他正€€想说些什么,崔鸿的另一个副将神色严肃地快步走了过来:“将军,吴旗总求见,有要事禀告。”
崔鸿点了点头,对€€云清拱手道:“末将还有事要忙,便先告退了。”
云清应声,目送他快步离去,轻轻叹了口气。
说是屯田养兵,可田是归朝廷所有的,将士们种出来的粮食还要上交大半给€€朝廷,只能€€留下小部分作为自己的口粮。
若军饷照常发还好,将士们可以当作在打仗之外给€€朝廷种田,可现在连军饷都一拖再拖,将士们图什么呢?
长此以往,必生逃兵。
……
两日后,晒盐池终于建好。
云清把晒盐的方法教给€€崔鸿手下,当天他们便开始动作,趁着涨潮将海水引入了最高一层的蒸发池。
虽然他们都不太€€相信这样真的能€€出盐,可只要崔鸿吩咐下来,他们便会坚定地执行。
之后便是逐天将海水放入下一级蒸发池,再引入海水将上一级填满。
云清只需每日过去看看,其他时候无事,便带着人在附近走走逛逛。
龚€€被€€崔鸿派来陪同他,这日看过晒盐池之后,他便骑着马慢慢往海边溜达,往东走有一个小渔村,他打算去看看。
一群海鸟飞过,龚€€突然惊呼一声,云清转身一看,龚€€肩上顶着一滩鸟粪,正€€皱着眉拽着衣服往地上掸。
侍卫们这几日也和他混熟了,此时忍着笑打趣道:“龚兄弟运气不错,说不定回€€去路上便能€€捡钱呢。”
龚€€皱着的眉头一松,笑骂道:“这运气给€€你€€们要不要?”
侍卫们笑出声:“不了不了,还是龚兄弟你€€留着吧。”
众人又玩笑了几句,龚€€许是已经习惯了,随便处理€€了一下便毫不在意地与众人笑闹,云清神色一动:“龚副将,池县附近的海滩上可是有很多海鸟?”
龚€€自觉拉着马缰离云清远了一些,他摇头道:“并不算多,海边渔村多。”
云清眼神一暗,便又听龚€€接着道:“倒是西南不远处有个小岛,上面全€€是海鸟。”
他有些疑惑道:“王妃是想去看海鸟吗?”
不待云清回€€话,他便连连摆手道:“王妃还是别€€去了,这东西太€€能€€拉了,西南的那处岛上全€€被€€他们拉满了,人都无处下脚。”
谁知云清听完后却是眼睛一亮。
以他们目前的技术水平并不足以做出化肥,大幅提高粮食产量,而海鸟粪却是天然的磷肥,也是水稻生长需要的肥料,除此之外,还能€€用来制硝,十分珍贵。
云清没有多说,把这件事压进了心底,笑着点头应了。
他们出发时本就半下午了,从€€渔村回€€来时正€€好赶上落日。
龚€€有事要回€€边防营先行走了,云清便下了马,牵着马慢慢往回€€走。
快回€€到池县时,天上的云层渐渐堆叠成晚霞。
云清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远处的天与海。
大片粉色的晚霞铺满了天空。
云清在这一刻突然很想念贺池。
这么美的景色,他很想分享给€€他,让他也看到。
可这里没有手机,一句思念也需要在路上辗转颠簸半个月,才能€€传到对€€方手上。
“公子,买个贝壳手串吗?”
一声欢快的招呼声传来,打断了云清的思绪。
他转过头,一个大娘正€€满面笑容的看着他,她€€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上面遮挡的布掀开了一半,能€€看到里面放着各种贝壳制品,不知她€€是在哪个海滩捡的,贝壳都很漂亮,搭配得也很好。
大娘另一只手拿起手串向云清热情推销:“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这是我们这里买来送给€€心上人的,公子买回€€去送给€€夫人,夫人定然开心。”
云清想了想一身黑衣的贺池皱着眉戴上手串的模样,脸上忍不住带出了笑意,他本就生得极好看,这一笑映衬着身后的漫天晚霞,把大娘都给€€看呆了。
大娘咋舌道:“公子生得这般俊美,不知娶的是什么天仙。”
云清笑意愈浓,跟着的侍卫也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云清清冽的嗓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家娘子戴不了这样的手串。”他拿起一串海月壳做的风铃,“我要这个吧,多少钱?”
海月壳不如寻常贝壳好找,因为模样好看价格高了不少,大娘也只做了一个风铃,要价比贝壳手串高了许多,见云清相中€€这个,她€€眼角都笑出了褶子,又是一串好听话不要钱般洒出来。
云清听得笑眼弯弯,他付了钱,手里拎着给€€“娘子”买的风铃,片刻前低落的心情终于舒畅起来。
天边最后的一缕霞光也在此时散尽,云清转身往将军府走去,在心里默默倒数自己回€€去的日子。
回€€到王府时,云清正€€好遇到将军府的管家,管家向他行过礼,正€€要告退时想起什么又对€€他道:“黎公子,明日府中€€食素一天,若公子吃不惯,可去城中€€金满楼用膳。”
云清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节日吗?”
管家摇了摇头,低声道:“是将军亲人的忌日,我们这边的风俗,需要食素一日。”
管家告退后,云清拎着风铃走了两步,一阵风吹过,贝壳撞击出一串清脆的响声,极为悦耳,他却突然停住脚步。
云清后知后觉地想起,明日也正€€是程昭的忌日。
是巧合吗?
第73章 往事
转眼便到€€了第七日, 海水已经流入了结晶池,今日便能验证云清的晒盐法是否有效了。
云清骑马来到€€盐池时,便见崔鸿已经到€€了, 应当也€€是刚到€€不久, 正站在晒池边缘往远处眺望。
他眼神顿了顿, 这才€€神色如常地下马走过去。
前日将€€军府茹素,崔鸿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不知是否是去拜祭亲人了。
他心里仍有怀疑,便让侍卫们旁敲侧击地向府中人打听了一番,却也€€仍然不知究竟。
将€€军府全年也€€就只办这一次,下人们只知道不是将€€军的父母, 其余便不知道了。
云清听下来,虽然没有佐证,也€€没听贺池提起过崔鸿和程昭有旧,他却直觉或许和程昭有关。
云清回想起那天崔鸿答应他们的场景,也€€是在提到€€程家之后€€崔鸿的态度才€€开始转变。
当时他还以为是因为贺池的外祖程将€€军,可现€€在看来,却是不一定了。
崔鸿依旧是他惯常的模样, 姿态闲散, 丝毫看不出前天的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见到€€云清过来,他正要€€上€€前行礼,惊呼声便从不远处传来:“出盐了,真的出盐了!”
云清看着€€围在结晶池边的人,笑了笑:“将€€军, 我们也€€过去吧。”
一行人走到€€结晶池边, 阳光正盛,里面果然已经开始凝结盐花了, 崔鸿蹲下身,捞起一点盐花,看了一会儿才€€放回去,他也€€不讲究,直接把手伸到€€嘴边舔了舔。
下一瞬他便被咸得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却笑了。
周围的兵士都拿着€€工具看着€€这边,崔鸿对着€€云清询问道:“黎公子,现€€在可是能开始了?”
云清点了点头,一群人便进了盐池。
他们利用这些天制成€€的盐耙进行旋盐,将€€盐块碎成€€细小的盐粒,然后€€再将€€盐粒推或扒到€€盐池边上€€的淋卤台,将€€卤水沥干后€€便算制成€€了粗盐。
沥下来的卤水则会通过沟渠排到€€盐沟,进行再次利用。
晒盐法每亩地一天可以出一千到€€一千五百斤盐,而现€€在大瑜所用的煎盐法每灶一昼夜却只能煎出一斤半到€€两斤盐,刮泥、淋卤、灶煎,每一步都是盐民€€的血汗。
大瑜的盐民€€每年都有规定的盐课,每丁五千余斤,煎出的盐须按照官价卖给朝廷,而官价只有几文钱,盐民€€累死累活,却过得极贫苦。
晒盐法出盐量高,又比煎盐法需要€€的人力少了许多,难怪云清冒着€€风险也€€要€€和自己谈这笔生意。
崔鸿看着€€将€€士们在盐田里忙碌的身影,脸上€€的神情却是轻松的,
因此当云清请他去一旁谈话时,他也€€十分乐意。
两人往海边走去,云清的侍卫跟在身后€€,却保持着€€距离保证听不到€€两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