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们当即便€€兴奋起来€€,她们无比庆幸自己被选中来€€布坊做工。
“东家真好。”
“正是€€,我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厚道的东家呢。”
有人急不可待道:“姑娘,咱们都学得差不多了,今日便€€开始上€€工吧,莫耽搁时间€€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两位织娘小声商量了几句,便€€对着众人道:“既如此€€,那便€€随我先€€来€€分工。”
……
申时下工,女工们经过一天的相处后€€大€€部分都混了面熟,在布坊门口€€打招呼道别。
红梅两人手挽手地往韵华绣房的方向走去,两人兴致高昂,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经过闹市时,一道高声的议论穿进红梅耳中,让她顿时停住了脚步。
“你还不知€€道呢?那癞老三昨日浑说韵华绣房做暗娼生意,今日便€€被告到了官府。被打了板子不说,还被罚了银子,啧啧啧,真是€€踢到了铁板上€€。”
“嚯€€€€真是€€活该被打,韵华绣房我闺女经常去的,人家干干净净做生意,被说成这样。”
“听说那癞老三昨天说完后€€今天起来€€便€€口€€舌生疮,吓人得很,定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他如此€€污蔑人家。”
“你是€€说昨天那事吧,我可听说了,不止他一个人说呢……”
红梅没再继续听后€€面的话,她们两人飞快地跑回绣房,红梅找到正在绣花的彩娘,喘着气道:“姐姐,你们去告官了?”
彩娘手下的动作不停,点了点头:“是€€。”
红梅有些茫然地道:“我以为€€姐姐说找人去教训他就结束了……”
彩娘道:“这种话他说一次别人或许不信,他要是€€到处去说,真有人信了,我们的生意该怎么做,我们又该如何自处?最好的法子便€€是€€狠一点,在还没有人信的时候就把苗头扼杀掉,让人知€€道我们不好惹,知€€道了吗?”
红梅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彩娘撇了撇嘴:“那天杀的我还以为€€多有出息呢,结果昨日被打了那一顿便€€被吓破了胆,刚被带到衙门便€€招了,老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都没用上€€。”
她想€€起什么似的,对红梅道:“今日你们东家来€€帮忙作证,改日我得备上€€一份谢礼去拜访她,你在布坊好好做活,你们东家是€€个好人,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红梅眼里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姐姐。”
彩娘又回过头继续绣花:“哭什么,该笑才是€€,为€€这种玩意儿有什么好哭的。”
红梅带着哭腔“嗯”了声,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跑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了。
她只觉得身上€€很轻很轻,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让她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红梅明白,那是€€姐姐们帮她打碎的。
……
八月十三,林瑾准备赴任屿县,离开前去到王府拜别。
对他来€€说,王妃不仅是€€他们家的恩人,还是€€他的贵人,他在心底一直把云清当作他的老师,对云清的尊敬和维护毫不掩藏。
若是€€在之前,他外调的话还会担心林羽,可现在他已经知€€道林羽立了功被调到王爷身边重用,他已经不是€€需要他呵护的雏鸟了,他在一步步蜕变成雄鹰。
云清看着满脸崇敬的林瑾,深知€€自己没有选错人。
屿县在宁州算不上€€富庶,唯一特殊的,便€€是€€之前有个扎根多年的白马寨。
现在白马寨被铲除,贺池把私兵藏在了山中,虽然他们行迹隐蔽,可时日久了却也€€难免被发€€现端倪,屿县县令作为€€地方官,便€€是€€最有可能最先€€发€€现不对的人。
所以他们需要趁早调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屿县,这样不仅不用再时刻担心暴露,县令还能帮他们遮掩一二。
云清没多做纠结便€€选中了林瑾,不仅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能力,更是€€因为€€对于他的信任。
林瑾听云清说完这件事,脸上€€犹带着几分震惊,他很快回过神来€€:“王妃放心,臣定当守口€€如瓶,不辱使命。”
他有些激动地握紧拳,他知€€道,这是€€云清对他的信任,这样的认可比那封升迁的调令更让他感€€到开心。
林瑾拜别云清,隔日便€€登上€€马车向屿县出发€€。
同日,程樾也€€备好行囊,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八月下旬,宁州开始秋收的同时,朝廷调遣的军队也€€终于进入吉州。
贺池把暗报递给云清:“阿樾已经成功混进尺县了,几日前,起义军的首领已经在尺县称王。”
尺县的起义军势力是€€最大€€的一股,现在已经有将近九千人了,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云清快速扫了一眼:“意料之中。”
最开始起事的人或许只是€€为€€了反抗贪官、为€€了活下去,可当这支队伍渐渐壮大€€,便€€会有人想€€将它当成自己手中的武器,去夺取想€€要的东西。
尺县的这个起义军首领,恐怕是€€想€€效仿当初的承安帝。
可惜大€€瑜不是€€前朝,他也€€不是€€承安帝,这场仗的输赢,毫无悬念。
€€€€
“放饭了放饭了!”
有人抬着饭菜走过来€€,周围散布在街边的人立即蜂拥而上€€。
众人排着队打了饭菜,又回到街边或坐或蹲,便€€开始吃饭。
昔日里还算干净的街道,如今到处挤满了人,若不是€€上€€面下令不许在街面上€€解手,违者€€逐出城去,恐怕现在已经不堪入目,饶是€€如此€€,街面上€€却还是€€又乱又脏,负责送饭的人把饭菜打完后€€,便€€抬着桶飞快地跑了。
放的饭是€€吃着划嗓子的米糠饭,菜也€€只有大€€冬瓜,一滴油水都没有,很多人却依旧吃得很香,只有来€€得早一些人小声抱怨:“说好的有好日子过,吃得却越来€€越差了……”
有刚来€€的人听到他的抱怨,凑过来€€跟他搭话道:“大€€哥,之前吃的什么啊?难不成还有糙米饭吃?”
这人当即来€€劲了:“什么糙米饭?我们最开始吃的可是€€白米饭!菜也€€是€€有油水的,哪像现在。”
他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看了眼旁边的人,叹道:“就是€€来€€的人太多了。”
程樾讪笑:“这不是€€听说这里能吃饱饭,我们才来€€的吗?”
宁州和吉州虽然相邻,口€€音却有着不小的差别,此€€时他浑身脏污,一口€€吉州话流利得听不出口€€音,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从别的县逃来€€的难民。
他搭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看样子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胡子男闻言看了看他,没有答话。
程樾又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听说像是€€要打仗了?我们也€€要去吗?”
胡子男斜瞥了他一眼:“自然,不然让你吃白食吗?”
程樾苦着脸:“我不想€€打仗,我怕死,可是€€不来€€我恐怕就要饿死了。”
胡子男狠狠扒了一大€€口€€饭,咽下去后€€才开口€€道:“谁想€€打仗呢?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谁想€€跟着他们造反。”
程樾用气声问道:“不能跑吗?”
胡子男道:“你看到那城门了吗?只要跑出去一步,马上€€乱刀砍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程樾愈发€€惊恐道:“可我们连刀没拿过,上€€了战场岂不是€€就是€€送死?”
胡子男应道:“你总算是€€看出来€€了,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探路的。”
程樾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般,神情恍惚地缩回去,不说话了。
胡子男也€€不再管他,反正都是€€要死的,不管是€€饿死,还是€€跑出去在城门口€€被杀死,或者€€在战场上€€被朝廷的军队砍死……
都是€€要死的。
第82章 洗手
程樾在来之前€€便查清楚了吉州这€€次起义的前€€后因果。
吉州的起义最€€先是从柳县开始的, 方家村的方元在税吏打死他家中老父之后突然爆发。他们€€在官府的压迫下一直隐忍,被€€盘剥得€€只能勉强活着,可官府却依然贪得€€无厌, 横行无忌。
方元赶回€€去时便只看到家中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倒在地上, 胸口的血汩汩流着, 他看着方元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等方元走到跟前€€就咽了气。
方元身材高大,平日里便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到父亲身旁,突然便夺过税吏手中还滴着血没有€€入鞘的刀,用€€力插进税吏的胸腹。
那小吏不防他突然暴起, 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被€€贯穿。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税吏倒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另一个税吏终于反应过来想跑,却被€€周围的村民拦住,众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这€€名税吏之前€€在他们€€村子便逼死过人,他们€€都记得€€。
两边的平衡被€€方元打破,众人都被€€激起了血性, 打死税吏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在方元的指挥下伪装进入县里,然后在县衙门口突然暴起,一举冲进了县衙。
群情激愤,他们€€找到往日里欺男霸女€€为害一方的县令,没等他求饶便将他乱棍打死。
冷静下来后, 方元便知道他们€€闯下了杀头的大祸, 说不得€€还会连累家人,他不想死, 明€€明€€他杀的是贪官污吏,凭什么€€要让他偿命?
方元一咬牙,干脆带人占领了县衙,又把村里的人都接了过来,关了城门,打算硬抗官府。
周边村子里的村民听说这€€件事后,竟然有€€不少人纷纷加入他们€€,方元作为带头人,被€€众人当作首领,他心中本来十分忐忑,可后来州兵前€€来,他们€€守在城中,州兵一时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且其余的村县听说了他们€€的事情之后,竟有€€不少人效仿,更多州兵被€€派出来镇压起义的村民。
许是方元他们€€最€€先反抗,消息便传得€€广,有€€许多人都循着消息来到了柳县投靠。柳县的队伍渐渐壮大起来,等官府反应过来要加大兵力集中压制的时候,官府的州兵却已经不能奈他们€€何了。
随着手下的人越来越多,方元也开始头疼,他本来便只是为了不被€€官兵捉去杀了,没想过要管这€€么€€多人,可他们€€既然相信他来了这€€里,他便不能不管不顾。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包和找上了他。
包和原本是尺县一个新上任的小吏,在柳县的事发生之后,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提前€€做了准备。
后来尺县也爆发起义,他直接加入了村民们€€,和他们€€一起声讨贪官,赢得€€了众人的信任,被€€推举为首领。
他知道柳县的情况后,便摆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去找方元商谈,言明€€他们€€应该拧成一股绳,共抗官府,不然怕是会被€€逐个击破。
见方元没有€€反对,包和再€€接再€€厉,说明€€尺县的位置比起柳县更适合作为据点€€,易守难攻。方元考虑之后,也赞同他的说法。
于是柳县的起义军便带上县衙库房的粮食和财物,去了尺县,到了包和的主场。
包和事事都和方元商量着来,方元见他说话办事极有€€条理,又处处为大伙儿着想,思来想去,又经过有€€心人的可以引导,便索性把掌事的权力交给了包和。
方元对他要求,要和朝廷谈条件,说明€€他们€€的苦处,让他们€€能够被€€招安,继续过太平日子,他们€€不是真心想反,只是受不了吉州现在这€€些官吏的压迫,不得€€已而为之。
包和自然一一应下。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起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包和的态度却渐渐变了。
一开始他告诉方元,他们€€的势力足够大,才有€€和朝廷谈条件的资本,所以他才疯狂招揽人加入他们€€。
到了后来,他手下的势力越来越大,比方元最€€开始带来尺县的人还多之后,他便渐渐不装了。
“方兄,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当今皇帝可以起义夺得€€天下,我们€€为什么€€不行?朝廷不把我们€€当人,吉州的贪官没人管,吉州遭了蝗灾也没人来赈灾,我们€€被€€逼至此,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方元却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背后之言?可在他看来,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们€€都是庄稼汉,连像样€€的刀都没有€€,怎么€€和官府对抗?更遑谈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