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中医铺经营指南 第9章

谢白术很是佩服这位夫人的淡定,然而就在他扎入第一根针的时候,这位福列夫人突然开口了,“谢瓦利埃先生,听珍妮说你的针扎下去不久,头痛就能缓解。”

谢白术在给第二根针消毒,口罩之下传出他的声音:“如果正值头痛,施针之后的确会有明显的缓解。”

“我现在头并不痛。”

谢白术正想说这并不影响治疗效果,福列夫人却又说话了,“但待会儿珍妮回来之后,我会告诉她因为你的治疗,我的头不痛了。”

谢白术:“?”这位福列夫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你会觉得奇怪,但这对你是件好事不是吗?”

谢白术拧眉:“福列夫人,我并不需要虚假的€€€€”

“谢瓦利埃先生,那些作秀的场面话不用再说了。”

福列夫人打断了谢白术的话,“你或许不知道,我的外婆和我外婆的母亲都是因为难以忍受头痛而自杀的,所以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知道头痛会像蛆虫啃食腐肉一样纠缠着所有有着吉拉尔血脉的女人。”

“我从来都是一个行动派,从十三岁起,我就开始寻找缓解头痛的办法,等到十八岁成年之后,我走遍了国内外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医院,找到过数不清的神药和自诩神医的家伙。这一过程我花了足足三十年,从十八岁到四十八岁,这让我错过了珍妮的成长,也让我失去了爱我的人。”

这位福列夫人的目光移到了谢白术的脸上,冷且淡,“所以谢瓦利埃先生,你们的那些把戏我比谁都清楚,买通群里的人散发虚假的消息,吸引被病痛折磨的可怜人上门送钱,珍妮关心我们,会被你的鬼话欺骗,我可不会。”

谢白术忍不住笑了,当然是无奈的笑,给这位夫人扎上第三根针,他问:“所以福列夫人,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接受我的治疗呢,难道不怕出什么问题吗?”

安收回了视线,就像之前一样淡淡地看着虚空的一点,“这并不重要。”

“至少和珍妮比起来,其他所有的都不重要。”

谢白术:“?”

“夫人,我实在不明白,这和你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珍妮,”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这位福列夫人的眼里有了些许的温度,“珍妮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因为我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太婆。她是那么的温柔,又那么的坚韧,就像纯洁的天使,哦不,她的确就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小珍妮承担了我的责任,没有母亲的关怀,只有该死的整日头痛的老太婆的谩骂,可即便这样,她依然长成了一个善良温柔的孩子。”

“这样美好的一个孩子,难道有谁能忍心看到她失望、难过、痛苦吗?”

福列夫人并不需要谢白术的回答,她自顾自说着,与其说是在回答谢白术的问题,不如说她是在倾诉,“可是该死的吉拉尔家族,该死的遗传头痛,在我的头也痛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该死的血脉迟早会给我可怜可爱的小珍妮带来痛苦的!”

“头痛真的很难受啊,我的头不过才痛了一年的时间,我竟然就开始理解老太婆暴躁的脾气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就算我一个人住在瑞芝,生活平静,可每次头痛起来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它割下来,然而老太婆却说头痛的时间越长,疼痛程度就更深。”

“我不敢想象痛上五年、十年我会不会忍不住杀了自己,我更无法想象珍妮被疼痛的折磨的样子!”

福列夫人突然看向了谢白术,死死地盯着他,“我没有办法阻止头痛缠上珍妮,可是在珍妮还不会头痛的时候,我希望她能开心,我希望她所希望的一切都能发生,我希望她不会像我一样……在绝望中被头痛折磨。”

谢白术有些明白了,“可是福列夫人,即便快乐和希望是包裹在谎言之中的也没关系吗?”

福列夫人:“只要虚假带来的快乐是真实的就行了。”

“所以我会告诉珍妮你的治疗对我有效果,但同时,无论你用什么样的借口,你都必须得拒绝为我的母亲治疗,那个自私的老太婆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

她警告谢白术,“如果你不配合我,我保证你会成为远近闻名的骗子,毕竟你的手段我比谁都清楚。”

“好吧。”谢白术把最后一根针扎入穴位中,“我会帮助你给你的女儿带去快乐和希望的。”

第12章

对于这位福列夫人,谢白术其实颇有些佩服,不为其他,只因为毫针针刺是有痛感的,可这位夫人在针刺的全程面色丝毫不变,不仅一声痛呼都没有,还能说出那样一番话,别的不谈,忍痛的本事实在不一般。

针刺完毕,叮嘱福列夫人不要随意动弹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熟悉且虚弱的骂声,“该死的珍妮,我是你的外婆,你不能这样对我。”

谢白术抬头看去,年轻的女孩儿珍妮扶着老人走了进来,之前还算精神的老人,此刻虚弱地靠在珍妮身上,一手扶着头,面露痛色,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放弃骂人:“安,看看你的好女儿,你们这对可恶的母女,想尽办法折磨我,让我下地狱€€€€”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死死盯着脑袋上扎着针的女儿,发出了一声尖叫,“该死的,快把那些针取下来,这是谋杀!”

安的神色淡定无比,“妈妈,闭嘴,我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些针扎得并不深,并不会让我死亡。”

她看向了珍妮,神色温柔多了,“珍妮,多亏了你找到的这家店,就像你说的那样,针刺之后,我的头痛缓解了很多。”

她说的情真意切,如果不是事先听到了她的那番话,知道这位福列夫人的头现在并不痛,谢白术都差点要信了。

他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身为福列夫人女儿的珍妮当然想不到自己的母亲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听到母亲的反馈,珍妮激动了起来,“妈妈,真的吗?这次真的有效果吗?”

福列夫人肯定道:“有!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头痛的缓解。”

珍妮:“太好了妈妈!”

这位单纯的女儿甚至激动得哭了出来,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了治疗头痛的办法,妈妈你和外婆再也不用被头痛折磨了!”

喜悦的泪水不住的涌出,这位孝顺的女孩儿看着谢白术说:“谢谢你,谢瓦利埃先生!”

谢白术:“这是我的职责,珍妮小姐。”

珍妮胡乱抹了抹眼泪,“对了,我的外婆也总是被头痛折磨,就在刚刚她的头又痛了起来,你能为我的外婆治疗吗?”

老太太被珍妮扶着在轮椅上坐下,因为头痛,她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发出虚弱的呻|吟。

听到了外孙女的话,她立刻拉住外孙女,“等等,我有话要问。”

这位老人直勾勾地看向了自己女儿,“安,你告诉我,你确定这个人的治疗真的能缓解头痛吗?”

福列夫人淡淡道:“妈妈,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老太太的神色并未因为自己女儿的这句话有所变化,她的语气甚至更加严肃,“好,我要你发誓,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发誓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治疗,你的头痛真的缓解了!”

福列夫人嘲讽道:“妈妈,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老太太尖声道:“安,我要你发誓!”

“好吧好吧。”福列夫人很是无所谓的样子,“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年轻人的治疗的确能缓解头痛。”

在听到福列夫人的誓言之后,老人终于看向了谢白术,她的眼里依然有着排斥和抵触,因为疼痛而眯起的眼睛死死盯着谢白术,然而在这满眼的不信任之下却露出了之前没有的丝丝希冀。

这位老人从五十二岁开始头痛,今年七十岁,足足十八年的光阴,一个孩童都能长大成人的漫长时光,她却饱受着头痛的折磨,要知道在她之前,她的母亲、她的外婆都在头痛了将近十年的时候,因为无法忍受而选择自杀。

可她却生生忍了十八年,她比谁都憎恶头痛,也比谁都想要摆脱头痛,然而在此之前,她比谁都要厌恶欺骗和虚假。

希望之后的失望会给年轻人带来打击,会让一些人一蹶不振,但对于老人而言,希望后的失望带来的是绝望,是死亡。

所以老人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改变,维持现状尚且能活着,而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珍妮再度发问:“谢瓦利埃先生,可以为我外婆治疗吗?”

“没问题,在治疗之前,我需要仔细了解老夫人的情况,希望老夫人配合。”

“年轻人!”

“外婆肯定会配合的!”

在谢白术话落之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白术看向第一道声音的主人,“福列夫人,是感觉到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珍妮担忧地看向自己母亲,“妈妈,怎么了?”

福列夫人对女儿露出一个安慰的笑,看着谢白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谢瓦 利埃先生,我母亲的头痛已经十八年了,你确定你能‘治好’她吗?”

‘治好’这两个字被她咬得重重的,谢白术对她微笑道:“我会尽力的夫人。”

福列夫人不再说话,只阴沉地看着他,谢白术并不在意,走到了老太太身边,开始询问老太太的病情。

老太太并不算配合,五个问题里她能回答一个都算很给面子了,好在珍妮对自己外婆的情况非常了解,谢白术一问,她立刻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说了出来。

谢白术将老太太的情况记录在病历上,正如福列夫人所说的那样,老太太的头痛从五十二岁那年开始,持续至今,已经足足十八年了,而且在这十八年的时间里,头痛在加重,最开始一个月痛一次,到现在几乎每日都在头痛。

且老太太左右两只手腕的关脉都很弱,关脉指的是寸关尺三脉之一,其中左侧代表肝脏,右侧代表脾,两侧关脉皆弱,代表老人的肝、脾很虚弱。这和福列夫人的情况一致,但比起福列夫人,老人的情况更加严重,身体也更加虚弱。

在一些人看来,他们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头痛就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然而只要头痛过的人就会明白,这个人全身上下最核心的器官出现问题之后所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不能工作、不能思考、任何事情都无法正常完成,严重的只能卧床度日,这样的头痛发作一次就是对人身心的一次巨大折磨。

那么当这样的头痛成为常态之后,这个人身体上的虚弱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常年的疼痛折磨,心理出现的问题的几率也相当大。

在蓝星上,偏头痛与痴呆、四肢瘫痪、严重精神病同列为影响人类健康的四大疾病,足见其可怖。

福列夫人头痛史一年,除了头痛之外,身体还算健康,而被折磨了十八年的老太太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都不容乐观,谢白术必须尽快让老人看到希望,良好的心态在治疗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针对老人的顽固头痛,再加上老人的身体情况,谢白术没有选择火针,而是选择了温针灸,针刺老人的头部两侧的阿是穴(痛处)、太阳穴、阳上穴、凤池、头维穴,又远取老人手臂的支沟穴、足背的太冲穴和脚踝上方的三阴交穴。[1]

珍妮看看自己只头部扎针的妈妈,再看看头、手、脚都要扎针的奶奶,她很疑惑,数次欲言又止,倒是一旁的福列夫人,直接道:“谢瓦利埃先生,恕我难以理解,我和我母亲的情况一样,为什么我们的治疗不同?该不会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在胡来吧。”

给老人脚上的穴位放下防止灼烧皮肤的硬纸片,谢白术毫不在意地解释道:“虽然两位夫人都是头痛,但程度不同,疼痛史也不同,也就导致二位夫人的身体状况差别很大。”

“福列夫人只需要针刺头部的穴位,再配合用药就能根治头痛。但老夫人则需要效果更强的治疗手段,温针灸有着更好的针刺效果,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取近端穴位,也就是头部的穴位,配合远端穴位,即手脚的穴位,远近皆取穴位,效果也会更好。”

这是中医针灸中的“经脉所过,主治所及”的治疗规律,即刺激对应的经脉,就能治疗经脉对应器官的疾病。前臂的支沟穴属于少阳三焦经,针刺此处能通畅气血;足背的太冲穴属于足厥阴肝经,该穴主治头痛、眩晕等,也可疏肝平肝;而脚踝上方三阴交穴是足部三条阴经交汇的穴位,有调理肝、脾、肾的功能。[2]

在《灵枢.终始》有言:“病在上者下取之,病在下者高取之,病在头者取之足,病在腰者取之€€(膝盖窝)。”

这是针灸中远部取穴的例子,同时也说出了配穴法中的上下配穴法。

这些中医原理自然不能同珍妮和福列夫人说,但谢白术关于效果的解释已经足够了,至少对于珍妮来说足够了,她点着头说:“原来是这样,谢瓦利埃先生,你懂得可真多。”

“呵呵,希望现实能像这位先生嘴上说的那样。”福列夫人冷笑道。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珍妮觉得很奇怪,明明妈妈也说谢瓦利埃先生的治疗很有效果的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妈妈好像一副不相信谢瓦利埃先生的样子?

福列夫人冷冷看着谢白术,她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年轻人无耻至极,她的计划明明那么完美,就这样生生被这个该死的骗子给破坏了。与其待会儿被该死的老太婆揭穿,还不如她现在就向珍妮坦白。

于是福列夫人对自己女儿道:“珍妮,妈妈得向你道歉,事实上我的头并不€€€€”

“我的头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都看了过去,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一动不敢动,可她的眼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珍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的头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第13章

“珍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的头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就在老人说出这句话后,两道声音再度同时响起€€€€

“太好了!”

“这不可能!”

脸上还带着喜色的珍妮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妈,你刚刚在说什么?”

珍妮怀疑自己听错了,否则她怎么会听到母亲说出不可能三个字,什么不可能?是外婆的头痛不可能缓解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安勉强让自己的脸上看上去不至于太过怪异,“没什么,我只是有些难以相信,你外婆的头痛了十八年,治疗效果真的能出现得这么快吗?毕竟这几年止痛药都对你外婆没有用了啊。”

珍妮觉得自己妈妈的话好像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出来,而且妈妈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她关切地看向外婆,“外婆,你确定吗?头痛真的缓解了吗?”

老太太,或者说汉娜,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这十八年里,她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因为顽固的头痛,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黑暗中度过。因为光线的存在、外界的声音,甚至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只会让她的头痛更加难以忍受。

然而黑暗也并未给她带来解脱,当她把自己同周围的一切隔绝开来,当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时,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脑部血管的搏动,一下一下一下。随着每一次的搏动,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的血液以及包裹着血管的皮肉,像遭到枪击的玻璃一样龟裂开来。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