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声音。
闭上眼的汉娜屏息凝神感受着头部血管的搏动,当血管即将搏动的那一瞬间,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她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等待着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惧怕的尖锐疼痛。
砰砰€€€€
汉娜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愣神,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想到一句话:就这样吗?那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不知道多少次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的疼痛,就只是这样吗?
就好像被雨打风吹过的蛛网,一阵风就能彻底摧毁,脆弱极了。
珍妮看到自己的外婆眼里瞬间充盈着水光,接着泪水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河水,在那张仿佛凝固了的脸上渲泄而下。
“外婆,你怎么了?”珍妮担忧地抓住了外婆的肩膀,“是没有效果吗?没事的,这才开始,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汉娜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珍妮,我只是太高兴了,我的头痛真的缓解了!”
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第一次在头痛刚刚开始的时候,她就体会到了头痛减弱的感觉。所以不会有错的,因为身上的那些针,她的头痛真的在减轻!
珍妮在汉娜身边再度兴奋地哭了出来,她还对自己母亲说:“妈妈,你看到了吗?外婆的头痛也减轻了,真的太好了!这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看到了。”安喃喃道。
她当然看到了,自己那个暴躁的、总是像个火药桶一样凶恶的母亲竟然哭了出来,她还说她的头痛真的减轻了。安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有说谎,因为这个像恶龙一样的女人哭着笑了。
笑,出现在这张脸上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情,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没见过了?安已经记不清了,好像从外婆从楼上跳下的那一刻开始,这张脸上就再也没有过笑容。无论是她考上了全国知名大学,还是得到了全国大赛的奖励,这张脸好像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
直到她发现这张脸在看到一张治疗头痛的宣传单时亮了一瞬,于是从此之后,她辗转世界各地寻找治疗头痛的方法。
她以为自己能让这张脸上重新出现笑容,可带去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慢慢的,这张脸开始变得扭曲,开始充满了痛苦,诅咒降临,她的母亲成为了痛苦的魔鬼。
年少时对母亲的情感早就在一次次的咒骂中被消磨殆尽,那迫切的想要这张脸重展笑颜的想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此刻看到这僵硬的,但真真切切的笑,安才恍然间想起来,原来她也曾为自己的母亲努力过。
“谢瓦利埃先生,太感谢你了!你救了我的妈妈和外婆!”
珍妮感激的声音让安回过了神,一个念头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如果母亲没有说谎的话,那岂不是说这个年轻人的治疗真的有效果?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三十年的时间,安走遍了世界,哪里有头痛的消息,哪里就有她的身影,除非康蒙医学院的顶级专家们开始研究头痛,否则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头痛的人!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少人与她母亲一样的头痛,她知道不少人因为头痛自杀,甚至她在这个过程中认识的朋友在给她发了消息后,选择了永远的安宁。
她尝试过无数种缓解头痛的办法,有的开始的确能暂缓头痛,可多用几次便没了效果;有的根本就是以痛止痛,一个饱受头痛折磨的人把自己的头撞的鲜血淋漓,只为了能让自己的头轻松那么几秒;还有的选择大量服用止痛药,最后死于药物中毒……
一次次的奔波,一次次的失望,一条条生命的消逝,安渐渐的明白了她们家族的头痛是无解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办法能摆脱这种顽固的头痛,除了死亡。
在四十九岁的时候,她的头正如所预料的那样痛了起来,从那一刻起,安就已经彻底地放弃了。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样一家横看竖看都像是骗子店铺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大男孩手中,她母亲的头痛居然缓解了,而且他所用的方法竟然只是几根普普通通的针和几团草而已!
这合理吗?
一瞬间,安的心里蓦地生出了一种荒诞之感,她转头看着四周,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扭曲、模糊了起来。啊,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啊,这是她在做梦吧,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生出这个念头之后,安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我是在干什么?]
[啊,想起来了,我刚刚接到了珍妮的电话,然后做了个梦,梦到母亲的头痛被一个年轻人治好了。]
一片黑暗中,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次的梦实在是太可笑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显而易见是个骗子的年轻男孩儿,几根针,几团草,竟然能治疗头痛。安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似乎越来越丰富了,小学的时候,老师说她毫无想象力,看来老师说得不对,瞧她现在不是很厉害了,这样离谱的事情竟然也能在她的梦中出现。
意识越来越清楚,朦朦胧胧间,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谢瓦利埃先生,我的妈妈怎么了?”
“福列夫人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没有休息好,思虑过重,再加上突然受到了刺激,所以晕了过去,只要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好像是珍妮的声音,谢瓦利埃,好熟悉的名字,他是谁?]
意识逐渐清晰,安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眼前的白色屋顶,几秒之后,惊喜的声音响起:“妈妈,你醒过来了,你突然晕过去,吓坏我和外婆了,还好谢瓦利埃先生在这里。”
该死的老太婆会担心她?简直可笑,等等,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晕过去?谢瓦利埃,那不是€€€€
安猛地坐了起来,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温和的褐色眼睛,眼睛的主人有着黑色的短发,皮肤很白,长得还不错,看起来年纪很小,这不是她梦里的€€€€
安顿住了,一瞬间记忆复苏,她的眼睛越睁越大,死死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用刚刚醒来而带上几分嘶哑的声音问:“你……真的能治疗我们家族的头痛?”
谢白术抚额,虽然很无奈,但还是耐心道:“是的,福列夫人,事实上,在治bing€€€€缓解患者疼痛这件事情上,我从来不说假话。”
接着谢白术就看到这位一直很淡定的福列夫人眼里涌出了泪水,谢白术瞬间手足无措,“福……福列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我发誓我没有骗你,之前没有配合你是我的错,我……我向你道歉!”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道歉是绝对没错的!
安直勾勾看着这个年轻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依然死死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她在心里问: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到你?
第14章
两人诊费20,针灸费用福列夫人一次20,隔日针刺,需要针刺3次,老人一次40,同样隔日针刺,需要针刺8次。谢白术为福列夫人开了两副药,一副80,老人六副药,一副130,熬药费一日一副5玻纳,共22玻纳,两人治疗费共计1362玻纳。
把今日的营业额放入钱柜中,谢白术满意点头,今日虽然只有两个病人,且两个病人同为一家,但相比前些日子,收益已算是相当不错。
晚些时候,西格又来店里了,给谢白术送了自家做的烤肉,然后就唉声叹气个不停,谢白术陪他站在店门口,对面的精品店人来如织。
西格:“唉,不应该啊,我的店名都改了,怎么这些天没一个学生到我的店里呢?”
谢白术看看隔壁布满岁月痕迹的招牌和店铺装修,再看看对面窗明几净、光鲜亮丽,满是粉色的店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西格也只是感叹,似乎没打算从谢白术那里得到答案,转头问起了谢白术,“我看你的店里又多了三个客人。”
因为就在隔壁,所以西格对谢白术店中的生意很是了解。一开始他认定谢白术是个骗子,觉得这家劳什子理疗店很快就会倒闭,可后来布尼塔尼面包坊的老板娘竟然成了这家店的客人,不过几天之后,就听说常年头痛的布尼塔尼被这家店的老板给治好了。如果说这还只是巧合,接着克里斯广场的清洁工老克劳德竟然也每天进出这家店铺,西格还特地去问了老克劳德怎么回事,这才知道老克劳德的腰痛在这个年轻人的治疗下真的缓解了不少。
也因为这两个老街坊,西格对这位年轻的谢瓦利埃先生的看法好了很多,心里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也觉得这人或许不是什么骗子。而且在他不小心当面说出诅咒其店铺倒闭的话之后,这个年轻人也并未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在他送了一次东西之后,便和他畅快的交谈起来。
此刻的西格觉得这个谢瓦利埃先生虽然年纪是小了点,但也确实是个脾气不错、值得交往的人。再加上和对方说话比和自己妻子说话可舒坦多了,毕竟朵拉嫌弃他话太多,太€€嗦,总让他闭嘴。而自从谢氏理疗店开业之后,他时常来找谢瓦利埃先生说话,谢瓦利埃先生也没有半点的不耐,实在是个很好的年轻人。
虽然生意差了一些,但最近好像有了一点点的起色,比如店铺里多了三个像老克劳德一样经常来的人。
他有些好奇,问谢白术:“那三个人不像是我们克里斯大街的人,她们是来治什么的?”
谢白术笑了笑,“她们确实不是克里斯大街的人,至于治什么,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不能透露。”
谢白术补充道:“这行的规矩就是这样,客人不太能接受其他人知道他们的身体状况。”
西格点头表示理解,又问谢白术,“没几天就要交租了,你准备好了吗?”
他说:“该死的房东,租金每年都在涨,一个月下来,活像是我在给他打工一样,赚的钱都给他了。”
谢白术说不出话来,毕竟西格至少还能赚出租金来,而他一个月下来不过才赚了四分之一的租金,就这还是因布尼塔尼推荐珍妮一家来他这里治头痛才挣出来的。而继珍妮一家之后,他的店里也再没有什么新病人,按照目前的趋势,这个月的房租无论如何都挣不出来,只能从他所剩无几的存款中掏钱了。
见他这副样子,西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拍拍谢白术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万事开头难,看看布尼塔尼的治疗效果就知道,你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慢慢来,生意肯定会好起来的。”
谢白术:“谢谢,希望如此吧。”
.
【头痛全国互助群】
[多妮多妮]:@甜甜圈,谢谢甜甜圈的推荐,经过那位先生治疗之后,我外婆和妈妈的头痛立刻就缓解了,那位先生真的太厉害了!我的妈妈已经治疗完毕,七天的时间头一次都没有痛过,我的外婆还在治疗中,而且每治疗一次头痛就缓解很多,第三次治疗之后,我外婆的头已经不痛了。那位先生说只要再治疗五次,我外婆的头痛就能彻底根治!
[甜甜圈]:不用谢,只要你的妈妈和外婆以后不会再头痛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而且我也就发了一条消息而已,其实也没做什么。
[甜甜圈]:对了,多妮多妮你们这些日子还在店里吗?我就在附近,我们可以约着见一面呢。
[多妮多妮]:好啊好啊,我妈妈和外婆这几天一直都想感谢你呢!
[流浪家]:@多妮多妮,你真的去了那家店吗?
[多妮多妮]:真的!你们看这是给我奶奶治疗的工具[图片].jpg
一张排列整齐的针的照片把群里不少人都给炸了出来€€€€
[小羊杜丽]:针!居然真的用针治疗吗?这也太可怕了!
[失眠者]:多妮多妮,你和甜甜圈是一伙的吗?
[拉斯特的花圃]:不是吧,我记得多妮多妮家的情况,她们家有遗传性的头痛,而且多妮多妮和甜甜圈都入群很多年了,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们在群里聊过天。
[多妮多妮]:我知道我和甜甜圈说的话听起来很像是骗子,但事实的确就像甜甜圈和我说的那样!我的妈妈和外婆都饱受头痛的折磨,我妈妈的外婆甚至因为头痛而选择了自杀,在治疗头痛这件事情上我永远都不会说谎,如果我说了谎就让我下地狱!
[多妮多妮]:那位先生的治疗手法确实很不一样,但我发誓效果是很好的!而且我妈妈和外婆两个人的治疗费加起来才一千三百多玻纳,而我外婆和妈妈去一次医院至少也是三千玻纳以上的治疗费用。
[多妮多妮]:事实上,在去那家店之前,我心里也很没底的,还想着如果是骗子就直接报警,再不然我就带着妈妈和外婆离开。所以我建议群里头痛难忍的朋友们可以去那家店看看,因为如果你们觉得那是骗子,没有人能强迫你们治疗的。
[甜甜圈]:是的,那家店就在一条大街上,门在营业时间永远大开,不会有强迫人留下来的事情发生。我也真诚地建议头痛的朋友去看看,从第一次治疗到现在,我的头再也没有痛过,所以我也希望大家都能好起来!
在甜甜圈的消息之后,群里久久没有人说话,最后有人@了群主,群主[永宁]在晚些时候上线了,他表示:我会去那家店看看情况,到时候给大家直播。
群中一片欢腾。
.
周末的克里斯大街非常热闹,忙碌了一周的上班族们都出来活动,在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通讯器,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过往的人不过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半点也不奇怪。毕竟这年头四处直播的人并不少见。
霍拉斯对着刚刚开始直播的通讯器说道:“各位群友,我已经到了克里斯大街,这边的门牌号是几十号的样子,再往前面走一段应该就能看到那家店铺了。”
给直播间的群友们看看附近的门牌号,霍拉斯继续往前走,一边介绍自己的情况:“群里有些群友可能还不知道今天直播的目的,我简单说一下。我是在五年前创立的头痛互助群,创群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长期被头痛折磨的人能有一个互相交流的地方,最好能够找出一个能够解决头痛的办法。”
“前段时间群里的老成员甜甜圈在群里推荐了一家店铺,说她自己经过治疗之后,头痛已经完全好了。没过多久,群里的另一个老成员多妮多妮也站出来推荐这家店铺,据她所说,她的家族有遗传性的头痛,而她头痛了一年的母亲和头痛了十八年的外婆在接受几次治疗之后也不再头痛。”
“既然都在群里,我相信大家不是本人长期受到头痛折磨,就是亲人、爱人或者朋友被头痛纠缠。无论是哪一类,摆脱头痛都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对于甜甜圈和多妮多妮的消息,很多群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现在这个社会骗子盛行,大家在求医的过程中也或多或少都被骗过,不仅没能缓解头痛,还损失了钱财,对于我们甚至我们的家庭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事实上,群里时常会有骗子加进来,我们也都能很快甄别出来,不过这次的确很不同,甜甜圈和多妮多妮都是我很了解的老成员,私底下我也找她们了解了那家店的情况,我个人认为她们说谎的可能性不大,相信群里的各位老成员也是同样的感受,这也是我这次来这家店铺的原因。”
“即便有一丝丝的治愈头痛的可能,我们也不能放弃,这也是我们的群存在的意义。”
“身为群主,在这种时候,我有责任站出来为各位群友验证消息的真假,为了防止部分群友怀疑,也为了证明我并未与任何人联合,所以这次我会坚持全程直播。”
“我看到有人问老板不让直播怎么办?事实上,在这之前,我联系上了多妮多妮和甜甜圈,她们联系了老板,老板同意了我的直播要求。”
“老板提前知道了作假怎么办?”
“我觉得治疗效果是一件很客观的事情,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如果老板提前准备了,能缓解头痛,那不也证明他的确是有办法治疗头痛的,所以这一点我觉得不用担心。”
“为了保证结果的准确性,我从昨日群里的问卷调查中随机选择了两名今天有时间且正头痛的群友,邀请他们同我一起到店里接受治疗,一个人的治疗效果可能会有偶然性,但三个人就不会了,所以那位老板究竟能不能行,就看我们三人的治疗结果。”
说着他把镜头移向了旁边,露出了站在他身边的一男一女,男的介绍自己说:“各位群友好,我是失眠者,头痛一年,现在正在头痛中。”
女的说:“我是小羊杜丽,头痛一年,现在正在头痛中。”
最后霍拉斯表示:“我是永宁,头痛七年,也正在头痛中,现在我们就去店里看看吧。”
第15章
叮咚€€€€
谢白术看向了门口,两男一女走了进来,打头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通讯器,看向店里问:“请问是谢瓦利埃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