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因无意识攥紧了指尖。
韩宴仍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白色的衬衫至多添了几道褶皱。他抬手摘下起雾的金边眼镜,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失去遮掩,少了几分温雅,多了几分清冽,低声问道:“知道这里是什么位置吗?”
教科书上应该教过。
伽因闭眼,不知是感到难堪还是别的,身形控制不住颤抖了一瞬,然后轻轻点头,声音沙哑地吐出了两个字:“知道……”
是他的生殖腔。
聪明。
韩宴上辈子所有的欲望都被金钱瓜分殆尽,情之一事可有可无,面前这只漂亮听话的雌虫倒让他尝到了几分蚀骨的滋味,如同烟草,如同罂粟,稍有不慎便会上瘾。
韩宴慢条斯理吻去伽因眼角的泪水,不同于这个国家大部分粗鲁残暴的雄虫,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件破碎而又精美的瓷器,将温柔两个字诠释到了极致。
伽因显然无法抗拒这种温柔的举动,意乱情迷追逐着韩宴微凉的唇,声音沙哑破碎地吐出了两个字:“雄主……”
他在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伽因肤色本就苍白,眼尾晕红的色泽让他无端多了几分病态,借着夜色的遮掩,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韩宴,目光带着深深的占有欲€€€€
细看与韩宴很像。
区别在于前者像理智的成年人看见了心仪的收藏品,喜欢却能保持清醒,而后者更像天真残忍的孩童看见了钟爱的玩具,一定要独占,一定要紧握,这种感情比韩宴来得更深也更疯。
他们都不懂爱为何物,
他们都曾残缺难补,
看中占有便是,不必思考太多。
情之一道,他们皆都懵懂,谁也教不了谁,此刻就姑且当做心底欲念作祟,一个在追逐利益,一个在汲取渴求已久的温暖,就如同那两枚残缺的戒指,竭力想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缺少的部分。
他们不一定是最高尚的,却一定是最契合的……
乔尼抱着枕头呆呆坐在走廊外面,忽然听见门缝里面传来了一阵忍耐压抑的喘息与哭声,很明显属于雌虫,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完了完了,阿什亚对自己的雌君都能这么狠,他明天岂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乔尼颤颤巍巍地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艰难挪回了房间,好不容易偷到手的星卡也没有那么香了,满脑子都是韩宴明天会怎么收拾他,顿时悲从心来,只觉虫生无望。
一夜抵死缠绵,细雨声声迟慢,当暖阳从窗外初升的那一刻,这阵无端落下的雨又渐渐停歇了下来。
伽因醒得比往常要晚很多,他躺在凌乱的被褥间,艰难动了动指尖,最后终于从昨夜潮水般的欢愉中抽身,缓缓睁开了眼睛。
房间空荡而又安静,只能隐约看见尘埃在空气中跳动,伽因下意识伸手摸向身旁,却只有一片冰凉的温度,韩宴早已不知去向何处。
“……”
伽因面无表情抿唇,从床上缓缓坐起了身,他的睫毛实在太长,垂眸时永远伴随着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阳光愈烈,阴影愈浓。
为什么不在……
伽因脑海中又回响起了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雄虫绝不会喜欢毫无情趣的雌虫,您这样在婚后只有独守空房的命。”
独守空房吗?
伽因低头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也不知品出了怎样的意味,最后掀开被子从床上艰难起身,右腿却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小心跌坐在地。
“砰€€€€”
伽因皱眉闷哼了一声,脸上血色尽失。他无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膝盖,只见上面遍布着星星点点的吻痕,很明显昨夜被男人把玩太过,此刻引起了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伽因闭眼,静等那阵疼痛过去,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冲洗。他依稀记得韩宴昨天似乎帮他清理过,但因为实在太过困倦,再加上神智不清,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将自己清洗了一遍。
热水潺潺流过身躯,浴室里雾气弥漫。
伽因腹部的位置有些隐隐作痛,韩宴看似斯文淡漠,在独占这种事上却又另有一番狠绝霸道,仿佛要将这只雌虫由内到外,连血肉带骨,都标记成他的所有物。
伽因不知想起什么,对着雾气弥漫的镜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却见金色的虫纹早已变色,心想那只雄虫确实将他标记得很深很深……
新婚后的雌虫需要做很多事,除了伺候雄主,还必须包揽所有的家务。伽因有足足半个月的婚假来适应这些,他洗完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开始打扫房间卫生。
伽因掀开被子,看见床上湿透大半的被褥,睫毛颤抖了一瞬。他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羞耻的事,一言不发换下来扔进洗衣机,然后重新铺上一套干净的床单,行为举止仍旧带着几分当初在军队的习惯,将被子叠成了整整齐齐的豆腐块。
韩宴晨练回来的时候,就见伽因正背对着自己打扫卫生,对方仿佛真的将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当成了家,低头整理床铺,神情专注而又认真。
“……”
韩宴没有出声,他侧靠着门框,静静注视眼前这一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伽因到底是军雌,尽管韩宴走路无声,他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下意识回头,却见男人正站在门口盯着自己,在一片细碎撒落的阳光间,对方灰蓝色的眼眸仿佛也消融了几分冷淡。
伽因缓缓站直身形,似乎想上前,但不知为什么又没动。他静默站在原地,最后听不出情绪地喊了一声:“雄主……”
“嗯。”
韩宴随口应了一声,这才缓缓进屋。他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然后像往常一样走进浴室洗澡,十几分钟后才从里面走出来,却见伽因仍站在刚才那个位置,连步伐都不曾挪动一下。
韩宴见状脚步微微一顿,对伽因道:“走吧,下楼吃饭。”
往常这个时候,阿德蒙和乔尼应该已经起床准备早餐了,韩宴不知道今天是他们中的谁来做,总之轮流值班。
伽因误解了韩宴的意思,闻言这才想起自己应该下楼准备早餐,毕竟这栋别墅里生活着三只尊贵的雄虫:“抱歉,我这就去准备早餐。”
他语罢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速度比平常快了不少,却在下楼的时候右腿陡然一刺,险些摔倒。韩宴走在后面,见状眼疾手快将伽因拽了回来,却发现对方面色苍白,藏在裤子里的右腿在隐隐发颤,站立艰难。
“……”
韩宴忘了,被雄虫深度标记后的雌虫会有一段虚弱期,伽因的精神力曾在战场上受损,这种虚弱只怕更甚。
韩宴淡淡问道:“很疼?”
伽因无声摇头,他伸手扶住一旁的栏杆,借助力道站稳身形,竭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额头细密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什么。
“没有……”
伽因语罢继续想下楼,然而未走一步,却猝不及防被雄虫一把拉了回去,跌入了一个气息微凉的怀抱€€€€
韩宴仿佛是为了检查什么,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又严谨,他温热的掌心隔着衣衫落在伽因腹部,然后缓缓上移,来到了昨天曾经标记过的地方,声音低沉地问道:“很疼?”
伽因垂眸,仍是孤僻摇头。
韩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吐出两个字:“撒谎。”
他语罢垂眸看向楼下,却见一楼客厅空空荡荡,不见任何虫的身影。
韩宴修长的指尖在伽因腰侧轻轻敲击一瞬,仿佛在思忖什么,短暂静默三秒后,一言不发地将雌虫打横抱了起来。
伽因瞳孔微缩,下意识看向韩宴:“雄主€€€€”
“嘘。”
韩宴不想被别的虫看见这一幕。他指尖紧贴着雌虫因为疼痛控制不住颤抖的右腿,同时漫不经心偏头吻了吻对方眼尾那颗殷红如血的泪痣,意有所指地在耳畔说了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只雌虫昨天哭的很动听,令他很满意,韩宴不介意给予一些奖赏。尽管萨利兰法没有任何一只雄虫会做这种事。
韩宴刚刚洗完澡,身上还是凉的,但不多时就温暖了起来。伽因感受到眼角温热的吻,控制不住闭了闭眼,忍不住询问:“雄主……”
男人极有耐心地应了一声:“嗯。”
伽因:“您刚才去哪儿了?”
韩宴:“晨练。”
“……”
原来是因为这个。
伽因一言不发伸手,缓缓搂紧了韩宴的脖颈,他把脸埋在雄虫颈间,汲取着对方身上清冷的信息素味道,片刻后,终于低低出声:“雄主……”
韩宴:“嗯。”
怀里的雌虫这次却只说了一个字:“疼……”
韩宴脚步一顿,下意识垂眸,却只能看见对方银色的发丝,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终于找到归宿,紧紧靠在自己肩头。
韩宴静默了一瞬,脚步恢复正常:“嗯,我知道。”
这条回旋楼梯很长,韩宴走得平稳而又缓慢,最后走到沙发处的时候,他才俯身将伽因放了下来。雌虫却紧紧圈住他的脖颈,不肯松手,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话:“我疼……”
伽因大抵是生平第一次说这种话,否则他一定会知道,这种字眼需要用可怜撒娇的语气说出来,而不是这种平静麻木,受伤犹如家常便饭的神态。
尽管受伤对于军雌来说实在正常不过。
韩宴双手撑在他身侧,镜片后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伽因:“你想怎么样?”
他没有生气,反而带着几分淡淡的兴味。
伽因闻言仰头看向韩宴,他眼尾晕红,细看仍能察觉几分病态的痕迹,目光就像天真的孩童讨要糖果,轻声吐出了两个字:“亲我。”
他拉着韩宴的手缓缓移动,落在自己的腹部,面色苍白,偏又艳色惊人,声音沙哑认真:“您的标记,太疼了。”
伽因仿佛一点也不知道害羞。
韩宴没有说话,他冰凉的指尖缓缓摩挲着伽因苍白的侧脸,目光若有所思,最后到底没有拒绝,依言吻住了对方,在柔软的唇瓣间辗转厮磨,内心并不反感这种“讨要”。
雌虫低低闷哼一声,痴迷而又满足地回应着他。
韩宴温热的掌心紧贴着伽因的腹部,内心暗自思忖,自己昨夜应该没有弄得太狠才对,可这只雌虫偏偏又是一副苍白颤抖的可怜模样。
他们两个不知不觉跌入了沙发间。
韩宴分出一部分心神注意着楼上的动静,另外一部分心神则落在了伽因身上。他让这只雌虫坐在自己怀里,缓缓抚摸着对方小腿处的伤疤,听不出情绪地问道:“还疼吗?”
疼也没办法了,韩宴听见了乔尼和阿德蒙起床开门的动静。
伽因显然也有所察觉。他往楼上看了一眼,只好从韩宴怀里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远处,以免被虫发现他们两个刚才的荒唐。
韩宴淡定坐在沙发上,仍是一副风雨不惊的样子。他抬手摘下眼镜,用绒布不紧不慢擦拭着起雾的镜片,一缕蓝色的发丝悄然滑落,破坏了那一分齐整的禁欲感。
韩宴对伽因道:“陛下赐的住宅还在装修。”
言外之意,过段时间才能搬进去。
伽因点头:“听您的。”
韩宴又道:“过几天一起去巴佩亲王府上拜访吧,我们是亲戚,应该时常走动。”
伽因假装没有看见男人眼中逐渐萌芽的野心,低低嗯了一声:“我会安排的。”
韩宴笑了笑,更满意这个雌君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阿德蒙坐在主位,韩宴与伽因坐在右侧,乔尼则独自坐在左侧,他们面前的餐桌上却空空荡荡,却没有任何食物。
韩宴对于这种情形一点也不意外,这两只雄虫大抵觉得家里有了雌虫,所有家务都可以放心甩手,淡淡挑眉问道:“今天轮到谁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