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伯兰从医院醒过来,就疯了一样满世界找这个人,恨不得把那几座雪山都掀开翻过六七遍,到最后也没能找到。
在那种地方失踪,其实谁都知道凶多吉少,偏偏坎伯兰€€威廉就像是进了这个死胡同,绝不肯更换新的经理人。凡是在俱乐部供职的人,从上到下都见过这枚印章的照片,都知道这位已经举办了葬礼的经理人身上有他们老板拿合同当纸钱烧过去的三成干股。
……
系统扒出了燕父的几通电话录音,听得格外震撼:“宿主,您还有三成伯格黑德俱乐部的干股吗?”
穆瑜有点麻木:“不知道。”
他好像知道把自己坑进最终考核的那笔巨款是怎么来的了。
坎伯兰骗他。
当初说好了,只给他一个经理人的虚职,把他软禁起来,一分钱也不让他拿的。
系统实在太好奇了,抱着笔记本,追着他八卦:“宿主,这个世界的上任反派就是坎伯兰€€€€您上次来这个世界,是死在他面前了吗?”
穆瑜:“……不知道。”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
但既然那一次成功退出了世界,说明坎伯兰当时可能确实在边上。
他只是在某天忽然想离开,就挑了个雪崩的天气,拽着安全绳把挡在冰缝中间碍事的人拎出来,自己割断了绳子掉下去,冻进冰川一路自由地飘走了。
……回过神时,燕父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又难看了几分。
穆瑜笑了笑,回答对方的问题:“我不认识坎伯兰。”
他说:“印章是假的,我用萝卜刻的。”
燕父信他就是傻子:“那个经理人叫穆瑾初,坎伯兰先生一直在找他。”
没人有胆量伪造伯格黑德经理人的印章。
上个动了这种心思的人,消失的悄无声息。有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说是被坎伯兰拎去雪山,亲手扔进了冰缝里。
燕父不是没抱着侥幸的心思,可打了那几个电话下来,却得知印章内置芯片居然真的收到了用于激活的验证码,就在几分钟前被重新激活了。
“不认识。”穆瑜站起身,“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燕先生。”
他示意燕父身后:“开始录制了。”
燕父深深看了他一眼,把话嚼碎了吞回去,深吸口气,过去牵燕隼的手。
这次系统棉花糖配合得相当果断,毫不犹豫迎风展开,啪地糊了燕隼一脸。
穆瑜牵着燕隼的手,空着的右臂抬起来,隔住燕父。
燕父原以为对方只是要借燕隼的事发作、给自己个下马威,没想到穆瑜居然来真的:“余编剧,就算……您是燕隼的老师。”
“下个环节,是以家庭单位,合作完成的项目。”燕父险些把牙根咬出咯吱声,终归不敢贸然顶撞穆瑜,语气生硬,“您把燕隼带走,不合适吧?”
穆瑜敲了敲系统:“下个环节是什么?”
按照资料,在这档综艺中,余牧是作为补位编剧,接替某个临时退出的编剧中途进入节目组的。
在他来之前,综艺已经拍摄了一部分,穆瑜知道大概流程,却不清楚现在正处在哪个阶段。
“是做饭,宿主。”系统已经偷了一圈台本,飞快翻流程,“孩子负责收集食材,家长负责做饭……这附近有一条小商业街,山脚下还有一片温泉地带,附近有植被和常绿叶林。”
系统汇报:“上个环节里,食材已经收集完了。”
穆瑜和系统在意识海里对情报,对到这里,同时想起了燕隼被抢走倒空的那个小背包。
没有语言能力的孩子,在这种环节里,本来也占不到任何优势,最多就是去那片小树林找一些野菜,运气好或许能拾到一两个鸟蛋,
不用猜也知道,燕隼找到的食材,早就被其他人抢干净了。
“没关系。”穆瑜说,“我们还有棉花糖。”
系统:“?”
穆瑜只是开个玩笑,他打了个手势,示意燕父走远,和对方单独说了几句话。
系统尽职尽责挡着燕隼的视线,远远看见燕父的脸色又难看了两个度,却终归半个字都没再说,在原地站了半晌,转身匆匆走了。
穆瑜单独回来,在入场那块板子上的“亲子关系”一栏,握着小雪团的手一笔一划写了师生。
系统问:“宿主,您跟燕隼的养父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没有用来做饭的食材,我带着燕隼,没办法进行拍摄。”
穆瑜看了一眼不远处:“我和他说,没关系,坎伯兰会给我投送龙虾和鱼翅。”
系统:“……”
系统有点馋:“会,会吗?”
“怎么会。”穆瑜只是按照“余牧”胡乱攀扯顺杆爬的人设,说出了合理的台词,“坎伯兰不会来。”
穆瑜会选择拿出印章,就早未雨绸缪,已经把可能牵扯出的麻烦处理周全:“我刚才发了短信。”
他对坎伯兰的脾气还有印象,知道怎么拦住对方:“如果坎伯兰敢来找我、或是叫人来找我,又或者像以前那样,自以为是地出手干涉我要做的事,他就永远不会再见到他的经理人。”
系统悄悄翻了翻穆瑜的手机,看到了来自坎伯兰的一连串回复。
完全语无伦次,明显是在强烈的不安慌乱之下作出的解释、保证和极度小心翼翼的忐忑问候。
……
系统追忆了三秒钟上任冷酷阴鸷大反派“笑里藏刀”、“佛口蛇心”的描述词。
穆瑜牵着燕隼,低头看了看时间。
节目组没有对他的出现提出异议,也默许了他来带燕隼,说明燕家夫妻还算识趣,已经处理好了相关的琐碎细节。
离正式开始录制还有五分钟,还来得及去找一些食材。
那片常绿叶林就在附近,穆瑜准备去看看,领着燕隼走到一棵树后,忽然察觉到手指间传来的细微阻力。
系统挡的很严实,有段时间没有直接接触燕父,燕隼的状态比刚才好些。
小家伙穿着他的大号外套,背着小背包,仰头看着穆瑜。
有点像他在某个世界看冰雕的时候,极地馆放出来溜达的背书包的小企鹅。
穆瑜蹲下来。
小孩的手腕很细,苍白细瘦的腕骨硌在挽起的袖口间。
穆瑜握住那只小胳膊,和小企鹅脸对脸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帮忙拉开外套的拉链。
燕隼学会了在脱衣服的时候转圈圈,一边的袖子被穆瑜扯着,滴溜溜转了两圈,脱下了那件外套。
接着,燕隼又脱掉了羽绒马甲和小毛衫,还有里面的两件薄夹袄。
这样一层层剥下来,小家伙瘦得几乎有些伶仃。
穆瑜没有打断他的动作,只是专心地看,空出的左手画了个方框,不着痕迹地修改了这一小块区域的温度。
风进不来,暖意融融,藏在积雪下的叶芽探出头。
小雪团转得有点晕,晃了晃,被穆瑜稳稳当当扶住。
燕隼套娃似的脱了半天,剩下一件机器猫的薄卫衣,深蓝色底,胸前有个白色的大口袋,还有个黄色的小铃铛。
系统:“宿€€€€”
穆瑜:“嘘。”
系统捂住喇叭,看着年仅五岁的反派低着头,一样一样从机器猫的大口袋里掏东西。
一个大号松塔。
两颗榛子。
燕溪的限量款耳机。
一颗不知道怎么保存下来、竟然没摔碎的超小号鸟蛋。
两根灰漆漆的羽毛。
燕父的钱包。
三根刺猬掉的刺。
十来颗颜色各异的小石头。
……一朵小花。
黄色花蕊白色花瓣的小花,开得怯生生,花瓣有一小块被揉烂了,看起来有点狼狈。
燕隼把它们全放在一块,和那件外套一起,推到穆瑜面前,然后低头开始穿衣服。
他的头埋得很低,穿得也很慢。
要是想带着所有东西走,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走得很远很远。
小家伙低着头,穿好最后一件衣服,变回圆滚滚的小雪团。
他慢吞吞抬起头,猝不及防,看见仍然蹲在原地的穆瑜。
小雪团愣在原地。
……
穆瑜从没哄过孩子。
系统也没哄过。
穆瑜没少见大反派蹲在自己坟头哭,但还没弄清小反派只是自己穿上了衣服,为什么忽然开始默不作声大颗大颗掉眼泪,怎么哄都止不住。
情急之下,他也只能兵行险着:“系统。”
系统也急,手忙脚乱有叫必应:“宿主。”
穆瑜:“你比较喜欢什么口味?”
系统:“啊?”
“草莓的行吗?”穆瑜说,“不喜欢的话,下次我换成香蕉的。”
系统:“??”
系统眼睁睁看着穆瑜对着自己画了个方框,紧接着,它实体化的成分似乎就出现了些相当微妙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