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反而更感兴趣了。这段时间他常常来邪枢院,不仅心情开阔,还总能发现一些以前没有见过的有趣事物,比以前闷在轩辕阁看书有趣多了。
九幕先生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冉冉擦了擦嘴角,淡淡道:“小主子见识的少了,物幻迷踪不过是致幻药物,再危险也是借助的是外力罢了,只要稍微防备便能够轻易避开,不算最厉害的。”
南一好奇道:“那什么样的致幻,才算最厉害?”
“真正厉害的致幻,其产生的幻觉能够轻易杀人于无形,直至人死都未有察觉落入了幻境。”冉冉擦完脸,从手臂下冒出头,对着南一吐舌头,九幕先生收回手,继续道:“这样的致幻又被称为幻术,避无可避,当今三界有此大能者,我只知道一位。”
南一被冉冉逗笑,抬眸说:“是谁?”
“正是尊上。”九幕先生的语气带着几分崇拜,“尊上所修炼的魔念引,便可调动人心底邪念,使人置身于平生最害怕场景,感受最恐惧的情绪。”
听见君渊的名字,南一便没什么兴趣的坐回桌前,支着下颌,“那还有其他什么事做吗?”
九幕先生倒不像刚开始那样把南一当金贵的小主子,使唤他使唤习惯了,“若无事,便去照看院里种灵草芝树,顺便把鱼也喂了。”
身后跟着进屋的巫医纷纷一笑,这九幕先生如今是想着办法收拾小主子了,不能限制他的活动和自由,干脆让他每天去院子里松松土、浇浇水,既打发了时间,又不是什么劳累重活。
“怎么又要浇水啊……”
南一抱怨着,却还是起身,磨磨蹭蹭的走向院子。
正午阳光刺眼,参天的桑树遮下半边阴凉,几尾锦鲤在池水莲叶下悠然嬉戏,繁花茂枝开的娇艳欲滴。
等喂完鱼,南一微眯着眼,提起水壶,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浇着水。他正无聊,余光€€见一抹白色身影走进邪枢院的大门。
说来好笑,南一天天往邪枢院跑,百越却日日朝佛恶殿去,两人这还是第一次碰到。
“给小主子请安。”
百越白衣飘然,一双明眸润泽如水,风轻云淡的神情,仿佛不染尘世的谪仙。
南一放下水壶,打量道:“你这是刚去给哥哥施完针?”
百越微颔首,“正是。”
阳光有些过于热辣,南一溜达便到梧桐树荫,随口道:“挺好。”
“尊上修为强悍,身体恢复也快,魔息暂时已经控制住了。”百越却误会了南一的意思,以为他想关心君渊,自顾自说完,又淡声道:“不过还需静心治疗一段时间,不能让外人打扰。”
外人打扰?
不就是让他没事少朝君渊面前凑吗?
南一没心思多聊,端起一杯凉茶解渴,懒得再接话。百越却还不愿意走,突然道:“我听尊上说,小主子想学医修?”
“确有此意。”
百越走近了两步,问:“小主子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南一莫名道:“与你有关系吗?”
“原本是没有。”百越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南一,那眼神寒凉如同锋利铁钩,“可是尊上吩咐我教您。”
南一微怔,倒没想到君渊会如此安排。
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百越已先道:“我以前没来冥界,也未听说过小主子想学医修,怎么我一来,小主子便天天/朝邪枢院跑,要学这,要学那?”
“小主子究竟是真想学,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呢?”
“……”
百越继续道:“而且,先不说我们玄缈宗的医疗之术不传外人,就算我教,小主子恐怕也难能学会,我劝小主子不要浪费时间。”
这竹筒倒豆子的一顿说,倒是把南一听笑了。他总算知道百越怎么能和君渊凑成一对,两人的思想,还真是如出一辙丰富。
“百医修误会了。”南一弯了弯漂亮的眉眼,笑意很淡:“从你踏进冥界这一天开始,我便从未想过要与你有什么牵扯。至于我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与你无关,我也不会让你教我。”
“真不让我教你?”
“自然。”
百越屡次在南一手上吃瘪,好不容易占了上风,那肯轻易放过这个打压他的机会,淡声道:“小主子能想通便好,毕竟小主子不知道,筑基到金丹的过程漫长,便是在人杰地灵的玄缈宗,最伶俐的弟子也要修炼十年以上才能达到此阶段,而小主子……恐怕是不行。”
他语气平静的像是在随意聊天,但不管是否有意,是出于何目的,这轻蔑态度成功把南一惹怒了。
茶盏在木桌上磕出脆响,南一冷声道:“有劳百医修关心,不过这事恐怕你说了不算。”
百越勾唇道:“实话虽然不好听,但小主子也别不爱听,毕竟放眼整个冥界,除了我,你还能找到第二个人教你吗?”
南一微微沉眸。
百越总算是赢了这一局,他心情甚好,转身欲走,却听得南一突然道:“我记得,玄缈宗是修仙界第一医修大派,门下弟子个个出类拔萃,楚璧隋珍。”
百越侧目道:“的确。”
“所以,金丹期修为在玄缈宗也不甚稀奇。”南一眨了眨眼,缓声说:“百医修如此强调,如此笃定我做不到,未免有些傲世轻物。”
“不甚稀奇?”百越回头一笑:“那是因为玄缈宗非一般仙门可比拟,小主子真以为结金丹很简单吗?”
南一看向他,淡声说:“不简单,但我一定会结金丹。”
“小主子何必跟我置这口气呢?”百越含笑道。
屋内众人不知何时已扒着窗沿偷听院内剑张跋扈的气氛,南一抬起眸,神情平静,眼神里却透着难得的专注认真,“并非置气。”
“只是想告诉百医修一个道理……这世间事,苍狗白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要一孔之见。”
“小主子伶牙俐齿,横竖都是您在说……”百越淡笑:“毕竟说的总是轻松。”
“你若是不信,便与我打赌如何?”
百越与他对视,漫不经心道:“小主子想赌什么?”
南一沉默片刻。
突然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东西。
“清心经……若是你输了,你便亲手誊写三千份清心经给我。”
清心经并不罕见,最基础修炼书籍里满目皆是。百越不知他为何要此物,思考片刻,仍旧点头道:“那若是小主子输了呢?”
“你想如何?”
“若是小主子输了,”百越原地渡了两步,视线忽落于他手腕那串南檀念珠,“这是尊上送给小主子的吧?”
南一微笑:“你想要这个?”
百越也笑:“看上去不错。”
“好。”南一微仰首,清澈眸底流露出一瞬的锋利清艳,竟让在场所有人感到霎那心悸,“若我输……南檀念珠归你,我所有你喜欢的东西,尽可拿去。”
“但三千遍手抄清心经,我要你日出时跪东,日落时跪西,一字一句用心誊清,不可有半分错漏。”
百越蹙起眉,想了想道:“没问题。但小主子主动提出打赌,为持结果公平,你便不能找尊上帮忙。”
他几乎已经笃定南一会输,就算想不通南一为何要打赌,又为何要此物。唯一的变数是君渊,只要他不帮忙,南一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筑基结丹。
区区一个炉鼎也想在修为上赶过他?
简直痴人说梦。
南一却毫不犹豫道:“一言为定。”
待百越转身离去,众人霎时蜂拥而出,虽然大家都不喜欢百越,可是……也不看好南一啊!
小主子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结金丹?
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主子!您怎么能一时冲动去跟百越打赌!”
“这次您可真是夸下海口了……”
“€€,其实也不能怪小主子,刚刚那百医修的态度也太嚣张了。”
冉冉也颇为沮丧道:“南一哥哥……这次你要是输掉了,他以后肯定会更得意的。”
众人冷静下来,一致对外,纷纷出起馊主意,有人让南一毁约,有人让南一告状,还有人让南一趁早装病。
毕竟南一再怎么废物那也是冥界的人,与百越不同,若是输得太惨,那岂不是长了仙界的脸面,败了自家威严!
连一向冷静的九幕先生也忧心忡忡,道:“此事的确欠妥,小主子不应该和他做赌,更不该答应他的条件。”
但话既已放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南一对众人着急的态度置若罔闻,反而安慰道:“只是一个赌约而已,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现场顿时一片哀声哉道,众人见南一始终淡然,不由问:“难道,小主子已经有办法了吗?”
“有啊。”
南一弯着眼笑:“当然是趁早卷铺盖跑路。”
……
作者有话说:
为了感谢各位老板送的营养液,友情预警,下一章有刀(作者边写便哭的大刀;
第19章 梦魇的源头 因为他觉得没有错。
君渊最近事务繁重,夜归佛恶殿,墨色已深。
仙冥之战距今已经过了三百年,净莲魔尊在妄渊闭关许久,隶属冥界的内外族妖魔皆是波诡云谲、动荡不安,只能靠着微妙的平衡延续安稳世态。
但似乎,最近这一根维持平衡的线也崩至极致。
殿内的羊角风灯透着暖光,南一刚沐浴过,正斜躺在美人靠上看书,他乌发未干,尚透着清新水汽,宽袍松散,隐约露出精致锁骨与白皙小腿。
听到开门声,南一从书中探出睡意朦胧的双眸。
“哥哥回来了?”
君渊走近,视线瞥了一眼书页,声音有些低:“怎么又不擦头发?”
南一懒懒的踢了踢腿,“不想费劲。反正现在天气热,头发等一会便干了。”
君渊俯身,指尖轻勾发丝,瞬间带走一片湿意。美人靠狭窄,男人却身躯高大,甫靠近便占据大半地方,南一只能被他的双臂圈在怀里,被迫承受这滚烫的占有欲。
两人之间时常有这样的亲密动作,好在南一搬来佛恶殿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从一开始的不习惯、不适应,到现在也能忍着难受让他抱了,毕竟前世的亲密更甚,总不好表现太过反常,难免端倪。
“困了……”南一甚至在君渊怀里,一如往常的亲昵蹭了蹭,闭着眼说:“哥哥抱我去睡吧。”
君渊揉了揉小狐狸的后颈,眸光微敛,“先别睡,有事问你。”
“这么晚还有什么事。”冰凉鸦戒烙的后颈有些疼,南一似是困惑半瞬,脑海闪过一些景象片段,但又很快忽略了这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
君渊淡淡道:“你和百越打了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