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冷冽目光落在那还沾着泪痕的侧脸。
南一皮肤白净,因此下颌处青紫伤痕就显得格外刺眼,只穿着单衣的清瘦身形,赤脚全是划痕,整个人还在微微发抖。
小狐狸今晚上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
君渊压抑着涌动的暗火,微俯身,欲伸手,明明南一目光没有聚焦,却条件反射般向后躲去,转瞬,又被一阵大力锢着往前拖!
“怕我?”君渊说:“南南,别躲着哥哥。”
南一抬眸,睫毛湿透了,眼角还晕着薄红,不同于以前情动时润出的艳色,是哭过很久的痕迹。
君渊盯着他,看了半响,缓声道:“现在……乖乖告诉我这位傅兄是谁?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手腕处的力道实在太凶悍,南一挣脱不能,含怒眼眸里满是厌恶,“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听你解释。”
避开一地瓷器碎片,君渊刻意收力,将人抱上美人榻,“你年纪尚轻,倘若一时被外物迷惑也情有可原,哥哥不怪你,只要你解释清楚,知错能改,回到我身边。”
“回到你身边……”南一浅笑道:“怎么回?又为何要回?我说过了我恨……”
“南南。”冷淡低沉的嗓音如常,但谁也不知道这话语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滔天巨怒。
“乖一点,别再惹我生气。”
鬼水河岸南一撕心裂肺的那句话似乎还萦绕在君渊耳边,他有多想让南一把那句话收回去。
嚼碎了!
咽下去!
嫉妒、醋意、阴鸷的占有欲与仅存理智像是缠斗在一起撕咬的野兽,按捺不住的魔息在四周涌动,仿佛下一刻平静冰川就将迸裂,岩浆会吞没一切。
没有人胆敢这样跟他说话,若不是南一,若不是南一。
南一是他的!
永远不能离开他,也不能恨他……
“怎样才算乖?”
南一挣脱不了这种禁锢,更无法反抗君渊,但极度的崩溃终于让他泯灭了柔软天性,露出尖锐反骨。是破釜沉舟,也是生无可恋,哪怕能用言语伤害君渊多一点,他心里便能感觉到快慰。
“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被你控制、被你玩弄吗?”
小狐狸的声音还透着哑意,软糯如往常,“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没有错,也没有被迷惑。”
然而说出的话语,却带着与往常截然不同锋利,“你休想再控制我!”
“是谁教你的这些话?!”
君渊神色骤冷,心脏处忽而涌动出一股密麻痛感,他突然有些不知怎么面对这样陌生的南一。缓了缓,很久,只能固执重复、强调所属权,“南南,你是我养大的,谁都不能碰你。”
“……”
是你养大的。
所以要做你的宠物。
所以要做你的炉鼎。
“所有人都怕你……不敢忤逆,不敢违抗,只要稍微不顺心,你便能轻易夺走他人性命。”
“但是我不怕你。”南一笑音讽刺:“你说的对,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既如此,你杀死傅雨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吗?干脆今日,一并还你。”
其实这样死了也好。
在这刻。
南一甚至觉得自己就不该重生。
“不许胡说!”
心脏像猛地被灼烧铁针扎穿,君渊猛然起身,眸色猩红,魔息气息愈发浓郁,昭示着他在情绪失控的边缘,“想都不准想这种事!”
南一怎么会这样想?君渊不明白,他到底是真有这罪该万死的想法还是只在说气话。
君渊把小狐狸捧在手心里,含在獠牙间,小心翼翼的呵护了三百多年!平日里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南一为什么。
他怎么敢这么想?!
又来了。
又是这幅感人至深的恶心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君渊对他有多用情深重。南一疲倦的垂下眸,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
此刻他心如死灰,只觉所有都失去了意义。
君渊克制着怒意,一字一句道:“屡教不改,从即日起禁足,留在佛恶殿内好好反思,不得允许,不准外出。”
南一平静问:“你现在是要囚禁我吗?”
“……”
“你可以杀了我的。”南一站起身,忽而冷冷一笑:“折磨我是你的乐趣吗?君渊。”
若不是多年相伴太过熟悉,君渊甚至都要怀疑面前是旁人假扮的南一。
内心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君渊第一次感觉到难以抑制的心慌,明明南一就在他面前,却感觉离他愈发远,愈发陌生。
而造成这一切……难道只是因为区区傅雨?
君渊从不允许掌控之外的事发生。
尤其是对南一。
“并非囚禁。”
所以他霸道选择了惯常、最有用的解决方式,放缓声音道:“南南,你累了,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想清楚。”
南一缓步走向内殿,大理石板冰凉刺骨,瓷片把那莹白的脚背划出了伤痕,蜿蜒血迹,犹比墨梅。
他没有再看君渊,也没有再答话,轻飘飘的身影似乎随时会消散。
……
接下来小半月,南一开始绝食。
不是刻意绝食,只是不想用膳,入口便觉得恶心,每天他都把自己陷入昏沉的睡眠状态,浑浑噩噩,不愿意醒。
他一会梦到前世,一会梦到现在,甚至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身体还被困在佛恶殿内,鼻息间檀香袅袅,入目仍旧是软红千帐的帐帏。
就这样半梦半醒了好长一段时间……南一发起高烧。
离希心急如焚,但她知道尊上最近在跟小主子闹矛盾,易燃易怒,不敢贸然禀报,只能找到邪枢院去。
九幕先生亲自出诊,眼见着南一毫无声息的躺于榻上,脸色苍白,额间冷汗涔涔,灵动双眸紧闭,本就羸弱的身形短短几日更加清瘦。
“出了何事?”
他从药箱内拿出银针,大概是怕南一疼,手下动作愈发轻柔,“小主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当晚之事早已下令封口,离希也不敢再提,只干巴巴道:“大约因为季节变化引得风寒,小主子近来胃口又有些差,突然便病倒了。”
“先生……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九幕先生蹙起眉,手按脉搏,只感觉南一脉象急促,像是有一股燥热绵长的气息阻滞郁结,难以顺畅,却不似高烧引起。
他连忙写下两张药方,嘱咐道:“当务之急是给小主子退烧,先按着方子煎药,烧退后换另一幅方子调理气血,一日三次,定要按时按量盯着他喝完。”
宫侍拿了药方匆匆离去。
九幕先生继续道:“小主子本就体弱,近来又不曾进食,烧退后需得好好补一补,否则身体亏损太过,难以痊愈。”
离希尴尬的笑了笑,心道,就怕小主子不愿意吃……
药盏很快端入内,九幕先生看着南一喝下大半碗黑苦药汁,悬着的心稍微好些,又亲自在外殿守到半夜。
南一始终没醒,烧也未退,期间竟还吐了一次,身上温度烫得像块炭,愈发严重。
离希担心要出事,顾不上许多,急忙赶去禀告君渊。
这段时日,君渊一直在七焚斋闭关不出,谁也不见,离希急匆匆到时,还差点被看守的暗鸦卫拦住。
“瞎了你们的狗眼!”
离希心里着急,说话也不客气,“今日就是卫雪临在这儿,他也不敢拦我,你们算什么东西?”
暗鸦卫面面相窥,只得让道,眼睁睁看着离希闯进去。七焚斋四处黑雾弥漫,魔息弥漫,她几乎刚踏入这阴寒地盘,就惊得寒毛直竖!
尊上难道……
心魔之症又犯了?
她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走近正殿敲门,哪知手刚刚摸上门环,徒然被一阵猛烈灼烧的魔息击退。
离希猝不及防的惊退两步,还未回神,门内已传出一句冷声:“何事?”
隔着重重殿门,君渊的威势仍旧不减分毫。
“属下该死!”
离希立刻跪好,垂首道:“属下知道主子闭关,本不该打扰,但小主子此刻病危……”
话语刚落,殿门忽而向两侧大力弹开€€€€暗沉内屋照进光线,渡亮了君渊那双薄情狭长的凤眸。
男人披着发,君袍也未着,透出一股颓丧的冷冽,声音暗沉:“病危?”
离希不敢多看,讨巧的改口道:“也不是病危……只是小主子高烧不退,邪枢院众巫医束手无策,属下斗胆请您过去。”
“回佛恶殿。”
作者有话说:
作者是改名狂魔,开文到现在换了好几个文名都不太满意,斟酌再三换回了第一版,当然剧情不会改的,抱歉抱歉,你们追文的追封面就行了!-为了补偿今天九点加更一章,
看到评论区小可爱点的愿望了,安排了。然后君渊说谢谢你,晚上带着龙魇去你梦里€€€€
第28章 一枕槐安梦 小狐狸是不是还在生气。
佛恶殿前段时日刚更换了一批新宫侍, 如今小主子又突然急病,不由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生怕惹得尊上迁怒。
殿中药香弥漫,入内瞬间,君渊难得迟疑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