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诩眯着眼, 漫不经心的将铁盒放在灯下把玩, 语气怀疑道:“你是说,佛藏就在铁盒里面?”
“你不相信?”
茶炉水沸,南一擦净茶盏, 目光轻轻瞥过去,“如今你与我既然已经合作, 我没必要骗你。”
“并非不信。”凤诩琢磨片刻, 道:“毕竟这玩意确实有一些来历。”
“怎么说?”
凤诩轻笑一声:“铁盒外型看似笨重,但老子敢肯定, 三界八荒再没有比它更为坚固之物, 此铁并非普通凡铁,而是天石。”
南一想了想, “陨石?”
“聪明。”
正因为君渊居然用稀有陨石制作铁盒, 凤诩更加笃定里面必定有好宝贝, 不过嘛……
“这么坚硬的玩意,就连一丝缝隙也不见, 老子要如何打开?”
强行破除倒也洒脱, 但凤诩并不知佛藏究竟为何物,万一里面装着寂灭圣佛的舍利子, 脆弱易碎,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南一专心点茶, 凉薄语气颇为无赖:“不关我事。”
凤诩倒也不着急,“也罢,反正天长地久,等离开了妄渊,老子总有办法对付这坨铁疙瘩。”
“鬼王殿下,准备什么时候信守承诺?”
凤诩略作思考,道:“现如今君渊受伤闭关,为防止各族首异动,明无魔宫处处严防死守,并非带你出宫的好时机。”
南一稍稍沉默。
道理自然明白,但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凤诩凑上前,端起茶壶嗅了嗅,闻到沁人心脾的竹香,满意道:“放心,不会等太久。君渊再霸道,也不可能一直扣着这些人不放,等老子重回黄泉域之时,便是你离开妄渊之日。”
“既然如此,佛藏我先暂时保管。”
南一微笑,清澈眼底盛满月光,显得可怜又无辜,偏偏动作粗暴,直接将那铁盒扔回乾坤袋。
凤诩嗤笑一声:“怕老子反悔,走的时候不带上你?”
“鬼王殿下会吗?”
凤诩挑眉,“看你表现。”
“佛藏遗落,一旦被君渊发现便是烫手山芋,”南一含了口茶,淡声道:“你应该想早些走。”
凤诩向来喜欢与聪明人说话。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袖,皮笑肉不笑道:“乖乖放宽心,最多再过两日,等君渊心魔之症清醒,自然会放老子离开。”
花灯之夜,黄泉域闹得惊天动地,伤亡惨重。
众人在冥界境内遭遇危险,深思细算,君渊作为冥界之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平息众怒也好,掩人耳目也罢,差不多该放人了。
“到时你我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父子,岂不快活?”
南一忽而笑道:“我不做你儿子。倒是鬼王殿下,正上赶着去当别人的替死鬼,恐怕闲命太长。”
凤诩脚步一顿。
“你如今不肯走,到底是因为时机,还是因为绮罗?”
赤蛇一案尚未查清,便出了绮罗作乱之事。
虽暂未找到绮罗与赤蛇有关联的证据。但蛇族本就嫌疑颇多,众人一向急着撇清关系,想要瞌睡遇见枕头,已经纷纷把矛头对准绮罗,仍由他三头六臂都难逃一劫。
凤诩侧目,闲散神态徒然变得幽邃阴冷,“何以见得?我和那狗东西的关系可并不好。”
南一歪头想了想,似乎也不理解,“这问题,鬼王殿下还是扪心自问得好。不过很显然,你不出手相救绮罗必死无疑。”
“鬼王殿下,忍心看他死吗?”
其实南一只是猜测,他有种预感,也许真正想要佛藏的人并非凤诩,或者,凤诩没有绮罗那样强烈的执念。
凤诩冷笑一声:“自作聪明。想救他又如何?当日那杯酒是老子喂给他,虽不知因何醉酒发疯,但总归也是老子作得孽,我只不过想弥补过失。”
南一颔首,“哦。”
“……”风诩冷声道:“你若想阻止,那合作到此结束。”
南一弯了弯漂亮的眉眼,心里所想已了然七八分,撑着下颌笑道:“鬼王殿下急什么?”
“如今你我同船,你若有事,我也无法离开冥界,当然要互帮互助。”
“你倒想的透彻。”凤诩恶狠狠一笑,复而又坐回桌前,问:“可有什么好办法?”
……
近日连绵阴雨,小院坠雨枝,压了满头梨白,仿佛转眼就快到冬天了。
“小主子!今日天凉,快进屋喝杯热茶,暖和暖和。”为图清净,前不久南一已搬回一梦多秋,此刻淼淼正站在回廊下,轻声催促。
南一淡声应了,正欲进屋,忽而瞥见一个挺拔身影走进院里。
卫雪临垂首,行礼道:“给小主子请安。”
花灯之夜后,两人尚未见过面。
但当时卫雪临拼命相护与南一担忧神态都已暴露,索性不再故作冷漠,轻声问:“小卫,找我有事吗?”
“尊上醒了,请您过去。”
……
君渊总算醒了。
南一拢了拢前襟披风,闲散道:“最近偶感风寒,不适走动,麻烦你帮我回一句,改日再去佛恶殿给哥哥请安。”
“尊上先前回佛恶殿见您不在,已经动过怒……”卫雪临并非劝说,只是单纯忧虑南一受罚。
“小主子若无事,还是与我走一趟好。”
南一笑道:“确实有些困乏,我想休息。”
卫雪临抬眸,漫天梨白衬着南一如雪侧颜,无端显得冷淡又疏离,分明丝毫未变,但偏偏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佛恶殿内,百越刚将药盏放在桌案,忽见君渊抬眸,冷冽视线看向前来回话的卫雪临。
空荡荡身后。
并没有他想见的人。
卫雪临徒觉周遭空气一滞,背脊不自觉绷直,垂首道:“尊上,小主子有些风寒,不便外出。”
君渊眸光微敛。
此次受伤闭关,直至今日,小狐狸也不曾前来探望,甚至还擅自搬回了一梦多秋,风寒?不便外出?一梦多秋的膳食用度每日都在他眼皮底下过目,到底是不是真的生病,这种谎言太过拙劣。
“南南生病了?”
卫雪临一僵,还未说话,君渊看向离希道:“你说。”
离希一个头两个大,她能说昨日小主子还活蹦乱跳的吃了一整碗冰镇甜梅吗?!
“兴许昨夜起风……有些受寒,一梦多秋靠近水岸,夜里总是有些凉的。”离希硬着头皮说谎。
“用药了吗。”
离希笑道:“自然,小主子喝过药,想必再睡一觉,差不多就能好。”
君渊恩了一声:“去拿药方给本尊。”
“……”
“怎么。”君渊冷淡道:“药方是你昨日给他准备的冰品吗?”
离希连忙下跪,沉声道:“尊上赎罪……小主子是有些风寒,但他向来怕苦,所以不愿意用药,并非有意欺骗尊上。”
沉默半刻,紧绷氛围安静到落针可闻。
君渊忽而起身,苍白手指挑开层叠帷幕,玄金黑靴缓慢、一步步踏出,“他现下在做什么?”
卫雪临沉声道:“小主子说有些犯困,应当就寝了。”
€€€€原想去见小狐狸的脚步停住。
君渊第一次怀疑,南一是不是在躲他?
以往君渊闭关或外出,每当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小狐狸便会格外黏人,会整日缠着他,红着眼眶要他抱……但现在,不仅这么多天不见踪影,甚至用撒谎来拒绝见面?
南一怎么敢。
凶兽内心就像燃着一把郁躁的火,濒临发怒边缘,想迫不及待摁住属于他、却又不听话的猎物,牢牢攥紧手心,用力禁锢,不容许半分逃离。
但他到底没有。
甚至表现的极为冷淡。
惯常强势的上位者,轻易窥不破心思,神态与语气也显得傲慢矜娇,就像喜欢看猎物自投罗网、卑劣又恶趣味的猎人。
他习惯了被挽留,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每次小狐狸先向他低头。他甚至没去想,没有考虑南一的反常。
因为他惯性的思维便是,南一永远离不开他。
只是沉郁情绪里又透着一些茫然€€€€南一为什么不想见他?既然不想见,既然宁愿说谎欺骗,那他又何必主动去找?
……
没关系。
南一爱他。
小狐狸总会乖乖来找他的。
第44章 枯桃逢春色 泼天艳色打翻了绚烂脂盒。
近日, 南一有些积食。
九幕先生还特意来过一梦多秋,为他开了些有益消食的丹药。
“小主子,您一躺便躺大半天便罢了, 但贪吃零嘴也得要有度。”绾绾数落没完,今日竟然连茶都不上了,让南一喝白水。
“九幕先生可说了, 最近不能再吃甜食……”
“知道了。”南一懒懒缩在美人榻里, 他天生畏寒,刚刚入冬已抱上汤婆子,“这能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