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抽卡君临天下 第92章

他的话引起周围排队的人一阵动摇,唯独一人同样用蜀州口音,期期艾艾地抱怨了一声:“蜀州哪有这么好?租子一年比一年贵,今年蜀王府称什么朝廷强行给蜀州加税,要加收边患税……根本活不下去了!”

“来了京州才听说,这里根本不收什么边患税,不少镇子还降低了赋税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人高马大的蜀州男主一个巴掌就甩了上去,瞪眼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吃过蜀王的粮,搁这造谣生事?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他身后几个混混上去就是一通拳脚相加,惹得周围流民频频侧目,大家都害怕地散开,没人敢上前。

李计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像他们这样的外地人,穿衣打扮明显好上一截,操着地道的外地口音,十有八九跟自己一样,根本不是来讨生活的,而是怀揣着各种目的,特地来京州打探情况的。

不止是这个蜀州人,旁边还有好几个衣着光鲜的管事,口音宁州、淮州都有,站在人群里附和,话里话外都是劝那些投奔过来的流民,尤其是佃农们认清事实。

在这里一天一顿的讨生活,还不如回到周边县镇大户家里当佃农安稳呢。

李计心中好笑,看来跟他们临阳县一样,京州周边其他县镇,也有大量佃农流失,甚至没人下田干活的情况发生。

这些地主大户都坐不住了,又不愿意过多的提高工钱或者降低地租来挽留佃农,更害怕将来有一天,他们也被迫“清田”追税,纷纷派了人跑到京州来“拉人头”回乡呢。

李计心里一合计,他们李家不也是这样吗?

既然有外州人带了头,他也壮起胆子,躲在人群里帮腔吆喝,冷嘲热讽几句,暗搓搓地宣扬自家招佃农的消息,心里想着能骗一个是一个。

到了他们临阳县地界,再让县衙派人往官道上那么一堵,没有路引不许去京州,这些人不乖乖给他们干活,还能往哪里跑?

随着人群里不断有包藏祸心的人怂恿闹事,很快,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

从几个混混打人,渐渐演变成一大群不明真相的流民以为粥棚不再施粥,恐慌的情绪连锁蔓延。

也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明天不发粥了!快冲进去抢,吃饱了这顿好回乡种地去!”

眼看有人不再老实排队,拨开队伍就往粥棚里挤,众人一下子慌了,生怕没自己那份,也跟着往前挤。

一场意料之外的骚乱就此爆发。

起初,李计还乐得在一旁看热闹,看着闹事的人越来越多,他吓了一跳,赶紧朝旁边躲开,心想家主说的一点都没错,京州果然乱的很!

“谁敢在粥棚闹事?”

当李计吆喝得正欢的时候,粥棚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那吼声仿佛就在他耳边炸开,吓得李计一个哆嗦,腿一软差点栽下去。

他愕然回头,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右手扶刀,拨开人群冲过来,其中两个大汉已经盯上了自己,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手劲之大,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肩胛骨在吱嘎作响。

“哎哟,官爷小的只是来混口饭的普通百姓,不知怎么得罪了官爷?”

若是在临阳县,李计只要说自己是姓李的,保准县衙的官差不会将他怎样,可这里是京城,可不管他姓什么,两人像提溜小鸡仔一样,二话不说将他押到一边。

头领的大汉身材魁梧壮硕,一把京腔声如洪钟,正是专门负责京城治安的警察厅参将魏山:“哼,普通百姓会穿着新衣和布靴?混在人堆里造谣京城生乱,叫人跟你去宁州当佃农?”

李计暗道倒霉,明明像他这样吆喝的人不少,怎么偏偏逮住了他?

不多时,魏山带来的巡逻警队将藏在人群里故意制造混乱的混混,还有一些地痞流氓挨个捉出来,其中便有方才打人的蜀州男子。

这几个人显然刚来京城不久,尚未听说过巡逻警队的威名,还以为是从前那个使点银子打点就可以安然无恙的时候呢。

李计也是这么想的,他并没有太慌张,而是从衣襟里头摸出了一锭碎银子,就往押住他的差役手里塞。

他包袱里的盘缠虽然被流民抢走,藏在衣服里救急的一点钱还在,李计有些肉疼,但比起被抓起来受皮肉苦,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哪知,那个差役面色古怪的笑了一下,非但没有收他的银子,反而高高把他给的碎银子举起来,对着不远处逐渐走近的几个红衣卫嚷嚷道:

“大人,这儿有人使钱!”

李计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在他们宁州,给差役使点钱打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太稀松平常了。

只有那些使不起银子的穷酸鬼,才会被抓进县衙吃苦头。

自己不过只是吆喝了几句,又没动手打人,难不成这点钱还少了?

红衣卫来的很快,领头是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年轻男子,模样甚是清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阴恻恻上下打量李计时,他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冒。

举告的官差将银子上缴,搓着手笑道:“莫大人,您今天怎么亲自来城外巡视了?”

莫摧眉笑了笑,随口道:“最近大家都忙,每日都要去陛下那汇报,本官也不好闲着,免得给某些会来事的比下去了。”

他朝手下点点头,一个红衣卫问过这名差役的名字,翻出一册小本子,在上面记录下来。

差役这才放心,美滋滋地道:“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举告成功了吧?”

那名红衣卫点点头:“你小子真是狗屎运,次次都被你碰到,老规矩,其中有两成是你的了,月底会发给你。”

差役顿时眉开眼笑,如果偷偷昧下这钱,他万一被人举告,白白丢了一份体面的皇粮差事不说,还得罚款蹲大牢。

现在只要如实告知红衣卫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拿奖金,月底还会发小红章以资鼓励,将来论资排辈升迁都有好处。

谁在乎李计使得这点钱?

莫摧眉看向李计等人,目光微闪:“外地人?不是流民吧,来京城做什么?”

明明对方在笑,却像是一眼就把李计那点小心思全看透了,李计急忙挤出一抹笑脸:“官爷,小的真的只是来讨口饭吃的。”

莫摧眉懒得同他多费口舌:“押去给魏大人处理吧。”

魏山已经把那群敢滋事的流氓地痞教训了一顿,抱拳道:“莫大人放心,这事隔三差五就有,反正苦役的差事多得很,任凭多少外州来的混子,干几天活就老实了。”

“这下家伙平时在外州作威作福惯了,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真是不知死活。”

说罢,他一摆手,身后的巡逻警队立刻押着这群闹事的混混走了。

没过多久,有医疗队的人过来将被打的百姓抬走,粥棚很快又恢复了秩序。

※※※

惴惴不安的李计,被带到警察厅关押犯事者的牢房,差役将他的身份来历盘查了一通,稀里糊涂在一份罪状上按了手印。

他仔细一看,上面写着自己在粥棚寻衅滋事,造言生事,破坏京城治安和秩序,处罚五日拘役和十两银子的罚款。

可他哪儿来的银子罚款,差役冷笑一声道:“没钱不要紧。”

说着,换了一份“作奸犯科服劳役通知书”,上面的处罚变成了十日苦役。

差役熟练地开具文书:“苦役没工钱,每日包两顿饭,晚上跟随苦役劳工一起住,要是敢偷偷逃跑,就按逃兵罪论处。干十天活,来我这里销账,你就没事了。”

李计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章程?他在宁州从来没见过。

犯了事被官府捉住,要么使钱,要么好一顿板子,吃完板子再吃牢饭,如果不能叫家人送钱进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

李计愁眉苦脸地想,既然是苦役,比起挨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今天子在大兴木土,说不定每天都有活活累死的人,还不如挨板子轻松,至少不会被打死。

正胡思乱想之际,他已经被另外一个差役,连同一群跟他一样服苦役的人,带去城郊河边。

那里有一栋新建的建筑,外墙竟然是用红砖砌成,砖缝之间糊着一层灰色的泥浆,有工匠正在往红砖上刷白色的腻子,屋檐是黑色的瓦片,看上去结实又气派。

李计好奇地张望一会,门口牌匾赫然写着“京城水泥厂”几个大字。

厂里专门有人负责接收他们这群“苦役劳工”,很是熟练的给每个人分发了一块棉布,两侧缝有两条短布,正好可以勾住耳朵。

戴好了口罩的李计被人带到厂房内,这里不断有工人推着独轮小推车来来往往。

李计一眼就看见车里堆起来的灰色细末,就是他在城门口看见的那些,好像是专门用来铺路的。

厂房内,一处宽阔的瓦棚下,李计惊讶地看见一只巨大的锤子,上半部分是木头,下面钉了一层厚实的铁,锤子由一架粗壮的三脚木质支架支撑住,安装锤子的那截木杆较短,后半截较长。

铁锤正下方,是一方极为厚重结实的石台,中央凹陷处被凿空一个碗口大的洞,洞口铺有一张结实的铁丝网,有工人源源不断将石灰石、粘土等碎渣,按一定比例倒进石台。

大铁锤的另外一端,垂吊着几块大石头,木杆长端末尾处打了孔,系有几根结实的粗麻绳,麻绳被三四个健壮汉子拉扯着,他们个个光着膀子,带着手套。

为首的汉子喊着号子:“一二进!”

几人脚步整齐划一地往前走,吊有大石头的竹篮在滑轮的作用下,开始往前滑动,那铁锤失去拉扯的力量,立刻重重砸下来,发出巨大的沉闷响声,李计几乎感到地面都被砸得抖了三抖。

一瞬间,矿料的碎屑和灰尘扬的漫天飞舞,李计这才明白,难怪他们都要戴口罩。

“一二退!”

石头吊篮往后滑,铁锤被杠杆拉起,在工人们有节奏的号子下,巨型铁锤反复抬起又砸落。

石台里的矿料不断被破碎,然后经过中央凹陷处的铁网,漏到洞中,顺着通道滑到出料口,那些不够小的碎矿料则会堵在网外,继续不断被铁锤锤砸,直到碎到能漏下去的程度。

早有工人等在出料口,将初步破碎的原料继续磨细,直到制成堪用的生料,再喂入后方的露天水泥窑中煅烧。

李计等人观摩了一下这座大铁锤的用法,就被人带到下一个破碎车间,这次换成他们开始操作。

李计看那些工人,只需要喊着号子前进或者后退,还觉得很简单,谁知等他抓上粗绳,铁锤传来的那股巨大的拉扯力道,差点没把他瘦弱的身板挑到空中去。

“这么重?!”李计暗自咂舌,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在一个熟练工的带领下,踏着步子前进后退。

很快,他又犯了一个新手一定会犯的错误€€€€步子不够整齐。

一会比别人快,一会比别人慢,力道没往一处使,立刻影响了砸锤子的效率。

其他几个破碎车间已经砸出了好几麻袋的生料,唯独李计这个车间,比别人慢了两倍有余。

李计平日里很少做力气活,双手皮肤细嫩,带着手套也很快被磨出了泡,双臂绞着麻绳的皮肤也被磨得生疼,他暗暗叫苦,但周围习惯了力气活的工人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片刻,一个穿着素衣白衫的书生模样男子,带领四五个学子走进来。

那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总是习惯性仰着下巴和鼻子,皱眉观察了一会,不悦道:“这也太慢了。”

方远航转头看向身后几名技术学院的学子:“你们不是说,陛下给了一张‘水排’图纸,可以利用水力给炉窑鼓风,这个专门碎石的铁锤,是不是也可以用那玩意?”

几个学子相互商量了一下,点点头:“方老师,理论上没有问题。只怕水力锻锤的速度太快,下面的木头支架承受不住。”

一人叹口气道:“要是全用铁打就不担心了,多快都能承受。”

方远航嗯了一声,手里摊开一张小册子,将水泥厂遇到的种种问题都记录下来,方便给陛下做汇报:“先试试看,有问题再说。”

过了小半时辰,李计的已经累的两只手抬不动了,他旁边几个强壮的工人只是微微喘气而已。

他看着这些技术学院的学子,忍不住想起李长莫小少爷,该不会也正和这群学子一样,在水泥厂的烟尘中辛苦奔波吧?

连他这个小厮都受不了,小少爷养尊处优的,肯定更加辛苦。

皇帝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放着好好的经世治国人才不用,非要一门心思搞什么技术学院,凭白受这些贱民才需要受的苦楚。

李计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早点找到少爷,将人带回宁州享福。

好不容易挨到休息时间,李计浑身汗如雨下,坐在一旁扇风,他的肚子已经开始饿了。

正好到了午饭放饭时间,李计立刻兴冲冲跟着大家去打饭。

本想着若是有粥棚的浓米粥,再配点咸菜就不错,没想到到了露天食堂,李计看着大锅里热腾腾的肉沫葱花斩蛋,香飘飘的白米饭,还有小白菜配酸豆角,整个人都惊呆了。

水泥厂竟然吃的这么好?有肉沫,还有蛋?

他捧着一个大碗坐在一边,埋头就开始狼吞虎咽扒饭,鲜香的鸡蛋与碎肉沫混在一起,用油爆炒过,佐着白米饭一起吃,那滋味,喷香!

露天食堂几乎没什么人说话,大家熬了半天力气,都饿了,耳边全是大口吃饭的咀嚼声,那蔓延的香味,光是闻着就有种幸福感。

李计想起在宁州李家时,偶尔老爷会赏些肉给他们这些下人吃,但多是残羹剩菜,大多数时候,逢年过节才能饱吃一顿好的,更别提那些一年劳作到头,也不过饥饱半参的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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