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美反派成为团宠后 第274章

这一趟回国之旅,白严生看见了许多他在国外不曾了解到的东西。

在他乘车一路北上来到北平的途中,他看到歌舞升平的租界对面就是血染的战场,垂垂老者颤颤巍巍地背着自己的孙女,拄着树枝跟随逃难的人群来到租界,却对里面昂贵的食品望而却步。

文明的先生们不允许乞讨者的存在,这位老人在租界的街道中睡了两晚后就被“请”了出去,继续在外面的战火中游荡。

这只是那批流民中的一个人,涌入租界的流民要么倾家荡产在租界扎根,要么就和那位老人一样再次被丢出来€€€€其实不用丢,他们没有钱财,也没有技艺傍身,在租界内寸步难行,过不久也会自己出来。

清理了这一批流民,租界又恢复了干净整洁的模样,小姐们照样每天手挽着手去逛街,太太们嬉笑着去自己的姊妹家串门打麻将,抱怨着丈夫在这乱世中不争气,细数着自己在逃难时不得不丢下的小玩意儿。

这里好像是人间,但人却无法在这里安居。

白严生瘫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一路上走来的景象不断在他的眼前闪现。

他看见过坐不上火车的人们拖着行李,沿着铁轨一路往前走,也看见过游轮上把香槟当水做成喷泉的富家子;他见过空无一人的死村,连树皮都被啃光,也见过咖啡厅内小姐们吃到一半就丢在桌上的奶油蛋糕。

他见过、他都见过……

莫大的痛苦笼罩住来了白严生,让他浑身发冷,趴在了桌案上。

他的额头抵着冰凉的桌子,手指甲掐进了手心的肉里,但即使这样也无法让他从精神的痛苦中摆脱片刻。

也许对于音乐家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共情力太强却无能为力,他空有一颗想要燃烧自己的灵魂来呐喊的心,手上的武器却只有一支笔。

见过了这里后,他又怎么敢回英国?

从此之后榻上再无安寝,他在国外的每一分一秒,这里就有无数的人在死去。

他怎么敢一个人回英国?

白严生伸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压抑的哭声从他的喉间滚出,最终化为一声呜咽。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不管怎么样,好歹他的家是完整的,他的父母都很安全。以此来麻痹自己见了太多悲剧的几乎无法正常跳动的心脏。

但是现在,父亲也生死不明。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回去,不给这些大人们添乱,但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与坚持。

对了……他想做的事情!

白严生猛地抬起头来,连脸上的泪都来不及擦干,匆匆拿起桌上的钢笔,就翻开自己的五线谱本开始写曲。

他回国这一趟本就是为了取材,但因为每天都在痛苦地内耗,作曲进度约等于零。

现在,强烈的情感在催着他下笔,他几乎是被自己体内喷涌出的灵感推着往下走。

其实他最习惯用的是五线谱纸,但是这些散落的纸太容易在颠沛之中丢失,几次丢稿之后,白严生还是把自己最喜欢用的纸都收了起来,换成了本子。

他的笔尖在纸上滑动,写出他焦灼的痛苦的灵魂。

这是音乐,但又不完全是音乐。

白严生此时就像是化作了一个冷漠的第三者,用旁观的视角来叙说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他不敢让自己的情绪过于外漏,生怕自己情绪崩溃之后就再也写不出一个音符来。

要是旁边有一台钢琴就好了。

白严生忍不住想。

这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事,他的钢琴丢在伦敦,宋山河也没有能力给他弄来一架真的钢琴,他每天的练琴时间锐减到三个小时,也就只有在去咖啡厅的时候才能稍微弹一弹琴。

但即使没有钢琴,白严生的左手也已经跟着笔尖的动作不住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就好像这里真的有钢琴一样。

“哒哒哒,哒哒哒哒”

明明是木桌敲击的声音,但在传入白严生的耳中后就像是有了曲调一样活了过来,白严生跟着音乐轻哼出声,继续往下写。

他的痛苦、他的迷惘,全部都写到纸上吧。

就让他的音乐代替他去呐喊,去表达,总有人会懂的。

总有人会懂的……他所想表达的一切与他对这片土地无比深沉的热爱。

笔尖的墨水印在纸上,这首将在未来传唱遍世界的歌就这样在这间逼仄的小房间内诞生。

古人有云,穷而后工。

音乐家也是如此,他们是将自己的灵魂燃烧成了灰烬,然后在废墟之上开出一朵花来。

第260章 .鸿门宴

白严生进入创作的状态后是完全没有时间观念的,等他再搁下笔回神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晨光熹微,学堂的门“吱呀吱呀”地开合,这是上早课的学生已经到堂了。

白严生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然后在微凉的空气中打了个喷嚏。

“阿嚏!”

他赶忙用手捂住口鼻,感觉自己大概离感冒不远了。

也是,现在还是初春,就这么穿着单薄的里衫坐在书桌前一夜,要是不染病才有鬼了。

白严生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等到最后一张纸上的墨水干透了之后合上了五线谱本,在初升的日光下郑重地再次打开本子,一页一页地重新看了一遍。

以最经典的G大调起头,钢琴的旋律温婉哀伤,如同一个悲戚的女子正在缓缓道来山河沦陷、家庭破碎之苦。

接着曲调突转,在一个滑音之后猛地激昂了起来,这是无数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们共同汇聚成的困惑与愤怒。

惑于为何家国沦陷,怒于政府不争。

钢琴家的手指能弹奏出四万万人的灵魂,这首乐曲一旦问世,就将给所有的人带来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不需要语言,也不需要交流,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头脑风暴式的创作短暂地缓解了白严生的迷惘与痛苦,他现在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再也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加复杂的事情,更别提去痛苦了。

他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重又洗漱完毕之后去用早餐,然后如同这一个月以来的每一个平静的清晨一样,去给学生们上音乐课。

宋山河昨晚因为担心白严生的状态一夜都没睡好,今天也起了个大早,推门而出的时候恰好就看见白严生正如同往常一样在堂上与学生们嬉笑,顿时放下心来。

看起来一切正常,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宋山河也整理好了衣物往学堂走去,平静地与白严生打了个招呼,就像是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反正明天白严生就要回去了,这小崽子应该怎么也折腾不出来什么大事了吧?

宋山河打开讲义,心里却还是隐隐地有些不安。

.

下午,白严生照常去那件咖啡厅弹琴。

今天咖啡厅的人不如往日的多,接头人的隐藏难度加大了不少,但身为来“上班”的白严生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坐在钢琴前细细擦拭着手指,准备开始演奏。

“噔€€€€”

他轻抬手腕,在钢琴上落下一个音来,然后流畅地向下弹去。

巴赫、巴尔扎克、贝多芬……

他在伦敦学习过很多乐曲,现在弹奏的时候免不得会走神回忆起自己在伦敦的生活。

其实英国也没有那么差,只是连绵的阴雨让人心烦,偶尔有的老师和同学们的鄙夷的眼神会让人觉得厌恶。

但真要说起来,白严生并不是很讨厌伦敦,相反,他还挺喜欢那里大学的氛围的,也很欣赏他的老师。

如果国内没有战乱的话,他大概会在英国待的很开心吧……

去泰晤士河上坐渡轮,在雪夜去听伦敦眼的钟声,亦或者去看看维多利亚港昔日的繁荣,这都是白公子做得出来的事。

只是国内战乱,连家书都只能一周收到短短的一封,他连安寝都难,哪还有心思去吟风弄月?

“先生,您好。”

一曲毕,正在白严生走神地时候,一个青涩的女声突然闯了进来。

谁啊?真没礼貌。

白严生不耐烦地抬起眼皮,对上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姐害羞纠结的眼神。

见他抬眼,这位小姐更慌了,不自在地提起裙摆向他行了一个礼,然后道:“请问您愿意今晚来李将军府演奏一曲吗?”

李将军是割据的大军阀之一,白严生的父亲之前就和他有过不少合作,也算是白严生的老熟人了。

“为什么?”

白严生有些警惕,压低声音问道。

他和李将军不算太熟,但毕竟李将军见过他不少次,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易容不会被这位敏锐的将军察觉出来。

而且他现在只是一个落魄的琴师,与李将军无冤无仇的,怎么突然邀请他去演奏?

这件事怎么想都很蹊跷。

见白严生一脸戒备,小姐赶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我是……”

她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李雁雁,是李将军的女儿,今晚是我的生日宴,我很喜欢你的琴声,所以想让你来为我演奏一曲。”

她就像是生怕白严生不愿意来似的,道:“报酬你随便定,我可以给你开到和白严生一样的价格!”

白严生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又有点哭笑不得。

什么叫“和白严生一样的价格”,什么时候他都成了一个价格计量单位了?

他正眼看向李雁雁,认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白严生其实认识李雁雁,只是他的父亲与李将军不算太熟,他也有几年没见过对方了,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只停留在了当年那个怯生生地抱着娃娃偷听他弹琴的瘦弱身影上。

现在仔细打量,白严生才惊觉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居然已经长大了,不仅出落得漂亮,一举一动也都落落大方,比起当年的那个害羞的小家伙不知明亮了多少倍。

“和白严生一样的价格……”白严生故意露出茫然地神情,“请问这位白公子一场演出是多少两白银?”

“你不知道白严生?”李雁雁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就是那个白行长家的白严生,你居然不知道?”

白严生沉声道:“抱歉,李小姐,我之前一直在江浙一带学习,因为战乱才不得不逃到北平来避难,并不知晓北平的琴师。”

“他才不是琴师!他是音乐家,音乐家!”李雁雁急道,“他是我们北平最才华横溢的音乐家!在他之后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上他!他的一场演出都是按上十根金条来算的!!”

白严生被夸地挑了一下眉,又道:“那既然如此,李小姐为何不干脆直接邀请那位白公子?”

李雁雁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声道:“还不是因为他现在不在北平嘛……”

“那家伙半年前一声不吭地跑到英国去进修了,连我爸都没得到一点消息,本来爸爸都说好了,要在我的生日会上请白严生来给我弹琴的,现在好了,就只能请那些二流的弹琴的了。”

李雁雁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个不小心说得有点多了,住了嘴,抬起头来继续去看上面的白严生:“大叔,我就是因为你弹琴有几分他的影子,所以才来邀请你的,你问来问去的问了半天,到底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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