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山涧近在眼前,前方却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宗阙转身藏于树后,看着前方提着刀同样搜着山的官兵屏住了呼吸。
前往那个村庄的很明显只是先头的人,想要杀公子樾,对方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原世界线应该就是他们把公子樾送回淞都的,为的自然不止是要命,还要让他彻底失去继承权,可惜棋差一招。
宗阙握紧匕首挪动着身体,可那两道身影还是缓缓靠近,在发现彼此的时候,一人提刀砍了过来,一人喊道:“找到……”
匕首挡过了劈下来的刀,直接刺入了那呐喊之人的喉咙,另外一个被宗阙的手拧住,同样是瞬息之间抹了脖子,再无人声。
血液喷洒,宗阙呼吸微重,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液略有出神。
他的这双手救人的时候也曾沾染上血液,只是时候是让人生,这个时候却是亲手夺去了两个人的性命。
血液滴落,宗阙将匕首换了个手,拾起了地上的刀箭负在身上,朝着前路跑了过去。
系统没有警告,说明他的作为不违反本源世界的规则,威胁到性命时自保为上吗?
只是即使他及时处理,那一声还是引起了同样搜山官兵的注意,脚步声飞速聚拢,呼喊声也传了过来:“这边,快,别让他跑了!”
追赶的人步伐很重,宗阙看着从前方提着刀包夹过来的人,刀反手挡住时,匕首已经抹了对方的脖子。
这些官兵的确是成年男子,力道不弱,但是他们是集体训练出来的,大多只会靠着蛮力挥刀,想要直接击到致命处不难。
宗阙侧头,以身前人的刀挡住了后面劈来的刀,匕首反手刺入,两具身体分开时,溅出的鲜血沾染到了脸上,肩膀上也多了一处血痕。
身后的步伐声和呼喊声仍络绎不绝,宗阙将身上的衣袍脱下,从上面撕下一条包裹住肩膀系紧,将衣袍裹上一人的身体扔下了山涧,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追!”
“他好像跳崖了?!”
“下去,上面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子樾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君子六艺中可是有射的。”
“一队人守在山外继续搜寻。”
脚步声匆匆,朝着山涧下奔跑了过去,有人往山林外搜寻而去,脚步声渐渐散落。
直到周围寂静无声,那一处山涧缝隙攀上了一只带血的手,宗阙身体落地,按住了伤口朝着与之相背的地方而去。
血液滴落,杂草丛生,宗阙到了边缘藏身一处看着守在外围的官兵微微蹙眉。
他们为了寻找公子樾,派来的人恐怕不止数百,王权争夺比想象中更加残忍和狠绝。
【宿主,这个世界对您来说会不会太勉强了?】1314看着那几乎将山外围的水泄不通的官兵道。
这种争权夺势的乱世,又讲究尊卑有道,不管是碰上乱象还是在太平的城里,宿主的身份决定了他可以轻易被人所杀,且对方不会论罪。
【不会。】宗阙坐在那处藏好了自己的身影,静静看着外围。
这种情况,他需要等待天黑,那时会更好脱身。
天色转到了黄昏,山林之中的官兵汇聚,纷纷聚集在了山坡之上,汇报着消息。
“死的那个根本不是公子樾。”
“摔的骨头都碎了,这仁善之君也不过如此。”
“头儿,找了一天了,明天还找吗?”
“他不知道还在不在这山中?应该是受了伤,跑不远才对。”
“那现在怎么办?”点燃了火把的官兵问道。
天色渐暗,火把一一燃烧了起来,照亮了这片空地。
火光跳跃,为首的官兵抬头看着手上的火,又看向了这片山林道:“我们的人都撤出来了吗?”
“这种深上老林晚上狼多,正在让人都撤出来。”旁边的士兵道。
“这晚上找人不好找,火把不小心掉在了树林里也是有可能的。”坐在马背上的官兵勒着马缰道。
“头儿英明。”旁边的人很是上道。
【宿主,他们好像想放火烧山。】1314担心道。
【放心。】宗阙靠在那里,看了一眼正往林外撤的官兵,目光定在了那骑在马背上的人。
本就是秋来落叶深,一旦火焰落地,定会瞬息蔓延开,整座山林和其中的生命都会化为灰烬,若是有人身处其中,也难逃一死。
一片山林养一方水土,手下敢如此做,就是料定了即使汇报上去,也不会被申饬惩罚。
为了权势毁自己的国土,全然不将一众生命放在眼里,有这样下梁的为首者的确不应该坐上君王的位置。
宗阙从箭篓里抽出了箭,搭在了弓弦上,指向了那在马背上洋洋自得的人。
这里的弓箭跟他所处时代的弓箭不太一样,能不能射准,要看运气。
火光映在眸中,那双眸底却是一片的冷意寒凉,坐在马背上的人乍见林中冷光闪过,正疑惑时已被那疾射而来的箭羽贯穿了眉心,睁着眼睛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
第41章 公子世无双(3)
尸体滚落马下, 一时整个山坡只剩下了火把燃烧和马蹄嘶鸣的声音。
旁边的官兵反应过来,抱住了掉在地上的人呐喊道:“有刺客!”
周围几乎是一瞬间慌乱了起来,无数人抽刀戒备, 在看到林间的身影时, 那扶着人的官兵眉心同样中了箭。
“追!快追!”有人举起火把下令。
官兵们试图往里冲, 可箭矢飞过,为首者再度倒地不起,
一时人心混乱, 竟无人敢往林子里再迈一步。
停留的官兵互看,有人问道:“怎么办?”
“烧山?”一小队队长粗喘着气问道。
“此处若焚大火, 谁去复命?”另一小队队长问道。
数人皆是迟疑不定, 若是有首领在,他们自然不需要担这份干系, 可要抓的人没抓到,首领还死了,一旦查出谁下的令,只怕身家性命都要没了。
“围起来, 先向主子复命。”一小队队长说道。
其他人纷纷响应:“围起来,将此处围起来,一旦看到有人出入,立马抓起来!”
官兵们纷纷动身,再不见丛林之中有箭矢射出,只是火把燃烧的火光也环绕了整个丛林的外围。
宗阙收起了弓箭, 欲起身时察觉了肩头伤口的迸裂, 布条重解再缠紧, 他顺着草丛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处。
……
“公子, 公子……”清朗温润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公子樾勉强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直接撑着床起身,呼吸微蹙:“阙!”
床边的人因为他的起身颇有些猝不及防,却是伸手安抚着他的后背顺着气道:“公子,静心,现在已经安全了。”
公子樾呼吸微匀,转眸看向了身旁一身绿袍青年,目光落在了他手中所持的竹扇扇面上道:“宣家叔华。”
他的声音虽有些虚弱,语气却十分确定,
那绿袍青年手中竹扇停了一下,起身作揖道:“公子好眼力,竟能一眼道破在下的身份。”
“多谢救命,此恩樾无以为报。”公子樾起身,却发现通身麻衣已尽去,身上的布料虽未有任何装饰,却是柔软舒适。
富商与各门客所穿多为棉。
他昨日奔波一日,因一身麻衣,发丝凌乱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那一日也是水米未进,有人烟处时时都能看到画像查问,林中倚靠暂歇,竟是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睡中似乎察觉有人靠近,可神思已经不能恢复清明,没想到竟是被宣家人所救。
“公子客气,叔华不过是途径那处,恰巧见有人落难,故而伸以援手。”叔华执扇行礼道,“不想遇到公子落难,叔华虽对霖国之事略有耳闻,却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不知叔华所闻为何?”公子樾起身下床,被对方搀扶时说道,“多谢。”
“公子客气,叔华途径霖国,便听闻公子遇刺的消息,当年随师父入霖国宫宴,有幸得见公子君子之姿,心中倾慕已久。”叔华扶着他在软垫上坐下,将小童煎好的药亲手捧过,放在了他的面前道,“一直也不曾有机会与公子谈论古今,未曾想到在霖国境内也有人敢行此狂悖之事。”
“霖国内事,让叔华见笑了。”公子樾跪坐桌前,看着面前的药却没有动手。
“公子身体虚弱,乃是长期奔波劳碌所致。”叔华轻挥着竹扇笑道,“此药是为调理,虽比不得宫廷用药,却是为了保公子之元气不为此事所伤。”
“多谢好意,只是樾在外向来不用药。”公子樾未动那碗汤药。
各国纷争,身边有人时入口之物自然是时时验过,身边无人,未明来历的药不可随意入口,此乃自保之基本。
“无妨,是叔华冒昧。”叔华未有一丝不悦,笑道,“公子昨日昏睡,并未进食,可要用些吃食,叔华此处虽然不比宫中,但可静养。”
“多谢。”公子樾执手行礼道。
“在下这小童还算伶俐,公子休养期间想要什么,尽可使唤于他。”叔华起身还礼道,“叔华便不多打扰了。”
公子樾起身送行:“慢走。”
叔华退身出去,小童将那桌上的药端走,一时屋内倒是寂静。
公子樾静立廊下,此处小院颇为宽敞,虽不是金碧辉煌,绫罗绸缎,却是个清净淡雅之地。
宣家叔华,承袭宣家正统之学,乃是宣子最为得意的弟子,宣子曾被召至宫中讲学,想来是那时见过。
如果各国纷争,各家学士并非分属一国,学说纷纭,公子樾所听颇多,只道各家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当取各家之长,避各家之短。
宣子所讲为纵横之道,六国皆列棋局之上,可纵横攻破各国,一统天下。
此学可取,然公子樾认为以如今六国之势,统一局面未现,先发者如同出头之鸟,必遭各国群起而攻之,如今应以和为贵,休养生息,否则即便平了天下,也是民不聊生,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宣学于这乱世之中未必没有可取之处,但宣家叔华与他所想却是背道而驰。
叔华取纵横之道中战之一道,认为只有一统天下,才能使万世开太平。
他们治世思维不一,能成友人谈论古今,却难成心腹幕僚。
“公子,您的饭食取来了,可要现在用?”小童捧了数个碗碟前来,恭敬问道。
“多谢你,放在桌上即可。”公子樾打量幼童年龄,入座时思忖道,“听你的口音像是鲁国人。”
小童略有错愕,执手行礼道:“是,奴乃是我家公子从鲁国买下的,公子识得鲁国口音?”
“六国言语皆有听闻,你可知如今外面的情形如何?”公子樾手指微微收紧询问道。
阙也是鲁国人,他如今暂得藏身休养之处,对方却不知是何情形,亦不知该如何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