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情根深种 第77章

马蹄声急,从官道上匆匆经过,未有丝毫停歇,从晨起到日落,马蹄声匆匆踏入了象城,寻觅着集市的地方。

可到了日落黄昏,集市的人早已零落,只剩下一片萧条之景。

公子樾从马上跨下,拦住了一背着菜框起身的人道:“这位老先生,敢问卖栗子的在何处?”

“木奄子?”老者疑惑道。

“是,可否请您指教?”公子樾说道。

“什么指教,不敢不敢。”老者见他一身文气,开口道,“就东边那个口那里,好几家一起卖,但那里卖的快,估计都收摊了,这山上的木奄子一天比一天少,想吃要赶早啊。”

“多谢。”公子樾匆匆行礼,骑上马背往东边行去。

只是行至那处,的确如老者所说,剩下的人寥寥无几,虽是有不少栗子的壳还留在原处,却已然没了人影。

公子樾拉住了马缰,下马打量着周围,心口微微下沉。

即便真找到了卖栗子的,或许也只是一种新的叫法,又或者是那人路过,将此法传授给了此处的百姓便离开了。

秋风吹过地上的壳,呼啦啦的让人心烦意乱。

马蹄声从身后响起,唤醒了公子樾的思绪,他本有意避让,却听到身后勒马嘶鸣的声音,有人下马,马蹄嗒嗒伴随而行。

公子樾牵动马缰准备离开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的问话声:“你来了。”

沉稳又平静,跟记忆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公子樾怔立原地,心跳骤然剧烈,那一瞬间几乎以为是幻听,然而回眸时,那道牵着马的漆黑身影近在咫尺之间,没有了狼狈,沾染了些许风霜,却一如既往的沉稳俊美。

公子樾的心口有些沉甸甸的,鼻中不知为何有些酸涩,唇角却勾了起来:“你无事。”

他看起来很好,无事就好。

夕阳之中,一身棉衣的青年发丝随洁白的发带轻轻拂动,眸中水光如映着瑟瑟夕阳的海水,掩藏着无尽的波澜,只以唇角的笑意展露那几乎被夕阳光芒同化的美景。

公子樾。

宗阙的眼睛微眯,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刺到了:“无事。”

“那就好。”青年的笑意舒展,整个人雅清的仿佛随时能够随风而去,化在夕阳的光芒之中。

第42章 公子世无双(4)

“就是这里。”宗阙推开小院的门, 将马拴在院落里的木桩上道。

公子樾同样牵马过去,看着他同样涮了马道:“多谢。”

宗阙系好绳索,转身关上了大门, 推开了里屋的门道:“进来吧。”

公子樾微怔, 随即笑了一下迈进了屋内, 一连数月未见,这个人的说话方式总是与他人不太一样,不太讲礼节之事, 说话做事干练利索。

这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只有一个简单的院落, 一间屋子, 一边的屋舍明显是柴房和厨房,而另外一面就是紧临的墙。

屋内并无太多的陈设, 打扫的却很干净,公子樾跪坐在桌前,看着他用小炉烧水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本以为是见不到人的,没想到只是寻来就见到了人。

原本独自漂泊, 如今处于这窄小的院落之中,看着面前的人却觉得心好像踏实了下来。

“我每天黄昏会去一次。”宗阙挑着炉子里的炭,起身端来了油灯点上,照亮了因为日落而渐昏的房间。

“所以栗子是用来寻我的?”公子樾笑着问道。

“嗯。”宗阙应道,将烧到一半的茶壶提了下来,倒了一杯温水, 看着对面静坐的人, 起身取了些茶叶, 放在了杯中, 水浇了进去。

热气袅袅, 杯子放在了公子樾的面前,让他的眉心一跳。

水明显不是太热,茶叶都未舒展开来,只有些许颜色晕染,入口必会吃到茶叶。

宗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着对面久久未动的人道:“这水之前烧开过。”

公子樾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神色,笑了一下捧起了碗盏,在他看来茶有茶道,可在对方看来,这不过是用来解渴的东西,因他是客人,所以以茶款待。

他小心避过了茶叶,将温热的水喝进了腹中,直接驱散了这深秋夜色中冷意,的确很解渴,碗盏放下,公子樾开口道:“樾饮水便可。”

“嗯。”宗阙应道。

“你怎知我会来?”公子樾想起他刚才的应声,仍觉得心中雀跃。

“说好要汇合。”宗阙看着他身上的棉布衣衫道,“想吃点儿什么?”

“若我未曾听到或不来呢?”公子樾看着他起身的身影道。

“我会在这里等三个月,三个月没人来,我会离开。”宗阙走到门口穿上了鞋道,“要吃什么?”

他的眉目一如既往的冷静,公子樾心中思绪微沉道:“有栗子吗?”

他有点儿想念那个味道了。

“有。”宗阙下了台阶进了厨房。

豆大的烛火因为关门的风跳跃了两下,公子樾以手护着,静坐原地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

这里很小,只有一处桌子,一方小炉,一个放着竹简的架子,一张床榻,一个木制的屏风,可即便简陋,也是处处井井有条。

公子樾摒弃了心中那抹微妙的失落感,阙这个人是冷静理智的,若三个月他还不来,便是不想来,栗子之事已将安全之事通知到,也算是尽到人事了。

或许在很多人的心中,奴隶是不能当人看的,三个月不来,或许是没那么重要,可阙愿等三个月,也算是认可了他这个友人。

公子樾起身走到了摆放竹简的架子前,卷起的竹简上刻上了字,刻的极锋锐且有章法,他没有擅动,目光转到一旁排列整齐的路引上停留住了。

路引大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名字都是陌生的。

公子樾拿起一枚细看,手指摩挲,又将拓上的印泥凑在鼻端细闻,眸中略有惊讶之色。

拓上的印泥与真实的路引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制作的材料中只允许官中使用的材料被替换掉了,虽味道略有不同,但呈现出来的效果一模一样。

这是假的,却能以假乱真。

身后的门被推开,公子樾捏着路引看着身后端着托盘的男人道:“抱歉,擅动了你的东西。”

“没关系,吃饭了。”宗阙随手带上了门,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道。

公子樾随手放下了路引,走到了水盆边净手,坐在了桌前,看着面前的食物有些讶然。

看着极为软糯的粥水,热气腾腾的面饼,却不似王宫之中的饼一样干瘪,反而是鼓起来的,碗中的绿菜倒是一目了然,只是略微焦黄的块状物他却不认识,开口的栗子放在一旁,各种颜色泾渭分明,倒让人食欲有些大开。

宗阙拿起馒头开始吃饭,公子樾手指捏上面饼,只觉得细软异常,粥水中全无任何石子硌牙的感觉不说,那看着焦黄的白色块状物入口虽只有咸味,却一咬就碎,喷香扑鼻。

“这是何物?”公子樾顾不得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豆腐。”宗阙抬眸道,“黄豆做的。”

“你这面饼必是舂了许久。”公子樾从未吃过这样细腻的面饼,王宫之中若想做出面饼,需要宫人舂上许久。

“磨盘磨出来的。”宗阙说道,“不费多少功夫。”

“磨盘?”公子樾有些疑惑,他从未听过此物。

“先吃饭。”宗阙看着他眸中好奇问道。

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是没有的,他所处的时代能有那么多司空见惯的东西,都是前人传承下来的,即使后来以机器替代,也少不了其中的原理,而这个时代是空白。

系统不会提供超过于一个时代太多的东西,但宿主自己制作出来的不算,即使制作出热武器也被允准,但宗阙研究的方向偏偏没有涉猎到那一方面,只能慢慢尝试。

“好。”公子樾低头吃饭。

这样香甜软糯的食物,其实是他这么久以来吃到的最好的一顿了。

他的筷子频频伸动,宗阙看着他手指上细碎的伤疤伤痕,端起碗将粥一饮而尽,放下筷子剥着旁边的栗子送进了口中。

一饭毕,碗碟之中干干净净,公子樾看着旁边落下的满满当当的栗子壳,没忍住打了个闷嗝:“失礼。”

“灶上有热水,要不要洗澡?”宗阙收拾着碗碟起身问道。

“好。”公子樾同样起身,跟他去了厨房,左右看着问道,“要如何沐浴?”

“浴桶在井边,用木板盖着,你可以搬到屋里,井边有桶,可以打水,灶上有热水,自己看什么温度合适。”宗阙舀了热水加了冷水清洗着碗碟。

公子樾看着他的举动,转身走到了井边寻觅着,将遮盖的木板取下,两手提起木桶的边缘先是提到了廊下,然后挪进了屋中。

木桶放在了一个略显空旷的位置,公子樾轻轻舒气,庆幸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常常骑马,力气倒比之前大了许多。

只是井边的小桶入水,公子樾提了两下,其中要么是没有水,要么是只有浅浅的一层底。

宗阙从厨房走出,开门将脏水倒了出去,放好木盆在厨房门口看了几眼走了过去,接过了小桶和绳索道:“我来吧。”

“多谢。”公子樾松开了手,站在一旁看着他扔下了小桶,绳索轻拉,似有下沉,再来上来时其中已是满满当当的水。

小桶中的水倒进了旁边的木桶,宗阙倒了三桶看着站在一旁的人道:“可以提进去了。”

公子樾如今已不意外他的言语举动了,纵使他是霖国的公子,这人也是将他如对待常人一样对待的,也不是常人,而是……友人。

予他帮助,让他自食其力,却从未要过什么报酬。

公子樾提起木桶进了屋子,将水注入其中,又来回两三趟,再想取水时宗阙那边提着热水桶倒进了浴桶中道:“水温怎么样?”

公子樾伸手探了探道:“刚好。”

宗阙转身再去打了一桶热水,放在了浴桶旁边,往里面放了个葫芦做的瓢:“觉得凉了就添。”

“好,多谢。”公子樾应道。

“衣服先穿这一身。”宗阙从床后的箱子里找了一身衣服,又将窗边的屏风拉了过来做了阻隔,“还有什么需要的叫我。”

屏风不仅遮挡了视线,还将本就昏暗的光芒掩了一些,公子樾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解开了衣带道:“好。”

棉制的衣物一一搭在了屏风上,公子樾浸泡入热水之中,初觉滚烫,可周围寒意尽去,却觉得周身都舒畅了起来。

一路奔波,纵使有叔华所赠钱币和马匹,初时也是要避着人的。

与阙行于林中时虽觉艰难,却有休息的地方,有食物可食,有宿可借,可到了自己一人时,行于偏僻之处很难遇到食物,只好在路过村庄或是城镇时采买一些干粮,只是采买的数量不对,要么是太少了不够吃,便只能勒紧衣带让自己努力睡着,要么是买的太多了,即便天气渐凉,剩余的还是长了霉,让他实在下不了口,只能丢弃。

路遇野果也有意向,可是在见到食用后死去的动物,便连路边的野果也不敢随意用了。

也只有每每入城收取亲信寄来的银钱时能在城中暂住一晚,打理自己,浣洗衣物,即便如此,也要匆匆离开城池,以免被发现踪迹。

深秋万物凋零,冷意渐起,即便是遇上河水饮了,也是冰冷刺骨。

幸运的是所到之处如今已找不到寻觅他踪迹的人,倒是能让他静下心来觅个地方过冬。

往常在王宫中时不觉严冬苦寒,如今还未入冬,便已经路有饿殍,而他除了六艺与政听学说,对生存之事仍是半知不解,那种不安是无法与他人言说的。

直到听到了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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