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精致,再上一壶泥罐小茶,点檀香,风雅悠然。
庄沭没跟耿小燕说一句宽心话,只是抓一把南瓜子让她剥。
只做烘干的南瓜子,灰白干瘪,得剪掉尖端,一点点抠出来。
茶绿色瓤落在瓷白小碟里,永远装不满,一颗一颗都落入庄沭嘴里。
不一会儿,专心剥南瓜子的耿小燕,肩背柔软,眉眼舒展,惶恐与不安自她身上缓缓退去。
两全其美,庄沭吃得也很香。
袁佳悦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差点以为自己进错门,甚至重新看过门头“鲤跃龙门”,没错。
她狠狠剜一眼臊眉耷眼的庄淮:“没用的东西,呸!”
庄淮昨天被堵在城中村暗巷里,好一顿暴揍,此时脸上无比精彩。
他在袁佳悦面前缩手缩脚,头都不敢抬,哪儿还有去找耿小燕的嚣张气焰。
袁佳悦款款落座,没看耿小燕,倒是紧盯着庄沭不放:“哟,小燕儿姐,这是小律师啊?还是……嗯?”
暧昧不清的眼神,肆意在二人之间打量。
庄沭喝口茶,不紧不慢说:“她是我前嫂子,对面那个跟我一样,也姓庄吧?”
“……”袁佳悦的cpu在干烧,袅袅青烟升起。
她认识庄淮时,庄沭早已落魄,根本不可能提起。
全程没脸见人的庄淮,听见声音终于抬头:“小小小、小树儿?怎么是你?”
庄沭用“你猜”的表情糊弄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袁佳悦凶狠盯着庄淮,“你弟弟给你前妻撑腰?你们家人全有病吧?!”
她压根儿瞧不起穷酸又没文化的耿小燕,只让律师传话吓唬人,根本没想戴律师来。
“袁佳悦!你别太过分!”庄淮见着庄沭,突然间胆儿肥,“我弟弟现在可是豪门贵夫!亿、亿万家产的那种。”
袁佳悦哪里会被他吓着:“放你的狗屁!你要是有这样的弟弟,能还不起三百多万?”
“你说得对。”庄沭小海豹鼓掌。
袁佳悦差点被气死,平复情绪回到刀枪不入:“我不管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我是来要钱的。”
“我问过律师,我给耿小燕的钱,是有目的赠与,达到的目的是我和庄淮成为夫妻。现在,我俩掰了,目的没达到,我要撤销赠与。耿小燕,还钱吧!”
她一点不觉做得有什么问题,不觉得有损公序良俗。
她花出的每一分钱,都要有回报,得不到,那就要要回来!
耿小燕双手捏着小茶盏,听到这段刺耳的话,滚烫茶水溅出来都没感觉到。
眼前满是大雨里,自己匍匐在车来车往的水泥地上,仔细寻找银行卡的画面。
她好像一只被钉在解剖台上兔子,被反复拨开鲜血淋漓的伤口,供人参观。
“是吗?”庄沭闲闲喝茶,“你们签了赠与协议,过了账,打了收条吗?”
袁佳悦嗤笑,想拿这个吓唬人,小孩儿太嫩了。
“那可是我的名字开的银行卡,你去取钱转账,银行都有记录,你赖不掉!”她戳了戳桌面,胸有成竹。
庄沭抬头,才是看向袁佳悦的第一眼:“不是你的钱,你的卡,就能证明这是一笔目的赠与。”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都问过律师了……”袁佳悦十分嚣张,根本看不起任何人。
耿小燕突然发起反击:“你从来没有说过,这笔钱用途。”
“你在胡说什么?!”袁佳悦做梦都没想到,懦弱、胆小又无知的耿小燕,有一天会这样跟她说话。
她们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平起平坐!
“或许你忘记了呢?”庄沭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嘲笑。
袁佳悦气得胸闷,恨不得一脚踹死庄淮。
她当时是找到耿小燕,当面说的拿钱让人,没有证据。
但律师说这种情况不符合公序良俗,是可以撤销赠与追偿的。
再有就是她吃定耿小燕不会撒谎!
这女人属于傻逼活该命苦,神仙都不救,为什么要求凡人高抬贵手?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踩着法律,弱者才要求道德。
袁佳悦心中没有敬畏,更无畏惧,她是她自己的神,是自封的强者!
“或许,你也该听听别的声音。”庄沭看向耿小燕。
耿小燕掏宝贝似的掏出手机,递过去。
庄沭找到录音摁下播放键。
“小燕儿啊,瞧你把我想的,囡囡也是我亲闺女。”
“要不咱俩复婚吧,你考虑考虑?”
“哦~~不好意思,弄错了。”庄沭不紧不慢掐断。
这段录音掐头去尾,很明显是故意播放的。
袁佳悦脸绿得跟黄瓜似的,抡起水钻小包,劈头盖脸砸向庄淮:“老娘的魂儿都快被你染绿了!出去嫖还不够!还他妈吃回头草!”
庄淮又欠钱,又偷人,被打得不敢还手,抱头痛哭:“悦悦、悦悦啊,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以后,你以后去牢房跟狱警说去吧!”袁佳悦泄愤般将手包丢出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庄沭全程都在玩手机:“这么多录音啊?嗯……到底先播哪一个好呢?”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庄沭摩挲着手机边缘, 嘴角始终嵌着弧度,却没有笑意:“准备好了吗?袁女士。”
“准备什么?来啊!我还能怕你?”袁佳悦一巴掌拍茶桌上。
过满的茶罐,茶水洒出来, 溅在烧红的铁网上,呲呲作响。
如她所愿,庄沭摁下播放键。
手机里传出争吵声, 周围环境很嘈杂, 还听到叫警察的声音。
而这一切都无法遮盖,庄淮扯着脖子,趾高气昂的吼叫。
警察:“看你穿得也好, 长得也不错,这么大个头儿吃得也挺香吧?怎么就不知道给孩子抚养费呢?”
庄淮:“怎么没给?谁说没给?老子给了她三十万呢!”
耿小燕:“那三十万是你给的吗?”
庄淮:“我和悦悦是两口子,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 那三十万是给孩子的抚养费!”
袁佳悦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吃惊,她是造了什么孽, 看上庄淮这种废物点心?!
来之前, 律师提醒过,对方是有孩子的,如果这钱以抚养费名义出去,是一毛都收不回来的。
“好听吗?还想再听点别的吗?”庄沭瞧热闹不嫌事儿大,支着下巴颏儿开嘲。
耿小燕的眼神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刀, 一刻都没有离开庄淮。
庄淮是个文盲、法盲大满贯得主, 事已至此还一脸迷茫。
“悦悦, 我那是、那是骗她的啊。”他捂着青红交加的嘴角,“那是你的钱, 你做主, 我就是借个光儿骗骗人。”
袁佳悦气得快没脾气了, 瞪着两只大眼珠子,一字一句说:“你真是头猪!”
“这是我的钱,我给的,庄淮说话有屁用!我从没说过这笔钱是抚养费!”
庄沭把手机还给耿小燕:“你有没有说,已经不重要了。”
“为、为什么?”袁佳悦没反应过来。
庄沭从桌上捻起一张薄薄的纸,轻飘飘扔过去。
袁佳悦慌忙捡起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那正是她摁着庄淮签下的三十万借条的复印件。
庄沭摆开的证据,林林总总慢慢汇聚到一块。
原本逼耿小燕与庄淮离婚的筹码,如今变成借钱给庄淮,用以支付赡养费。
警察询问的录音,不合时宜的借条,只有耿小燕知晓的谈话内容。
一切的一切,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算无遗策的袁佳悦勒死在其中。
“你们不会得逞的!”袁佳悦扬起高傲头颅。
庄沭用铁签轻轻拨动木炭,红泥小炉发出“嘭嘭”闷响。
一罐浓茶沸腾出水花,咕噜着无人问津。
“耿小燕,你撒谎!”袁佳悦此时才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女人。
她其实很年轻,瓜子脸,五官底子很好,秀气温婉,只是长期在外忙碌,皮肤粗糙暗沉,但无痘无坑,清爽干净。
能看出她很紧张,手指搅在一块,指节泛着青白。
但她的眼神无比坚定,已不见那日的躲闪、祈求与绝望。
她像依偎着毒花的枯藤,突然回春,结出坚不可摧的果实。
“你的确没跟我说过,这笔钱的用途。”耿小燕学着庄沭,拿起瓷白茶盏,在嘴边轻抿,手是抖的但不在乎。
“他也的确说过,这钱是给孩子的抚养费。”
她喝完冷茶,自斟自饮:“他也确实给你打了借条,不是吗?”
这句反问,把袁佳悦噎得脸红脖子粗,面目狰狞到粉底都在往下掉。
“耿小燕,那又不是你的钱,识相点就赶紧还给悦悦,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庄淮因为智商低,整个人完全在状况外,跟只乱叫的疯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