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贺东,庄沭闹出天,黑锅章芷柔背着,所有人闹个灰头土脸,老爷子干干净净,贺家还是那个贺家。
借着章芷柔,直接提贺东,那就是要掀贺家的棺材板儿!
贺炳天敏锐察觉到,庄沭,不,应该说贺正,是想要跟贺家算总账。
否则刚刚那本,记录所有人丑事的册子,是刚卸掉贺家大门的庄沭,无论如何搞不到的东西。
老五贺炳成,也赶紧出来给事态降温:“庄沭啊,章芷柔做得丑事,绝对不能放过,陆家还是我们亲戚呢,肯定是要给个说法的!还有、还有她心思恶毒,连死人都不放过,搬弄是非,不配做贺家的太太。”
贺家也并不全是吃喝嫖赌的傻狗,老五就清醒的很。
只要老爷子在,贺东的灵位还在祖祠里,贺正就无法与贺家割裂,他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兢兢业业做血包。
在这些利益面前,章芷柔算个球儿!
赶紧麻溜儿推出去祭天,叫庄沭别闹出界,闹到不可收拾!
他们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庄沭,他始终在怕的是,照庄沭这种闹法,贺正会不会有机可乘!
庄沭不可思议的眼神,从兄弟两的脸上缓慢扫过:“做你们贺家的女人,真惨啊。”
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建立在贺东、贺正二人的拼搏下,却为了能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紧紧抱住贺忠义的大腿,维持一座吃人的坟墓!
“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傻逼,像你这般专业的还是头一回。”庄沭盯着他们,冷若冰霜。
兄弟二人被骂愣住,他们明明再/三/退/让,怎么、怎么还不依不饶呢?难道还要真宰了章芷柔不成?
“大嫂,抱歉,让你来这么脏地方啊。”庄沭一直抱着红布包,此时垂着眼,满目温柔,拍了拍红布。
此话一出全场毛骨悚然,贺炳天、贺炳成兄弟二人脸色苍白如纸。
就连陶微也被蒙在鼓里,吓得上前唤了声:“庄先生。”
只有安保队长,如铁塔般守在一旁,岿然不动。
“嘘~~”庄沭哄孩子似的,手拍红布,“不要吵,我们去……接大哥,回家。”
这句话,好似在贺家祖坟上放了颗原子弹!
全场发出炸裂般的惊呼!
庄沭很安静,垂目不语,苍白指尖挑起红布一角,用力往上一抽€€€€
室内不知何时,吹来一阵乱风,来的刚刚好,来的正当时!
鲜红刺目的布,越过玻璃围栏,在天井万丈光芒里,轻慢飘落。
小白楼很白,染的日光如白霜,有一抹凄厉的红,飞啊、飞啊……
众人看见,庄沭手中抱着个漆金字的檀木灵位牌,上面赫然写着黎雪的名字!
灵牌供奉年久,烟油浸出一层光,但叠回台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丁点杂质,是有人长期精心照顾的。
突然,棋牌间里,章芷柔间歇式发疯,爆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哈哈哈!你们贺家要完蛋了!”
她声音嘶哑如鸦,击打着厅堂四壁,撞击出层层诡异的回声。
庄沭追着声音,闭上眼,如听仙乐。
他轻缓转身,一只手将黎雪灵位牌环在臂弯,一只手搭在清透的玻璃扶手上,轻盈地走下楼梯。
走到二三楼交接的中空层,那里和棋牌间方位一致,延伸出去的露台小花园,远远能看见贺家祖祠的屋顶。
阳光热烈,庄沭迎光眯眼,指着那里说:“大嫂,我带你去那里,领大哥回家!”
“快快快、快去!快去!请老爷子,要出大事了!”贺炳成抓住贺炳天手臂,大力摇晃。
一群人这才大梦初醒,这他妈就不是寻仇!这是报仇雪恨!是要将贺家连根拔掉!
不但要承认黎雪,还要她进祠!
她不但要进祠,还要请走贺东!
没有贺东灵位的贺家祖祠,就是个狗屁!
十年前,根基不稳的贺正没做成的事,十年后,他老婆替代他来做了!
那时,贺正碰得头破血流,被无数人戳断脊梁骨,也要把贺东坟墓迁出另建,不容许贺家任何人祭拜!
这股恨,缠绵压制十年,终于如期爆发!
楼上的人,趁着庄沭在露台带着黎雪远眺,连滚带爬滚出小白楼,成群结队往贺忠义的院子跑去。
贺忠义一辈子的如意算盘,就那么几样,女人当工具、背黑锅;死人当绳索,拴住活人;家族荣誉、脸面比天大。
而他,永远是睿智的,清白的,无辜的,至高无上的,操纵别人人生的那个“父”!
贺家人很快重新聚集在祖祠外,贺忠义坐在轮椅里,撑着手杖,如一尊腐败的神像,活着的死人。
庄沭沿着树木遮盖的小路,走到头,终于看见贺家这座死宅,最腐朽的核心。
而四方院落里,背对他,面对贺忠义,还站着个人。
那人高大,如松柏般挺拔,穿着锋利贴合的白衬衣,肩背宽厚,腿长腰细,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庄沭刚跨过门槛,男人心有灵犀般转身,目光锁住他,长久地看着,末了平淡又坚定地说:“你来了。”
庄沭也只是点点头,垂眼冲着黎雪灵位不好意思地笑笑,几步走到贺正身侧,站定。
贺正抬手,准确无误捉住他的指尖,攀上去,紧紧握住。
“忘了介绍。”他脸上永远是深沉冷漠的,“庄沭,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本文正式驶入终点的快车道,谢谢大家一直陪伴。
第68章
“忘了介绍。”他脸上永远是深沉冷漠的, “庄沭,我的爱人。”
贺忠义快八十的人,去年脑梗还在治疗, 嘴有点歪,嘴角时不时抽动。
他太老了,脸如枯树皮, 瘦下来后, 层层叠叠的皱纹压垮五官,垮塌眼皮瞳孔是浑浊的,嘴角顺着皱纹的方向垂下, 岁月正将他慢慢拖入泥土。
不同的是,他的躯体表达是强硬的,即便坐着轮椅, 也不会依靠,正襟危坐, 手臂自然弯曲, 干瘪手指攥着金属手杖头,青筋爆起。
他的身体里,依旧流着强势、蔑视的血液,从未改变。
“哼。”贺忠义不屑,阴阳怪气, “你是娶了个好的, 有本事, 有手段,就不知道, 以后这些脑子和手段, 还要用在谁身上。”
这种挑拨很低端, 平常人只会骂句有病,但上位者敏锐、多疑,越是相近越是忌讳、防范。
世间真爱,经不起雨打风吹,经不起人性考验,经不起细细思量。
最纯净、最浓烈的感情往往最难长久。
贺正握着庄沭的手紧了紧,放松呼吸,有种认命的快意:“我愿意。”
他没有反驳,也不需要反驳,有一万种以后,那就有一万种在一起的理由,甘之如饴。
母亲早逝,父亲无能,祖父像压在头顶的天空,贺正唯一正面的情感来源,就是贺东与黎雪。
大哥去世后,去爱一个人,是他羞于启齿的渴望,二十岁的少年,早早死在心底。
直到遇见庄沭,才真切感受到,因为太过沉重,所以克制,因为想要拥有,所以卑微。
原来,他也想要一份爱,想要被好好对待。
庄沭笑着仰头看贺正,他嘴角紧抿,居然有点紧张?
好想上去偷亲一口薄唇,做只妖精,破了他的法相,毁了他的坚毅,在森严宝殿里,恣意妄为!
庄沭闭眼叹气,算了,现在气死他们就不好玩儿了。
“谁打我先生的主意,我的手段就用在谁身上,现在是,以后也是。”他笑得很开心。
周围人又气又怕,这俨然就是第二个黎雪,让他们不得不回忆起,贺东是如何手起刀落,用一道道融资,不断稀释他们的股权。
滔天恨意让他们面目狰狞,如白日见鬼。
贺忠义道行深,耷拉着眼皮,不辩喜怒,手杖敲击地面:“好,好样的,贺正,你比你大哥厉害,你找了个有脑子的。”
他层层递进地挑拨,用庄沭侮辱黎雪。
他好似句句在说废话,句句平静如水,却句句直戳贺正心底的软弱、恐惧、悲伤,挑动他最脆弱的地方。
这世上伤你最深的人,往往是与你血脉相连的那个人。
他知道你哪里最痛,哪里最不堪一击。
贺正聪明地选择回避,从他决定返回与庄沭一起,结束这一切时,就决定面对所有。
“别上当,别理他。”庄沭牵着他的手,碰他,小声叨咕。
贺正没低头,浅浅笑了:“陶微,东西给我。”
陶微立刻递上,记录贺家老小龌龊的资料夹。
贺正随手翻开,突然愣了下。
庄沭心里一声糟糕,刚刚他在上面画了好多王八、猪头和粑粑。
不会吧?不会要把这玩意儿,交给老头儿吧?
他低头,爪子轻掩额头,有点小小的丢人。
“二叔,拿给老爷子看看吧。”贺正脸色瞬间柔和下来,垂目看一眼小狐狸,“画的挺好的。”
他那表情就是硬夸,直白点讲:你画个粑粑我都觉得好看,我可以给你开画展!
这下更尴尬了,庄沭不敢看他,轻轻嘤~一声。
贺炳天皱眉叹气,心不甘情不愿,把资料册交到贺忠义手中:“阿正啊,这么大的一个家,难免有些不如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吧。”
贺忠义拿起放大镜,装作从来不知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居然认真在看。
“混账!”他看到一半,就把资料夹重重摔在地上,“贺炳义呢?!”
老五贺炳成满面愁容:“刚被姑娘揍的……摔楼梯底下,腿好像折了。”
贺忠义惊得眼睛大了一圈,缓口气又问:“贺全这个兔崽子呢?!”
“他老婆拿刀,要剁了他命根子,报警了,警察调节呢。”贺炳成那脸,跟便秘一样,十二分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