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广阔心想,没啥事儿,“烧锅!”
林六生一听,直接就高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都漾开,一时间想到了什么,说:“你今天有事儿没有,要不等下午天不太热了,跟我一块儿下地薅草去吧。”
楚广阔直接扭头看向他。
啥玩意儿?
下地薅草?
楚广阔一点儿看不上那几亩地,“就那点儿地,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都收成不了几袋粮,有啥可种的,还薅草,老子才不去!”
林六生就猜到会是这样。
但他好歹是一个有三观的好青年,自然是不太能看得上楚广阔平时干的那些勾当。
不种地,他来年吃啥?
林六生还没有傻到跟一个恶霸讲道理,本来也就是问上一句而已。
楚广阔不帮拉倒,他自己干。
林六生抿着嘴,扭过头去,拿着烧火棍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点着,不再搭理他。
“你也甭种!”楚广阔又来了这么一句。
这病秧子半道儿上要是种不下来了,地里的农活还不得摊到自己的身上?
林六生拿着烧火棍就又扭头看向了他,“你不种就不种呗,你还管我种不种。”
楚广阔张口就说:“你累死地里头了,我不就没媳妇儿了吗。”
“……”林六生面色没有什么表示,嘴里却磨了一下后槽牙,“你见有谁种地,还能把自己给种死的?”
再说了,自己什么时候成他媳妇儿了?
也真是够不挑的啊,还是说没有姑娘愿意跟他,一个大龄单身汉想媳妇儿想疯了,连个男的都想认。
“你不就是!”楚广阔压着眼,声音带着一点哑,混沌低沉。
林六生乐了,“那你当我现在是鬼呢?”
“老子又饿不死你!”楚广阔压着他声音的尾音说了这么一句,“你瞎折腾啥啊你!”
林六生的眼神带着一点儿微妙了,且多少带着一点儿的轻视。
楚广阔干的勾当实在是让他不敢苟同。
楚广阔见他不说话,又看他这眼神,也算是明白了,不在意地咂舌“切~”了一声,嘲讽林六生的清高。
但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没了底气。
“种地,累死你丫的!”楚广阔也不说替他烧锅了,说了这么一句就直接扭头出了小厨屋。
楚广阔一出去,小厨屋一下子就宽敞了。
林六生歪着身子,朝着院外头喊:“饭!你吃不吃了!”
“……吃!”楚广阔几乎是用吼的。
林六生又无奈地笑了一下,端着蒸好的饼子出了小厨屋,就看到楚广阔正站在墙角撒尿。
林六生终究是没忍住,“你就往那尿?”
楚广阔抖了几下,“不然呢,尿猪圈?”
“……”林六生深吸了一口气,但也不好过多的要求他,终究还是说,“洗手吃饭。”
楚广阔不知道他瞎讲究个啥,却很吃他的迁就,乖乖地去洗了手,走过去一手拿了两个饼,叠在一块儿三口吃完。
家里确实没粮食,剩下这点儿根本就不够楚广阔一个人吃的,林六生也不跟他抢,就自己拿了一个,就不打算再拿了。
可谁知道楚广阔就吃了俩,给他剩下了一个,嘬了一下手就走了。
林六生看着碗,又神色淡淡地抬头看向楚广阔离开的背影,将手里的饼一口给塞嘴里了。
将家里收拾妥当之后,林六生出门,找了一个姓曹的婶子打听了一下,问了一下周围的村子有没有一个教书先生。
要参加童试的县试跟府试,肯定得有人给自己做保,找一个教书先生是最简单的了。
曹婶子对他一脸的探究,觉得他可怜。
林六生有些无语,但也不值当地跟人解释,不然非得将自己搞成一个笑话不可,也就随着他们瞎想了。
曹婶子:“教书先生是有一个,搁邻村嘞,可那教书先生跟你家男人过节可大了,你找他啥事儿啊?”
林六生对“你家男人”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不自在,又觉得稀罕了,楚广阔能跟一个教书先生有什么过节,所以也就多问了两句。
本来他都已经想好一个恶霸蛮横无赖地欺压读书人了,可这曹婶子一开口提就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楚广阔才……八岁吧?
曹婶子表情十分丰富的讲述了当年那档子事儿,就跟告诉林六生,楚广阔这人天生就是一个祖宗十代造孽都出不来一个的玩意儿似的。
读书人,越是稀有,越是受人尊敬。
这树禾村近百年都没能有一个教书先生,十五年前才好不容易来了一个。
那会儿,四方的村子送来的学童一共也才三十一个了。
毕竟在树禾村里头办的私塾,树禾村的孩子也就多了一些,当年楚广阔他娘也是勒紧了裤腰带,将八岁的楚广阔送了进去。
可谁知道,楚广阔去了三天,一共三十一个学童,有二十九个都跟他跑了。
那教书先生管不了他,不愿意收他了,又为了那一点束修费闹得人尽皆知。
全村人,甚至外村人到私塾看热闹的时候,就看到那教书先生发髻乱了不说,青衫也烂了,一条腿还瘸着,脸上全是抓痕。
一个读书人,就差哭爹喊娘的了。
八岁的楚广阔正扯着那教书先生家的一大袋粮食往外头拽,一张带着结成黑色的痂的伤疤的小脸儿凶恶的不行。
林六生起初还是微笑,听着听着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曹婶子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林六生倒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毕竟楚广阔当年才八岁,那教书先生又受人请,把私塾搬到了别的村子。
这件事,也够久远了。
林六生问了路,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到了西屋村,找到了那个私塾。
怪不得村里人对楚广阔那么大的成见,这样一来,村里的娃娃读书确实难了,怕是一个村子也没有一个。
第20章 街上遇到恶霸
林六生进去拜访,见一个青袍老头正在晒书,过去打了一声招呼。
“不知您可是刘先生?”
那青袍老头回头望他,一双眼不着痕迹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
不知怎的,他这打量让林六生觉得不甚舒坦。
“你是?”刘春林还算是客气。
一群学生从私塾里探出头来,小的八九岁,大的有十来岁了,二十来岁的也有几个。
林六生:“蔽姓林,是隔壁树禾村的村民,想参加下一次的童生试,这次过来是想请先生写一封作保信。”
林六生刚说完,私塾里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一个娃娃直接就喊:“赖皮休的男媳妇儿过来了!”
林六生直接皱了一下眉头。
“赖皮休”可不是这小地方的叫法,这是谁教的?
私塾里一阵闹腾。
“就你读书差,哈哈!以后也得娶一个不能生儿子的男媳妇儿!”
“滚滚滚!”
刘春林下巴都抬了起来,也不管他们,由着里头的学生大笑哄闹,过了一会儿才装模作样地制止了一下。
林六生脸上的笑早就淡了下去。
刘春林眉眼轻视,自己坐下喝茶,连个客气都没有,问他:“你读几年书了,哪个私塾先生教的?”
林六生早没了要他引荐自己心思,但既然来了,他倒真要看看这个刘春林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读过私塾,自学了几年。”
刘春林一听,直接摇头笑了,语气沉长地道:“自学……我劝一句,书不是谁都能读出来的,这地里的庄稼总得有人种,坑里的粪……”
刘春林抬头,斜眼看他。
“总得有人掏不是?”
林六生直接笑了,眼里却沉的跟河似得。
“先生说的是。”
刘春林一脸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不是我不帮你,这‘读书人’的身份不是靠无赖的那一套能抢得来的,做人总得知命,免得闹个笑话。”
窗户里挤得全是学生的脑袋,一个个的,全都在笑。
林六生淡笑,离开。
后头笑声放肆。
也是顺道,林六生直接去了镇上,想着买点儿粮食,再扯几块儿布,正问着价钱,就看到跟土匪开路似得一行人从街东头过来。
“白米脱壳的一斗一百二十文,不脱壳的一斗一百文。”米行的伙计还没有注意到外头。
本来正要直接走过去的楚广阔偏偏往米行里头看了一眼,这下一眼跟林六生对上眼了。
楚广阔想都没想,直接脚下一转,进了米行。
“阔哥?”跟他同行的一个脖子上带着刺青的男的还觉得纳闷儿,不明白他怎么就进了米行。
楚广阔一进来,米行的伙计吓得手都离了柜台。
“你搁这儿干啥呢?”楚广阔混不吝的架势,因为长得高壮,看人都得压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