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不擦不要紧,越擦林时桑越心惊,越擦越慌张。
等那人终于露出原貌时,林时桑竟直接僵在了当场,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小书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桑果误会了师尊
不,不可能!
一定是猛然一看的缘故!
林时桑深呼口气,把眼睛偏了过去,然后再看一眼,还是觉得像,忍不住又多看几眼,结果越看越像。
他走近,贴着床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越看越觉得这就是小书生。
因为不管从五官,还是从脸型来说,几乎和小书生如出一辙。
如果一定要说区别,那可能就是此人身上既没有小书生的温润,也没有那种明净到纯情的气质,甚至,连眼神都不一样。
小书生的眼神明净,深邃又温柔,清澈中还隐约透着几分极其平易近人的温润。
而面前的少年眼神警惕,迷离,甚至是迷茫,好像……好像是迷途的羔羊,狼狈不堪,惊慌失措。
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的气度,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林时桑心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得俊美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一点的相似之处。
不像丑人,丑得千奇百怪,与众不同。
但这未免也太像了,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面前之人,就是不久之前,才与他一起患难的小书生。
可是,且不说小书生为何骤息之间性情大变,就单说白秋意罢,林时桑不相信就以小书生的本事,能逃出白秋意的手掌心。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此人就是小书生,不过此时的小书生已经饱受白秋意的折磨,所以才遍体鳞伤,精神也几近崩溃,所以导致性情大变。
倘若如此,那就能说得通小书生为何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至于小书生为何出现在此地……就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白秋意故意将小书生放了出来,还将人弄得丧失记忆,以此来试探林时桑到底和小书生之间,有没有私情。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白秋意也实在是太恶心,太阴险,也太歹毒了!
“……你想对我做什么?咳咳咳,你不要碰我,别碰我!”床上的少年痛苦地嘶吼起来,俊美的五官都显得有些狰狞,几乎是有些哀求的意味了,“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不要碰我,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碰我……”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
林时桑轻声安抚道,只要一想到,小书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才被白秋意折磨至此,他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忙温声细语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怕,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见此人不再剧烈反抗,林时桑才敢再凑近些,仔细打量着对方,越看越是胆战心惊。
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即便不用将白布解开来看,也知道这底下是什么样狰狞可怕的伤痕,因为有的部位都渗出了鲜血。
不仅如此,林时桑还看见少年的肢体有些残缺,左脚的大拇指少了半截,右脚没有小指,左手缺了两根手指,右手的手背上,还烙着一个血淋淋的“奴”字。
一看就知道才烙上去没多久,而且应该还用了什么特殊的药粉,因为伤势根本不愈合,边缘都是腐烂的皮肉。
给他烙下这个字的人,一定非常恨他,哪里是在人的皮肉上烙字,分明就是想直接将“奴”字深深烙在对方的骨头上。
林时桑越看越心惊肉跳,越看越心尖发凉,如此狠辣的手段,他搜肠刮肚想了一圈,也只有白秋意那货干得出来。
可是,小书生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
他错就错在心地善良,不忍见死不救,居然救下了林时桑,这才遭了此等无妄之灾!
“这……这该有多疼啊,”林时桑终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我闯祸了,我害了人,我害了一个好人……他是我的恩人,救命恩人,是我害了他……”
“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林时桑头脑风暴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他早就应该远离小书生的,在醒来后就应该同他划清界限才对。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小书生怎么可能沦落至此?还受了这般惨绝人寰的伤害。
这让林时桑怎么对得住小书生九泉之下的亡母?
扫把星,窝囊废,害人精!
林时桑在心里咒骂自己,真是谁沾他谁倒霉。
这一次,他害了小书生,那么下一回,还会有其他无辜的人,因为他的缘故,而惨遭白秋意的残害。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小书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真正地脱离白秋意的魔爪。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被禁锢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小书生,突然开口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有气无力的,“你好像认识我,是不是?”
林时桑喉咙艰涩,差点当场哭出来。
但他清楚地明白,哭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解决不了白秋意。
而且,倘若这真的是白秋意故意放人出来试探他的,想来就等着看他情绪崩溃大哭,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他跟小书生有私情了?
事到如今,林时桑倒也不怕白秋意对自己怎么样了,只是担心会因此,让小书生承受更大的伤害。
如此,林时桑只能强忍着愧疚和痛苦,摇头道:“我们从前不认识。”
“那你怎么……”
“我的心肠软,见不得人间疾苦。”林时桑随口搪塞,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
裴景元将白秋意请了过来,一路将方才的事情如实告知,等白秋意来时,就见林时桑居然也在。
不仅在,还不知何故,眼眶有些发红,站在床边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白秋意冷笑,心道怪不得方才回房时,没见到他人,找了一圈也没寻到,敢情是跑裴景元这来了。
枉费他一早就出门给林时桑买好吃的了,还买了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他是不爱吃甜食,只是林时桑喜欢吃,所以就买了来。
不仅买了冰糖葫芦,还买了好些蜜饯,白秋意也不知道人间卖的蜜饯,怎么区分好坏,一律都是照最贵的买。
他闻着觉得挺清甜的,想来林时桑见了一定会很喜欢。
而且,白秋意觉得林时桑最近气色不甚好,小脸煞白煞白的,也是时候喝点补药,补补元气。
但既然是补药,那势必滋味不好,林时桑又不爱喝苦药,到时候白秋意就拿蜜饯哄哄他好了。
只是,小桑果的眼眶怎么红红的,看起来好像才哭过。
是谁趁他不在,就欺负了他的小桑果么?
白秋意眉头一蹙,顿时不悦起来,目光就迟迟没能从林时桑身上移开,林时桑故作不知,还直接把头转了过去,好像根本没有看见白秋意过来了。
“桑姑娘,劳烦你帮我照看了。”裴景元上前道,“对了,你不是还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吗,抱歉,是我耽搁你了。”
“没事。”林时桑语气生冷,“不耽搁,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他想问问白秋意,到底还想玩哪一出?
是不是当真要活活折磨死小书生,才心满意足?
小书生是林时桑穿书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书生惨死在白秋意的手里。
否则,林时桑就是死了都无法安息!
“那……好吧。”裴景元略有些尴尬,但很快又让开位置,同白秋意道,“师尊,此人一醒来,情绪就异常激动,徒儿已经用黄符将其禁锢住了,但一个人若是铁了心要寻死,旁人也无能为力。黄符禁锢总归不是长远之计。”
“年纪轻轻的,有何事想不开,竟要寻死。”白秋意随口接了一句,目光依旧落在林时桑身上,迟迟收不回来。
他不知道林时桑到底又怎么了,明明昨晚跟他神交的时候,玩得挺开心的。
早上白秋意出门前,还抱了他好一会儿,亲腻得吻了几遍,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为何林时桑突然又不高兴了。
还在为昨夜的事情而生气么?
生气到连一眼都不肯看师尊了吗?
白秋意忍不住想要上前,哄一哄闹别扭的徒儿,可碍于还有无关人员阿猫阿狗在场,只能暂且作罢。
他打定主意,回头不可以再疾言厉色地训斥小桑果了,几次折腾下来,这孩子的气色都差了许多。
看起来还闷闷不乐的,红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样子,真的很可怜。白秋意不想再训斥他了,半个字都不想。
他只想赶紧逢场作戏,把大徒弟先应付过去,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哄哄小桑果。
“……还要我说多少遍,咳咳咳,我不是想不开要寻死,我是脚下虚浮,没有站稳,不小心才撞上了柱子……”床榻上躺着的少年面露痛色地开口道,“我的头好痛,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失忆了么?让本座……”
白秋意终于舍得把目光收回来了,才一转过脸来,话音就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少年的脸!
此前他过来为此人疗伤,此人满脸血污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而且,白秋意对除了林时桑之外的任何人,不论男女,都没什么兴趣。
遂也没有刻意去探究对方的长相,甚至连眼尾的余光都懒得扫过去,随便应付一下就走了。
谁又能想得到,此人的脸洗干净后,居然和小书生那般相像!
连白秋意见了,都忍不住暗暗惊叹,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此前他变幻成小书生的模样,不过是随手幻化。
竟想不到,这世间当真有如此长相的人。
更加巧合的是,居然还阴差阳错被外出寻人的弟子们所救。
同时,白秋意也明白过来,为何林时桑眼眶发红,见了他也一言不发了。
想来,林时桑是误以为这个受伤的年轻人就是小书生了,甚至认为,小书生之所以遍体鳞伤,还重伤失忆,都是被师尊无情折磨所致。
白秋意暗暗苦笑,心道,一向都是他算计别人,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冤屈,他总不能告诉林时桑,小书生是师尊随手幻化的。
就是为了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觉得,如果真这么如实告诉林时桑的话,小桑果一定会更加生气。
罢了,罢了。
一会儿再想办法哄哄便是了。
白秋意暗暗叹了口气,这才敛眸正色道:“失忆了么?想来是因为头部受了重伤所致,里面淤血成块,筋脉堵塞。”
“不过无妨,待淤血消散了,记忆便会恢复。”
“那如果,淤血一辈子不消散,那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吗?”少年依旧警惕,但比之前要镇定许多,好像街头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整个人瑟瑟发抖。
看得林时桑的眼眶一阵阵发酸发涩,心里更加痛恨白秋意,恨他冷血无情,恨他心狠手辣,恨他阴险狡诈,心思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