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外院弟子眼巴巴的,想凑近又不敢,只觉得溪兰烬看上去像是镀了层金边,闪闪发亮。
“溪师弟……啊不,溪师兄来外院有何要事吗?”
谢拾檀的小徒弟身份还挺好使。
溪兰烬微笑开口:“你们有见到谢熹吗?”
几个外门弟子面面相觑了一阵,齐齐摇头:“没见过。”
“好几日没见过他了吧,好生奇怪。”
“外门弟子都要领些杂活干的,我似乎从没见过他去领活儿,今早长老训话也不见他人影,陈长老那么严厉的人,居然也没生气……”
溪兰烬心道,那当然了,因为他头上有人。
脑子里窜过这个想法后,溪兰烬陡然停顿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东西,终于在此刻冒了出来。
对哦,谢熹头上有人。
那他头上的人是谁来着?
溪兰烬想起来了。
之前外门弟子的内门试炼中,出发去祥宁村时,白玉星过来搭话,他担心白玉星看出自己的身份,就没说话,而白玉星则是凑过去跟谢熹套近乎。
等白玉星离开后,他问谢熹他头上的人是不是白玉星,谢熹回答是。
就白玉星那脑容量……不是,那耿直的性子,还能干出这些事?
溪兰烬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况且上次见面一谈,白玉星分明就对谢熹不是很熟的样子。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溪兰烬略一思索,跟眼前这群外门弟子道了别,飞快离开内院,给白玉星发了道传音符,约他老地方见。
然后便先去了后山,等了良久,也没见白玉星来。
溪兰烬有些纳闷,干脆下了山,往内院走,路过演武场的时候,随手拉了个人问白玉星的下落。
被他拉住的弟子顿时就乐了:“听说白师兄被大师兄押着学法术,学不会就不准出门。”
其他人既乐且羡慕:“大师兄真严格啊,不过有大师兄那般看顾,白师兄进步才快。”
“啧啧,别人家的大师兄。”
溪兰烬:“……”
溪兰烬只能亲自赶去白玉星的住处。
白玉星身为门主的小弟子,自然是和江浸月住在一个山头,几个师兄弟住在一个院子里。
大师兄忙于宗门事务不在,溪兰烬很顺利就溜到了院子里,打眼一看,白玉星的房间果然裹在一层结界之中。
这是个捆缚人的禁制,白玉星只能在屋子里打转,走不出来。
从外面的窗户往里看,可以窥见里头白玉星的愁眉苦脸。
溪兰烬把脸上的幻化术抹了,抬脚走过去,敲了敲门。
白玉星还以为是大师兄来了,惊喜地冲过来开门,见到是溪兰烬,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谈兄?大师兄下的禁制,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会来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折月山了……”
跟机关炮似的,笃笃笃就是一顿问,溪兰烬赶紧抬手打住,和颜悦色道:“那些问题稍后再答,我有个很紧急的问题想先问问你。”
白玉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立刻住了口:“什么?”
溪兰烬问:“你有帮一名外门弟子安排资格,让他得以参加内门选拔吗?”
“啊?”白玉星表情蒙蒙的,“什么?没有啊,那可是违规的,要是被大师兄发现后果很严重的。”
说完就有点紧张:“我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溪兰烬:“……”
虽然已经差不多知道了结果,溪兰烬还是又开口问:“那你可认识谢熹?”
“谢熹?我当然认识啊,”白玉星不太懂他问这话的意思,满头雾水,理所当然道,“他不是你新的相好吗?之前内门选拔试炼,下山的时候,我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还关照过他呢。”
很好。
溪兰烬缓缓点点头。
什么梦想是成为折乐门的内门弟子,紧张笔试过不了,头上有人,有夫人还被夫人抛弃过三次,通通都是假的。
这么一理,之前那些怪异的地方就都说得通了。
谢熹出现在外院的当日,他被通知搬过去与他同住,住的地方比寻常外门弟子都要好得多。
外院那个严肃死板的长老从不让谢熹干活,训话也不用谢熹过去。
谢熹总是失踪,在他和谢拾檀离开的这两日,没有回去住过。
还有内门选拔的笔试,江浸月出了那道让弟子们夸夸本门门主的题……
江浸月才五六百岁,就已经是炼虚期强者,仰慕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往日里听别人夸他还听少了,就那么缺几个外门弟子的夸赞?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心头,溪兰烬越想眼皮跳得越快。
白玉星看他脸色阴晴不定的,担忧地道:“谈兄,我建议你快离开,妄生仙尊方才来找我师尊谈事,还没离开呢,万一让他察觉你在这里,你可能就走不掉了。”
虽然他是很想看到那一幕啦。
溪兰烬越想,脸色越臭,闻声冷飕飕道:“他有本事就过来。”
白玉星:“?”
溪兰烬吐出口气,准备晚上再算账,看了眼为难白玉星的那道法术,三言两语将里头的精髓告诉他:“跟着我说的练,摸索两次就能成功了。”
白玉星给他说得恍然大悟:“还得是你啊谈兄!”
见溪兰烬说完就准备走了,白玉星连忙叫住他:“这就要走了吗?”
“嗯。”溪兰烬露出微笑,“我去教训人。”
离开白玉星的院子后,溪兰烬没有再去外院,而是直接回了谢拾檀暂居的山头,坐在院子里等谢拾檀。
没等多久,谢拾檀就回来了,身上隐约还带着几分冷厉的气息,看起来活像刚和人打过一场。
溪兰烬面色如常:“和江门主聊得如何?之前被魔气入体的最后一个弟子如何了?”
见到在院子里乖乖等着他的溪兰烬,谢拾檀的脸色迅速柔和下来,那丝冷厉的气息也荡然无存:“江浸月会负责盯好药谷的情况。”
顿了顿,谢拾檀淡淡道:“至于那名弟子,体内的魔气分身已经被抽出来了,只是修为尽失,灵根已毁。”
成废人了。
溪兰烬点点头,也没有产生多少怜悯之意,急功近利,咎由自取罢了,和其他横死的人相比,葛郢还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对于一个修士而言,废修为毁灵根,是比死还痛苦的事。
谢拾檀的鼻子很灵,敏感地嗅到溪兰烬身上有别人的气息:“出去过了?”
“嗯。”溪兰烬微笑着抬起头,“我去了趟外院,和我那位室友谢熹见了一面。”
他都没化身过去,溪兰烬哪儿见到的谢熹?
谢拾檀陡然意识到不对,沉默下来。
溪兰烬仿佛没发觉似的,依旧保持着灿烂的笑意,继续道:“他说我不在的时候,他也经常做噩梦,还说他仰慕仙尊已久,问我能不能求求你,让他也搬过来,给他一间柴房住他也心甘情愿。”
谢拾檀僵硬:“……”
溪兰烬手肘抵在石桌上,托腮无辜地仰着脸看谢拾檀:“仙尊难道连一个可怜的、小小的、渴望进内门,却连内门试炼都没通过,还被自己的夫人抛弃了三次的外门弟子的愿望,都不愿意实现吗?”
这长长的前缀让谢拾檀又是一阵沉默,安静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叫他的名字:“兰烬。”
溪兰烬的话音顿时一静。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谢拾檀这么叫他的名字。
感觉还……挺奇异的。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溪兰烬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谢拾檀,换了个姿势,歪头望着他:“仙尊没那么无情,我想应该会答应我可怜的室友的小小请求。”
谢拾檀紧抿着薄红的唇。
“你说是吧?”
溪兰烬微笑着望着谢拾檀,吐出的却是另外一个名字。
“谢、熹。”
第49章
随着溪兰烬吐出这两个字,冠绝天下、无人不惧的妄生仙尊彻底说不出话了。
本来察觉事情不对劲,发现真相的时候,溪兰烬心底冒出了点火气,准备跟谢拾檀算账,但是现在看到那张冰冷俊美的面容上难得露出的几分局促和僵硬,他心里的火就消了大半,甚至有点想笑。
虽然形容词与高高在上的仙尊完全不匹配,但他怎么就觉得还挺……可爱的。
谢拾檀的唇瓣抿了又抿,低声开口,试图解释:“我……”
溪兰烬是不生气了,但不代表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而且谢拾檀平日里都是清冷淡漠、八风不动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沉静自若,完全见不着他慌乱的样子,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稀有了。
溪兰烬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作恶欲。
他打断谢拾檀的话,一本正经问:“谢仙尊,你答不答应啊?”
谢拾檀再次无声叹了口气,顺着他道:“答应。”
溪兰烬忍着笑,又道:“谢熹,谢仙尊答应你了,开不开心?”
谢拾檀:“开心。”
溪兰烬立即变脸:“谢仙尊插嘴做什么,我又没和你说话,我在和谢熹说话呢。”
“……”
俩人对视片刻,看出溪兰烬眼底的戏谑之意,谢拾檀默然片刻。
傍晚的清风拂过院落,溪兰烬眨了下眼,面前雪衣银发的英俊男人就消失了,变成了个黑发俊秀的少年。
溪兰烬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望着他:“谢熹,方才仙尊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他答应让你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