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仰望?我才€€不管呢。”
他扬起小眉毛,注视着景旭扬,认真地说。
“哥哥说了,在意别人的目光不值得。别人怎么看我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做好我自己。”
望着神色坚定的孩子,景旭扬眸光微微一滞。
刚认识的时候,周瑭就是个€€软糯糯的小团子,一欺负一个€€准,摔一跤软软跌趴在地,疼得眼泪汪汪。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在他心里€€埋下一粒种子,一股坚韧的力量在他体内渐渐滋长。
那个€€人,是“哥哥”。
“说的不错。”薛成璧的声音传来。
看到他来,周瑭小脸上立刻扬起暖洋洋的笑容,小鸟似的飞扑到兄长身边。
薛成璧没有明显的动作。
他只是微微展开手臂,并移开了刀柄,以€€免孩子扑过€€来的时候被刀柄撞疼脑门。
周瑭扑进他怀里€€,幸福地蹭蹭兄长。
薛成璧接过€€书袋,一贯冷峻的眼眸漾起了一丝温和。
这一刻,景旭扬心里€€生出了淡淡的羡慕。
还有一缕莫名的胜负欲。
“周小妹妹。”他狐狸眼笑眯眯的,“我准备了一份歉礼给你,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周瑭歪头。
景旭扬道€€:“七日之后€€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介时京城银花火树,天下繁华荟萃于此。王公贵族都登上望灯楼,观烟花,赏鳌山,满城花灯尽收眼底。”
听着他的描述,周瑭小嘴微张,脸蛋上浮现出向往。
有风袭来,把景旭扬颈边的白狐毛吹出毛绒绒的弧波。
“托家母昭庆长公主之福,望灯楼幸有我一席之地,带你上去不成问题。”景旭扬笑吟吟道€€,“你想一起来登楼赏花灯吗?”
全京城最高的望灯楼啊。
周瑭转头望向景旭扬,有短短一瞬的心动。
下一瞬,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鬓角,引着他调回头来。
力道€€轻柔而€€不容拒绝,周瑭顺着那只手抬脸仰望,跌进了薛成璧绻着暗色的凤眸里€€。
“我现在无法带你登上望灯楼。”
薛成璧垂眸注视着他。
“但我许诺€€€€只要我活着,我站多高,你便能站多高。”
他唇畔掀起一抹微笑。
“上元节,和我一起去看花灯吧。”
第25章 晋.江.首.发.正.版
“上元节, 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薛成璧唇畔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肆意而自信,仿佛一切都势在必得€€。
内心€€深处,他却在嘲笑自己。
他怎么敢的。
选择那位世子爷, 便能同登全京城最繁华的望灯楼, 与凡间最尊贵的天潢贵胄共度上元节。任何人都会把它当做引以为傲的谈资。
而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 空有些怪力和记忆力的疯庶子罢了。
与他共度上元节,无非是混迹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若不走运碰上认识他的人,道出他的疯病, 人群纷纷避退,他们连平凡的赏花灯都做不到。
他怎么敢针锋相对€€的。
然而在周瑭稍稍远离他,把目光投给景旭扬的一刹那,他忽然生出一股孤勇,仿佛只身跃下悬崖只为抓住一根吊索。
脑海里€€跳出细弱的声响。
€€€€如果周瑭没有选择他, 那根吊索消失了, 他又该如何?
薛成璧眸光陷入晦暗。
在阴暗的念头还未完全诞生之前, 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我要哥哥陪我一起看花灯!”
周瑭欢欣地牵住他的手, 捏了捏他的手指,重申道:“说好了,一言为定哦。”
好像还很怕他反悔似的。
好像极珍惜他似的。
薛成璧略微怔忪。
他面上那层薄冰般易碎的微笑缓缓融化, 变成一个真正轻松快活的笑容。
“说好了。”他反握住孩子的小手,一字一顿, “绝不反悔。”
周瑭朝他粲然一笑,然后€€侧过脸去€€看被晾在一边的景旭扬,面色有些为难。
《奸臣》里€€, 景旭扬可从未邀请过谁共度上元节。
腹黑大狐狸在年少的时候,竟然这么热情好心€€。
周瑭有些迷茫, 不知€€该不该把现在的小狐狸和以后€€欺负公主的大狐狸混为一谈,一时心€€中略有歉意,不知€€该如何拒绝。
薛成璧先一步开了口。
“多€€谢景公子的好意。”他微笑道,“只是上元节合该与家人共度,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周瑭放松地呼了口气,心€€里€€好感激薛成璧。
公主真是朵解语花,救他于水火之中呢。
周瑭只听到了他温和带笑的声音,全然不知€€在自己身后€€,薛成璧唇角勾起的弧度极为凌厉,凤眸中满是危险的警告。
景旭扬看在眼里€€,笑了笑,面上不显一丝恼意。
“我尊重你的意愿。”他对€€周瑭眨了一下眼睛,“不过离上元节还有七日,若你改了心€€意,随时告诉我,我的邀约不会失效。”
说罢便拱一拱手,携着书童扬长而去€€。
薛成璧收回视线,落在周瑭乌黑的发€€顶上,泠然的眸子变得€€温和。
“你分明很想去€€望灯楼赏灯。”他问,“为何要拒绝他?”
“想去€€是想去€€……可我更想和你一起过上元节呀。”周瑭鼓起脸蛋,“而且望灯楼有什么稀奇,哥哥以后€€也€€会靠自己的力量登上去€€的。”
无论是獬豸司指挥使,还是大虞公主,薛成璧未来都会登上那座望灯楼,并将之踩在脚下。
不是作为目标,而是身为位高权重者一份最微不足道的赠品。
周瑭想起薛成璧那句“我站多€€高,你便能站多€€高”,心€€里€€涌现出模糊的复杂滋味。
“望灯楼就够了。”他小声笑着说,“更高的,我就不奢求啦。”
在更高的地方,公主将和疼爱她的驸马并肩而立。
想到这里€€,周瑭对€€景狐狸的一点歉意荡然无存。
他要努力变得€€很厉害,好好把关,选一名对€€公主最好的驸马,决不给任何断袖可乘之机!
周瑭顿时浑身充满干劲,挺起胸道:“我们走吧,下午二表姐还约着我一起做课业呢。”
看着朝气蓬勃的小团团,薛成璧的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跃。
周瑭说他能登上望灯楼,说得€€那么笃定。
那不过是小孩天真的妄想,薛成璧本该一笑了之。
但这一刻,他心€€中滋生出了从未有过的野望。
他定要登上望灯楼,登上那座最尊贵的楼宇。
€€€€登上周瑭所期待的地方。
在他们滞留的这一会儿€€,学€€堂里€€的学€€生童仆几乎全散了。
方大儒刚刚回答完最后€€一个学€€生的问题,正和两个书童收拾书卷,准备归家。
薛成璧注意到,学€€堂墙角下守着一个家仆,做贼心€€虚似的不住向四处张望。
那是薛环的家仆。
薛成璧凤眸微眯,腹生疑窦。
这两日侯府里€€似乎有些异动€€,仿佛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
尤其是在听雪堂,他练刀时偶尔会背生寒毛。
凭着直觉,他猛然朝着背后€€的窥视者挥刀,然而定睛一看,背后€€并没有什么人。
薛成璧分不出那视线是善意还是恶意。
但仅凭他那“好弟弟”,若想监视他,绝对€€做不到如此天.衣无缝。
学€€堂外那个行迹鬼祟的家仆,或许与窥视者无关。
庭院里€€,薛成璧归刀入鞘,用冷水草草冲洗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推门而入。
重重屏风和帘幕遮挡了寒气,听雪堂的厢房内温暖如春。
周瑭午睡刚醒,抻着手臂,小兔子似的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夫人。”小婢女进来传话,“外面有个郎君想见€€您,说自己是方大儒方老先生的书童,看起来挺着急的。”
“让他进来。”老夫人道。
匆匆脚步声袭来,书童嘭地跪倒在屏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