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 第53章

周瑭脸蛋渐渐泛红,不知是被闷红的,还是别的什么。

他祈祷外面€€的嬷嬷能快些离开。

然而天€€不遂人愿,那两位嬷嬷细心给薛成璧喂了水,换了额间散热的湿巾帕,竟仍未离开,守在厢房里低声攀谈起来。

看起来是打算整夜守在这里了。

周瑭又窘又怕,想€€尽可能离公主的身体远一€€些,便试着悄悄挪了挪手脚。

然而刚一€€动弹,外面€€的嬷嬷就察觉了:“方才二公子是不是动了?”

周瑭瑟瑟发抖。

另一€€个叹道:“你是不知,二公子身上烫了好€€些水泡,想€€来昏睡中也疼得厉害。”

周瑭僵住。

这件事康太医可没有€€对他说。

守夜的两名嬷嬷没有€€起疑,也没有€€起身查看。过了一€€会儿厢房里安静下来,一€€个昏昏欲睡,一€€个做起了针线活。

周瑭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薛成璧,睁大杏眼,观察他裸.露的皮肤。

手肘和€€小腿附近有€€好€€几圈红痕,红痕接连成片,上面€€敷了药,是水泡挑破后的痕迹。

周瑭心脏酸涩地€€皱紧。

他嘟起嘴,轻轻地€€“呼呼”吹着烫伤,想€€为公主减轻一€€点疼痛。

一€€边吹,一€€边听对方的呼吸声,平稳而舒缓。

……是啊,薛成璧就在这里,安然无€€恙地€€在他身边,没有€€倒在血泊里。

周瑭感到阵阵安心。

不知不觉间,孩子倚在小少年身边,沉入了酣甜的梦乡。

即便睡熟了,他还歪着脑袋、圆圆嘟着小嘴,好€€像梦里也在勤劳地€€呼呼吹气一€€样。

鸟雀呼晴,窗外隐有€€梅香。

清晨,薛成璧从噩梦中惊醒。

他重重喘.息,猛然睁开眼,凤眸中满是警觉与€€戾气。

伸手从棉被底下一€€抓,却捞出个小孩。

周瑭睡得正香,睡颜恬静。因€€为整夜闷在棉被下,脸颊和€€耳尖还泛着乖巧的红晕。

薛成璧微顿,眸中戾气冰消雪融,徐徐晕染出一€€抹温和€€。

他腾出大半边床榻,让周瑭躺在自己枕头的另一€€边。

助眠的药效再度袭来,他打起精神,认真注视了孩子片刻,渐渐阖上了眼。

这一€€睡,好€€眠无€€梦。

老夫人闻讯而来,看到两小无€€猜、相拥而眠的孩子们,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低声道:“随他们去吧。”

周瑭一€€觉睡到自然醒,坐起来时小揪揪掉了一€€个,发顶翘起两撮呆毛。

看到身旁薛成璧沉睡的侧脸,他脑瓜子懵懵的。

他们躺在同一€€只瓷枕上,周瑭呆呆伸手量了一€€下,距离最多只有€€三寸。

周瑭:“……”

“噗”地€€一€€声,他脑袋顶上冒出了一€€小团热蒸汽,脸蛋滚烫,另一€€边的小揪揪也吓掉了。

怎、怎么不但大被同.眠,一€€觉醒来还同床共枕了呢?

周瑭手忙脚乱地€€爬出被窝,抬头就看到老夫人靠在不远处的摇椅上,正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周瑭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小声解释:“夜里做了噩梦,所以€€就过来了……”

然后他问了最关心的问题:“哥哥还没醒过吧?”

没看到他钻被窝、共枕眠的轻薄行径吧?

“醒过了,醒来发现你小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老夫人脸不红心不跳,“只可惜他身子没好€€全,推不开,很是气了一€€阵。”

周瑭呆若木鸡。

一€€旁的郑嬷嬷忍不住笑了:“夫人诓你呢。二公子没醒,什么也没瞧见。”

周瑭来回观察她€€们二人神色,在老夫人眼里确认到一€€抹促狭,这才拍拍小胸脯,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瞧见。”他庆幸一€€阵,又开始自我怀疑:“我睡相就那么差吗?怎么能睡着睡着就躺到她€€枕边去了呢……”

只有€€老夫人大致猜到发生过什么。

二郎像只戒心极重的狼崽子,若非他主动,谁又能逼他让出一€€半卧榻,睡到他枕边去?

她€€心知肚明€€,却没有€€戳破。

老夫人稍稍走了一€€下神,回神时看到周瑭正撒腿从她€€身前跑过。

“学堂已经迟到了!我怎么睡过头什么都忘了……”

“今日就不必去进学了。”老夫人冷笑一€€声,“我托方大儒加了一€€堂课,教训他们何为‘子不语怪力乱神’,顺便请康太医讲解何为恐水症。这两件事上,你比那些小郎君都明€€白,没必要€€和€€他们一€€起挨训。”

周瑭明€€白过来。

外祖母这是借方先生和€€康太医之口替公主澄清,光明€€正大地€€终止了流言。

老夫人和€€老侯爷雷厉风行,这一€€晚还做了许多事。

他们逼二爷休了阮氏,阮氏所出的薛环、薛蓁兄妹则连夜被送往平卢老家,终生不许回京。

武安侯府与€€阮家闹得极不愉快,二爷想€€到以€€后仕途失了阮家的助力,本来有€€些不满。听到老侯爷承诺再替他寻一€€门好€€亲事续弦,他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邹姨娘被送去了京郊别院,春桃的娘随她€€一€€起。

京郊别院比清平院还狭小,日日有€€侍卫轮番值守,不许她€€们再踏出别院半步。

春桃永远留在了上元节的夜晚。

据当时她€€身边的婢女€€说,春桃停止呼吸的时间,恰好€€与€€薛成璧被按进滚水的那一€€刻相差不远。

春桃孤独离世,而那时她€€的母亲正忙于求神告鬼,没有€€陪在她€€身边。

正月十€€六的清晨,薛萌穿了素衣,拔去钗环,亲眼看着春桃下葬。

回府后,薛萌吩咐婢女€€抱了许多花灯,全都送给了周瑭。

“这些花灯本来是买给春桃看的,但事与€€愿违。那只花篮灯已经同她€€一€€起安葬了,这些你就拿去玩吧。”

周瑭抱起一€€只花灯,好€€奇地€€低头观察。

薛萌顿了顿,眼眶微红:“对不起,是我没劝住春桃的母亲,也没察觉到她€€的意图,所以€€才害得二兄……”

“我没法替哥哥原谅任何人。”周瑭抬起脸,杏眼乌黑澄亮。

薛萌低下头,嘴唇咬得失去了血色。

下一€€刻,她€€迎来了一€€个暖洋洋的拥抱。

“但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周瑭温声道,“二姐姐又不是神仙,怎能掌控所有€€事情的走向€€呢?那些真正心怀歹意的恶人已经受了惩罚,无€€论是春桃姐姐,还是二姐姐你,都不要€€替恶人承担罪责。”

薛萌憋了整夜的眼泪,瞬间便淌了下来。

“谢谢你……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回抱住孩子,毫无€€形象地€€哽咽道,“以€€后、以€€后我一€€定要€€赔给你和€€二兄最盛大的上元灯会……”

古代的孩子当家早,薛萌性情尤其坚强。

这时周瑭才意识到,他这个二表姐,也不过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换到前世,也才小学二年级呢。

家仆搀着大郎薛€€走了过来。

“让表妹见笑了。”薛€€搂过嚎啕大哭的妹妹,咳嗽了几声,苦笑道,“昨晚的事我们都很抱歉,总想€€怎么补偿才好€€……我这些年无€€所事事,倒是扎了许多花灯。表妹若不嫌弃,便挑些好€€的拿去吧。”

周瑭本想€€拒绝,心里忽然灵光乍现,生起一€€个念头。

他笑起来,点头同意了。

三房的仆妇领他去看薛€€的花灯,周瑭望着堆满整整五间厢房的花灯,惊得瞪圆了杏眼。

“这么多,全都是大表兄亲手扎的?”

“是呢。”仆妇也笑了,“还不止这些,这里存着的花灯,都是千挑万选才留下来的。”

“哇……”周瑭满眼惊叹,蹲下来开始找精致漂亮的挑。

他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婢女€€见他抱着不方便,便道:“姑娘要€€挑几盏?婢子帮您抱着。”

“不多不多,我慢慢挑,”周瑭笑眯眯的,“能装满整整一€€间厢房就足够啦。”

婢女€€:“……”

她€€有€€些拿不准主意,去询问薛€€。

薛€€听了忍俊不禁,笑道:“喜欢就好€€,随她€€去吧。即便全都送给她€€,也是我们应该的。”

花灯这一€€挑,就挑了快两个时辰。

黄昏时分,余晖落入听雪堂,在屏风上镀了一€€层灿金。

昏睡已久的薛成璧徐徐睁开眼。

醒来的第一€€刻,他琥珀色的眼珠转向€€枕边,发觉那里空无€€一€€人,连余温都已散尽。

“二公子您醒了?”守在厢房里的嬷嬷喜道,“可惜表姑娘不在,否则这听雪堂可要€€热闹呢。”

“周瑭在哪?”薛成璧问。

他发了一€€夜的热症,又许久没开口说话,嗓音有€€些低哑。

“表姑娘去三房那边看花灯了。”嬷嬷叹道,“这劫也赶得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挑在上元节。表姑娘生在边疆,赴京之后也从没见识过京城繁华。好€€不容易要€€去看灯,却遇上了这事。”

薛成璧垂下了眼。

他许诺和€€周瑭一€€起去观灯,却言而无€€信。不但没有€€相陪,还把孩子牵扯进了危险里。

这会是周瑭过的最糟糕的上元节。

不论他做多少补偿,都无€€法倒转时间,把过去的上元节送到孩子眼前。

薛成璧的手指不自觉地€€扣弄着手肘间的烫伤,刺痛袭来,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将他心里的疼痛分散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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