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雀秋的住处,就在他的主殿。
或者说再具体一点的话,住在他的房间里,和他睡一张床。
雀秋和段沉森的关系并不是一个秘密,几乎整个王宫的侍从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连带着密切关注着王室的贵族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们二人经常同进同出,虽然在外面的时候,雀秋会要求段沉森有点上将的样子,在有人的地方并不会表现得有多亲昵,但两人之间那种即便不说话也暧昧到黏腻的氛围,也足以令周围所有人心领神会了€€€€
上将和首席,是一对儿。
还是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一对儿。
但冬葵并不清楚这些。
他被带到王宫的主殿后非常诧异,看着周围华贵精美的装饰,局促得动都不敢动。往往是雀秋说一句才敢跟着做一句,让他在外间等一会儿,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长椅上等待。
从遇上雀秋开始,到被带进他的住处,再到现在在外面等着他,整个过程里,冬葵都是无比激动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依赖对方,比起同为Omega的同学们单纯的崇拜,他对雀秋的感情似乎还要再深刻得多。
就像是小鸡崽破壳后第一眼看到鸡妈妈那样,本能的渴望着与之亲近,扑腾着细细的小腿,跌跌撞撞也要跟上鸡妈妈。
若非如此,冬葵根本就不会答应柳长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别无所求,就只是为了和雀秋之间的距离可以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哪怕就一点儿,他也心满意足了。
冬葵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他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雀秋再次出来后,换上的是更偏休闲的常服,似乎还正在与谁打着视讯。
冬葵听到星脑里传出来一道纤细秀气的声音,在对雀秋说黑暗星的城主被发现在自己卧室中暴毙,死因不详,但死状很凄惨。
他愣了愣,随即便听到雀秋又与对方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挂掉了视讯。
冬葵知道自己不该随便问这样私密的问题,可那一刻,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刚刚是谁在和你打视讯啊?”
雀秋并没有察觉到不对,也没觉得哪里被冒犯,边收起星脑,边随口道:“是我在黑暗星军校的好朋友,一个Alpha。”
“Alpha?”冬葵回想着对方那腼腆的语气,几乎都能想象得出他在与雀秋视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和神态,忍不住笑道:“听声音可不像,我还以为是一个Omega,或者是比较柔弱的Beta呢。”
雀秋回想着与许枫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嘴角忍不住带上一点浅浅的笑意€€€€那确实是一只敏感又爱哭的小兔子。
“他是基因等级比较弱的垂耳兔Alpha,性格相对来说内向一点,所以可能表现得很像大众认知中的Omega和Beta。”
说完,雀秋又不免想起对方拜托自己的那件事,刚刚在视讯中都还在小声的念叨。
但帝国这么大,想要在成千上万个星球、几百亿人中找到一个失踪了一两年的Omega,又谈何容易。
他来到首都星这么久了,一点线索和头绪都没有。
雀秋有些困恼,无意识的转动着小手指上的胡萝卜戒指。
冬葵的视线自始至终都锁定在雀秋身上,小Omega任何的一举一动他都不想放过,自然也没错过对方刚才的小动作。
他本来一直是笑着的,但在看到雀秋手指上的那个戒指时,嘴角的弧度却忽然凝固住了,脑海中也升起一股剧烈的疼痛,随即闪过几个模糊到像是打了马赛克的记忆片段。
冬葵痛苦的抱住了脑袋,疼得额头渗出一片豆大的汗珠。他意识到自己是忘记了什么,可再怎么拼命的想,也想不出来,更抓不住。这些看不清楚的片段仅仅只是存在了一两秒钟,而后便转瞬即逝。
他的反应有些过大,雀秋不可能没注意到。
“你怎么了?”
Omega向冬葵走了过来,随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将手轻轻地搭在自己肩膀上,冬葵很清楚的就看见了那枚近在咫尺的戒指。
胡萝卜的形状有些幼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好熟悉……”他喃喃道。
雀秋没听清楚:“什么?”
冬葵的眼神有些呆滞放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自顾自的说:“戒指……好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猜出来柳长明还给冬葵的是啥了吧(还了,但没完全还)
第122章
“戒指……好熟悉……”
闻言, 雀秋脸色一变。
圆润的双眼因为吃惊而微微睁大,他俯视着眼前这个抱着头、一脸痛苦的向日葵Omega,不敢相信冬葵竟然和许枫有所牵扯。
这怎么可能呢€€€€
雀秋当初决定来首都星参加军校联赛, 许枫便拜托他帮自己找到失踪许久的哥哥,那时,许枫是给过他有关哥哥许桦的照片和相关信息的。
许枫口中的哥哥,是一个执行力很强、拥有着坚定信念的小麦草Omega。
许桦性格开朗,乐观爱笑, 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为帝国奉献自己的军人。虽然因为身体的客观原因,让他没有办法选择战斗系, 但在一众治愈系Omega中,他依旧是那个很特别的指挥系Omega。
这样的一个Omega, 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敏感胆怯、内向害羞的冬葵呢?
雀秋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何况,不只是性格和植物基因对不上, 就连长相, 也完全对不上。
比起怀疑冬葵就是许枫的哥哥许桦, 雀秋更愿意相信, 他可能只是见到过许桦, 知晓一些内情,才会在看到那枚戒指后有这么大的反应。
否则, 雀秋实在是不敢相信, 许枫口中那么优秀、那么乐观的哥哥, 会是眼前这个时常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自卑神态的Omega。
他并不是贬低冬葵€€€€
只是……
只是, 如果最后的结果真是那样,冬葵真的就是许桦, 雀秋真的会为为此而感觉到心疼和惋惜。
那得是经历过什么样的遭遇, 才会让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长相、基因, 乃至性格,所有的一切都完全被推翻,简直就是在抹去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见冬葵实在是太难受了,雀秋渡了一点些灵力给他,又将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倒了杯暖胃的热水。
雀秋的灵力像是温水一样,轻轻地洗涤着冬葵脑海中杂乱的思绪,让他那疲惫的精神总算是找到了可供停靠的港湾。
在雀秋的帮助下,他缓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才勉强算是稍微舒服了一点。
向日葵Omega脑袋上的黄色小花焉哒哒的垂着,就像他主人现在的状态一样,都有些无精打采。
“你还好吧?”
听着少年清脆的声音,许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的冬葵忍不住鼻尖一酸,喉咙也堵得涩涩的,想说些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抻着细长的脖子咽了口唾沫,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好半晌,才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
“没、没事,谢谢你。”
“这没什么。”雀秋说,“比起感谢,我更想知道你刚刚究竟是怎么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冬葵,如此坦然直白的询问和眼神,令后者心里立刻就生出些慌乱来,目光不自觉的左右闪躲着,怎么都不敢正视对方。
冬葵支支吾吾道:“没、没怎么。”
但他越是表现出这样逃避的样子,雀秋就越是肯定,他心里肯定藏着事儿。
想了想,雀秋坐回位置上,和冬葵面对面,让彼此间的距离不像刚刚那样有压迫感。
感觉对方稍微放轻松一点儿之后,雀秋才继续说:“你可能不是太想回答我的问题,抱歉,是我太直接了。但请谅解,我答应过一个朋友,要帮他找到失踪的亲人,而你刚刚在看到那枚戒指后的反应让我觉得你可能知道些什么,所以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希望你能够提供给我,我和我的朋友都会非常感谢你的。”
放在平常,雀秋才不会和谁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现在情况特殊,他知道眼前的Omega心理比较脆弱,只能试着小心地哄着对方。
雀秋的语气有所软化后,果然,冬葵的紧张情绪就又放轻松了一些,至少整个人不再像刚才那样崩得紧紧地,似乎随时都要断掉一样。但对于雀秋的这个问题,他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得太多,势必会牵连出基因研究院;要是不说,肯定就要让对方怀疑了。
雀秋见冬葵神色有些犹豫,知道对方并不是铁板一块,还是有所地方可以突破的。
他又放缓了一些语气,直视着Omega的眼睛,再一次恳请道:“你的线索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一下。”
冬葵受不了雀秋几次三番的请求他,即便知道这样有可能会暴露自己,也顾不上了,很抱歉的说:“我也很希望能够帮得上你,可是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至于刚刚……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一看见那枚戒指,就好像突然受了刺激一样,一下子反应变得那么大。”
闻言,雀秋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以免冬葵看见之后心里会难过。
他顺着冬葵的话往下问:“你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吗?为什么?”
再说下去,就要将基因研究院和柳长明牵扯出来了。冬葵不敢继续,再一次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
感受到对方无言的抗拒之后,雀秋叹了口气,颇觉工作难以展开。
他也不强求非得在今天挖个真相大白了,语气真诚的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如果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难处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跟我说实话,我才好对症下药的帮助你。”
冬葵没想到被自己几次三番的拒绝之后,对方居然还这么耐心的跟他交流,试图教会他怎么保护好自己。这一刻,他对雀秋的内疚达到了顶峰,很想不顾一切的将所有自己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冬葵吸了吸鼻子,带着些哭腔,忍不住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你就不怕……不怕我是一个坏人吗……”
他不敢对雀秋坦白基因研究院和柳长明,一是因为胆小懦弱,害怕背叛的行为被发现,自己就又要被抓回到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继续受尽折磨;二是,他不敢想象雀秋在得知一切真相之后,到时候面对他时,该会是什么样表情。
冬葵无数次的在脑海中模拟过雀秋的反应,在他的预想中,眼前的小Omega一定是先感觉到震惊、然后是不可思议,最后是嫌恶的远离自己。他无法接受被雀秋用那种厌恶的、像看路边垃圾一样的眼神,戒备的打量着;更无法接受从此以后,自己在对方心中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所以,哪怕很想要将自己所遭受到的折磨和满腔委屈都向信任的人倾述出来,但冬葵始终都不敢迈出那最艰难的一步。
他怕一步错,后面的步步都错,最后酿成一个无法挽回的结果。
雀秋定定的看着冬葵,似乎能够从那泪花闪烁的眼睛中读到他内心的纠结和挣扎。意识到对方现在情绪非常崩溃后,他选择不再追问,认真的回答那个问题。
“这样就是对你好了吗?”
雀秋轻轻的说:“我只是给你倒了杯水,缓解了你一点紧张恐惧的情绪,其余也没做什么。我相信这些小事对于任何一个Omega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换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也都会像我这样对待你的。”
不、不是的。
冬葵在心里无声的反驳。
起码,起码他遇到的那个Omega就不是这样。
他遇到的那个Omega,绝不会像雀秋这样真诚的对待自己,更不会将自己当做一个正常的个体,而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实验体摆弄,罔顾他因此而产生的痛苦和绝望。
冬葵只觉得心口压着块重重的石头,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像是溺水濒死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那般,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雀秋的手腕,而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终于从滔天的洪水中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雀秋又渡了一点灵力过去,过了一会儿,冬葵才好受了一些。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雀秋时,满脸都是压抑的泪水,让雀秋光是看着都觉得为他难过。
冬葵死死地抓着雀秋的手,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你可不可以不讨厌我?”
“你还好吧?先到床上去休息一下€€€€”
“你可不可以不讨厌我?”
冬葵直直的看着雀秋的眼睛,第一次生出如此巨大的勇气,打断了他的话,执拗的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