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摘了点吃的。”章北庭笑了下，将手里的刺苔分了一半出来，分到一半，又迟疑了，最后只挑出两根递给磊磊。
何峰跟何海没想到他停下马车就为了去摘几根刺苔，何峰还好，以为是宋宴卿想吃，何海是相当无语，他才磊磊这么大的时候，跟爹娘回村里时，就已经不会半路从牛车上下去找吃的了。
章北庭分了两根给磊磊后，没管何海的表情，握着一把已经掐了刺的刺苔，回到马车上旁边，递给宋宴卿道：“剥了外层的皮就可以吃。”
刺苔下面的叶子是绿色的，越接近顶端，颜色越红，一大把握在一起，像一把漂亮的花。
宋宴卿看了一会儿，才挑出一根，剥去外层的皮后，露出里面青嫩翠绿的茎秆。
在章北庭的注视下，他咬下一截，味道脆甜，不算多好吃的东西，不过他却觉得很满足，又将皮多剥去一些，递给旁边的章北庭。
两人分吃了几根刺苔，又说了一会儿话，太阳照在身上，晒得宋宴卿有些昏昏欲睡。
既然困了，他便拉了拉章北庭的袖子，两人都往马车中间挪了挪，然后宋宴卿抱着章北庭的胳膊，满足地打起了瞌睡。
这一瞌睡，直接到城门口时才醒。
时间还早，两人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食肆。
守在门口的陈竟眼尖地看到马车上的章北庭跟宋宴卿，连忙上前道：“掌柜的回来了。”
章北庭点了点头，扶着宋宴卿下马车，接着才吩咐陈竟，“马车里有不少野菜，你喊几个人搬厨房去。”
“好嘞。”陈竟应下，快步回到食肆里，高声喊道，“来几个人跟我一起搬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快走到门口的章北庭跟宋宴卿便听到里面有人训斥道：“没看到食肆里还有客人在吗？说话声音小点。”
章北庭闻言脚步一顿，跟宋宴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训斥陈竟的是程勉，两人没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问题，只是程勉来食肆一个月了，对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章北庭没想到他居然会训斥人。
陈竟也没想到不过声音高了些就遭了训，他平时在门口招呼客人，习惯了高声说话，尤其是客人多的时候，声音小客人很可能听不清。
不过他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人，程勉又是账房先生，终归要给个面子，短暂的怔愣之后，他便继续道：“掌柜的带了些菜回来，让我们搬去厨房。”
不过这回他的声音小了许多。
王福几个同在一楼候着的伙计闻言，都下意识地看了程勉一眼，才一起出门。
章北庭不知道为什么，拉着宋宴卿快速往外退了几步，装作刚从马车那边过来的模样。
王福几人跟章北庭和宋宴卿打了声招呼，便去搬马车里的菜了，谁都没提刚才食肆里发生的事，陈竟同样没说。
章北庭跟宋宴卿走进食肆后，同样当做没看到程勉脸上些微的不自在。
食肆里的客人更不会在乎这些，有两个跟章北庭和宋宴卿熟的，随口问：“章掌柜带了什么新鲜菜回来吗？”
“从村里带了些野菜回来。”章北庭道。
那两人本来就吃得差不多了，闻言干脆放下筷子走到门口，看伙计从马车上面搬野菜。
两人目送一筐筐的野葱蕨菜水芹菜被搬进厨房，忍不住问：“今天这些菜还卖吗？”
新鲜的野菜，由章北庭炒的话，两人都想，他们还能再吃下一些。
“今天来不及了，”章北庭道，“想吃的话明日中午来吧。”
野菜好吃是好吃，但除了水芹菜做起来快一些，野葱跟地皮菜很难处理，蕨菜需要清水泡上一段时间，都不是马上能吃到的。
两人有些遗憾，不过明日中午吃到也行，于是又问：“这些野菜你打算怎么做？”
野菜新鲜，根本不需要复杂的烹饪方式，章北庭道：“蕨菜、水芹菜炒肉或者炒腊肉吧，野葱跟地皮菜炒蛋或者做包子。”
“都给我们留一份，”两人同时道，“我们明天中午过来吃。”
“行，”章北庭应下，接着转头吩咐程勉，“你记一下。”
程勉点了点头，见章北庭跟宋宴卿要往厨房走，斟酌一瞬后便道：“掌柜的，我有事要同你们说。”
“你先将他们二人预定的菜记下来。”章北庭停下脚步道。
程勉快速在纸上记了几笔，接着道：“我刚才训了陈竟一句。”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腌笃鲜
“为何？”章北庭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脸上是看不出一点痕迹，宋宴卿则转过身去做别的。
程勉迟疑了一瞬，才道：“刚才你们带了野菜回来，他进来喊人一起出去搬, 声音很大, 我让他小声些, 不要打扰客人吃饭。”
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 布料不算多好，但样式不错，针脚也很细密，让程勉看起来比初来食肆时少了几分穷书生气，多了些账房的气势。
章北庭去钱家布庄的次数多了, 对布料就算不是特别了解，但只要是常见的, 也估摸着知道大概的价格。
做程勉身上这样一身衣裳，少说也得三百文。
程勉上个月在食肆只做了八天，月底拿到手的工钱才五百多文, 却花了一大半做身衣裳。
章北庭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会儿他跟宋宴卿是在客栈旁边摆摊卖冰粉，每日都有收入，而程勉花完这五百多文，下一回发工钱要到月底去了。
他压下心中的不解, 淡淡地道：“客人若是喜欢清净，会选择去二楼吃饭，陈竟他们明白的。”
程勉垂眸道：“我知道了。”
话虽说开了, 但尴尬的气氛丝毫没有改变,章北庭随口问：“今天食肆的生意如何？”
“很不错, ”程勉闻言神色放松了许多，笑着从柜台里面拿出账本，放到章北庭面前，“就是今天厨房里只有荣远跟黎关二人，出菜的速度不如你在的时候，不然生意还能更好些。”
章北庭“嗯”了一声，随手将账本递给宋宴卿，接着转身往里间的灶房走去，“我去看着他们处理那些野菜。”
带回来的野菜里蕨菜老得最快，下午摘的时候还是嫩的，不过从山里带回来，都没在何家耽搁，这会儿下面一截便有些老了。
荣远带着几人已经将蕨菜收拾得差不多，看到章北庭进来便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我们先将蕨菜焯水泡着，地皮菜今天能洗多少就洗多少，其它的等明天上午再弄，你看如何？”
他的安排很合理，像竹笋跟野葱，若是今天便整理出来，反而老得更快。
章北庭颔首道：“你看着安排就行，我捡一些回去送人跟今晚吃。”
将今晚要吃的跟送给钱良才的拿出来，章北庭又说：“荣大哥，晚上还是要麻烦你锁下食肆的门，我跟宴卿先回去了。”
如果不是带了这么多野菜，章北庭原本计划今天是不来食肆了的，钥匙从昨晚起就在荣远那里放着。
“好。”荣远点头应下，神色跟听到章北庭吩咐他炒个菜时没有两样，他说，“关门前我会检查好门窗跟灶膛里的火的。”
食肆里放的肉菜粮食什么的确实多，但别说荣远，就是那几个伙计跟帮工，也从未起过想要偷摸拿点回去的小心思。
在食肆里干了这么久，章北庭跟宋宴卿从未亏待过他们，平日里吃的，年节的奖励，哪样不比别家饭馆的伙计帮工强，过完年来，两位掌柜还给他们所有人都涨了工钱。
单从利益上来讲，几人也知道，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东西而让自己有失去这份活的风险。
而且这几人确实人品不错。
章北庭提着菜出来，宋宴卿已经将账本还给程勉。
夫夫二人将马车送到钱良才的布庄里，又邀请钱良才一家晚上去家里吃野菜。
钱良才看着篮子里又嫩又新鲜的野菜，眼神充满了怜爱，道：“我会早点过去的。”
这一通折腾下来，时间不算早了，章北庭跟宋宴卿回到家便开始准备。
宋宴卿择野菜，章北庭则干其它需要力气的活。
钱良才一家来的时候，章北庭刚和好饺子馅准备包饺子。
钱夫人见状道：“老钱去打盆水来，洗了手我们一起包。”
两家关系亲近，这方面根本不用客气，钱良才熟门熟路地找到盆，打了热水来给钱夫人洗手。
冬冬躲在堂屋的门后面，钱良才端着水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问：“那小子人呢？”
“在门后面跟狗玩，”钱夫人洗了手擦干净，就接过章北庭手里的擀面杖，熟练地擀皮，头也不抬地道，“让他玩去吧。”
钱良才洗了手，也过来帮忙。
他手法不是很熟练，不过速度慢一些也能包拢来，章北庭跟着包了一会儿，见没剩多少了便道：“你们先包着，我去准备点别的菜。”
除了饺子，章北庭另外只准备了四个菜，都是提前洗好了等下锅的。
不过一刻钟左右，他就端着菜从灶房出来，此时的堂屋里，钱夫人也将帘子上的饺子倒进锅里。
钱良才遗憾地道：“我们包饺子的速度居然没你炒菜的速度快。”
“没事，”章北庭失笑道，“我还有锅菜要送去给何家，回来饺子就该煮好了。”
钱夫人看了钱良才一眼，道：“有功夫在这里说慢了，不如喊你儿子早点洗了手回来等着吃饭。”
七八岁的男孩子，再加上两只几个月大精力正旺盛的小狗，小小的一个堂屋根本拘不住他们，早不知道玩哪里去了。
章北庭送完菜从何家回来，刚好碰到钱良才嫌弃地拉着冬冬的衣袖往家里扯，冬冬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头发缝里甚至还在往外冒白气，明显是玩疯了。
两只小狗紧紧跟在他身后，不过在看到章北庭后，就立刻窜到章北庭脚边，绕着圈撒娇。
堂屋里，第一锅饺子已经出锅，装在白瓷盘子里，跟炉子上的砂锅一起冒着热气。
钱良才走到院子中间，就指着井边的水盆道：“去洗干净了手再进屋吃饭。”
说完便没管冬冬了，快步走进堂屋里，凑到钱夫人跟前，满脸笑容地问：“可以吃了吗？”
冬天吃东西本来就要趁热，饺子既然熟了，人也已经到齐，哪还有再耽搁的道理。
宋宴卿作为主人，招呼道：“赶紧坐着吃。”
饺子有两种馅，一个鲜肉荠菜，一个三鲜，不过三鲜里面的韭菜被章北庭换成了野葱。
钱良才各吃了一个，饺子皮非常薄，裹着里面饱满厚实的馅料，咬破皮后，馅料里的汤汁顺着破开的地方流出来，满嘴的鲜香。鲜肉荠菜馅里的荠菜很嫩，跟猪肉和在一起，吸收了猪肉里的油脂，使得荠菜更加嫩滑，也解了猪肉的腻。
三鲜馅里放的野葱跟平时常吃的韭菜区别很大，不过同样很香。
他又尝了尝桌上的菜，一道野葱炒蛋，一份水芹菜炒腊肉，还有一份地皮菜炒蛋。
不同的野菜有不同的鲜，钱良才每样都很喜欢。
只是他记得先前在章北庭提着的篮子里还看到了蕨菜跟春笋，作为一个爱吃的人，钱良才即便不会做，也知道蕨菜需要泡一段时间的水才会更好吃。
估计是时间来不及了，桌上没有蕨菜很正常，可是没有春笋他就不理解了。
鲜嫩的竹笋老得非常快，多放两个时辰味道都会有差。
炉子上还有个盖着盖子的砂锅，钱良才的目光落在了上面，问：“这里焖着的是笋子吗？”
“嗯。”章北庭笑了下，用干布隔热，揭开砂锅的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