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茂祖仔细一想,觉得宋彦鸣说的也有道理,顿时神色缓和了许多。
宋彦鸣继续道:“就算我将叫花鸡换了,贤王是还赏了他五两银子,若我当时不换,赏银跟夸奖就是他章北庭一个人的了,要是这样,父亲您前段时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他没有言明,但父子二人都清楚,所谓的努力便是传出消息,说章北庭拿了他们的银钱,还卖方子给跟他们有竞争的醉春阁,让他们饭馆差点开不下去。
要真让章北庭得了贤王的夸奖,有贤王这块金字招牌在,食客们哪里还会在意这些事情。
而如今,夸奖是宋彦鸣得了,贤王这块金字招牌也是他们的了,下午食肆里这些听到消息后,热情高涨的客人不过是个开头,等消息传开,过几日,不,只要明天中午,他们饭馆必定宾客如云。
届时,他们也可以跟有间食肆卖章北庭亲手做的菜一样,每日限定叫花鸡出售的数量。
宋茂祖拍了拍宋彦鸣的肩膀,叮嘱道:“今日给贤王的那只叫花鸡,就是你亲手做的!”
宋彦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宋茂祖想到了什么,又道:“跟你娘也是这样说。”
“当然,”宋彦鸣道,“那道叫花鸡本来就是我做的。”
宋茂祖闻言满意地颔首。
次日中午,果然如宋茂祖预想的那般,刚到午时,饭馆里就已经有七成的入座率,门外还不断有食客进来。
这些客人几乎都是听到留香饭馆的叫花鸡被贤王夸过,慕名而来的。
宋家父子从早上起来就窝在厨房里烤叫花鸡,自然没能发觉,前面来过一个他们熟悉的客人。
沈侍卫买好叫花鸡后,急忙骑马赶回府里,但还是晚了一步。
贤王闲适地在花厅里喝着茶,看到沈侍卫满头大汗地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轻飘飘地道:“你不是快一步回来让厨房给我准备酥酪么,酥酪呢?”
沈侍卫挠了挠头,尴尬地垂首。
上午他们陪王爷去了趟城郊,回来的路上,王爷坐马车,他跟陆风骑马在前面开路,进城后没多久,陆风告诉他,昨天做叫花鸡好吃的那个厨子家开的饭馆就在旁边街。
想到昨天那道叫花鸡的味道,他没忍住,扯了个理由先走一步,原本想着他骑马,买了叫花鸡就赶回府上,肯定能比王爷先到,没想到留香饭馆会有那么多等着吃叫花鸡的客人,即便他没排队,直接多花银钱从别的食客手里买下两只叫花鸡,还是耽搁了。
听到王爷的问话,沈侍卫低着脑袋据实相告,“我还想吃昨天的叫花鸡,偷偷去买了两只。”
许久,贤王才淡淡地道:“两只吗?”
“是,”沈侍卫偷偷抬起头,小声道,“王爷您吃一只,另一只我跟陆风分。”
贤王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没有说话。
几息过后,沈侍卫一咬牙道:“两只都给王爷您吃。”
“我是这么小气的主子吗?”贤王放下茶杯,摆了摆手道,“让人传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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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一病不起
饭菜摆上桌, 沈侍卫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叫花鸡上飘,看着丫鬟敲开酒坛泥,扒开外层的荷叶。
鸡肉一露出来,他便敏锐地察觉出了跟昨日的不同, 今天的鸡肉虽然也香, 但比昨天那种一闻到就忍不住流口水的鲜香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鸡肉的颜色也没有昨日的诱人。
叫花鸡从灶里起出来后, 没打开的话,短时间内味道并不会变差,更不会影响色泽。
唯一的解释就是今天的叫花鸡确实不如昨天的。
沈侍卫想,大概是今天饭馆吃叫花鸡的客人多,厨子忙不过来, 昨天只给王爷一人做,厨子用心许多。
不过既然昨日那样好吃, 今天就算差一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他思考间,贤王已经夹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
沈侍卫看一眼桌上冒着热气的叫花鸡, 再小心看一眼贤王,眼巴巴的,等着王爷让自己也吃。
不知道是不是贤王听到了他的心声,才吃了一口鸡肉就放下筷子,抬了抬下巴道, “你们也尝尝。”
沈侍卫跟陆风同时伸出筷子。
盘子里的鸡肉是丫鬟撕好了的,沈侍卫不客气地夹了一大块鸡腿上的肉。
只是咀嚼了几下后,他就忍不住蹙眉, 这味道……比起昨日的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些, 不够入味, 肉质也不够嫩滑。
将嘴里的鸡肉咽下去后,他又盛了一小勺鸡肚子里的馅料,味道依旧不如昨日的。
“如何?”贤王淡淡地问,筷子依旧放在手边,没有动。
沈侍卫想了想,低声道:“不好吃。”
其实倒也不至于不好吃,只是沈侍卫跟着贤王吃惯了好东西,又有昨日的叫花鸡珠玉在前,今天的便感觉有些难以入口了。
可同一个人做的,怎么会差这么多,沈侍卫喃喃道:“我就是在昨天那个厨子家的饭馆里买的啊,为了不等太久,还多花了二两银子。”
贤王摇了摇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陆风,“你怎么看?”
陆风道:“桌上这盘叫花鸡的馅料里没有鸡肫。”
沈侍卫吃第一口馅料时只觉得不好吃,听到陆风的话,他又舀了一勺尝了尝,果然没在馅料里吃到鸡肫。
成熟的厨子做菜,尤其是拿手菜,配料一般都是固定的,除非当季没有的才会用别的替代,但是做叫花鸡怎么会没有鸡肫?
沈侍卫看了眼贤王,接着站起身,用勺子扒拉了几下鸡肉里的馅料,香菇、虾仁、火腿、鲜笋都有,就是没有鸡肫。
“不用看了,继续吃饭。”贤王招了招手,立即有丫鬟过来,将叫花鸡撤下去。
沈侍卫或许还不是很明白,但作为老饕的他,只一口就知道,两天的叫花鸡肯定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好好的一顿午饭,兴致被提起,又生生的被破坏,三人都没吃好。
沈侍卫不傻,经过一顿午饭的时间 ,差不多也想到了是怎么回事,请示道:“王爷?”
贤王喝了口茶,缓缓道:“问问昨天在厨房打下手的人就知道了。”
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看了陆风一眼。
沈侍卫听完就起身去了厨房,根本没注意到贤王的表情,自然也没听到陆风低头跟贤王说了什么。
有目的的问话很快,贤王刚喝完一盏茶,沈侍卫就已经回来。
“昨天的两只叫花鸡被调了包,”沈侍卫道,“我问了昨天帮厨的人,确定陆风朋友做的叫花鸡放了鸡肫,另一个厨子做的没放。”
菜是做给贤王吃的,帮厨的人还要负责盯着厨子,颇为重要,因而几人全都是他们从京城带来的。
沈侍卫继续道:“陆风朋友的叫花鸡先做好,便跟冬雪在外头等着,另一个厨子慢一些,他起叫花鸡的时候,烧火的人打翻油罐,引燃了旁边的柴堆,厨房里了乱了一会儿,那厨子估计是趁乱将两只叫花鸡换了。”
贤王面无表情地道:“你现在就去处理那厨子。”
“是。”沈侍卫垂首恭敬地应道。
偷换来的叫花鸡,却敢领王爷的赏赐,还拿王爷喜爱的名头去招揽客人,若不严厉处置,皇家的颜面何存?
沈侍卫朝贤王行了一礼便往外走,出了门,迎面碰到王爷身边的大丫鬟带着几个人过来,各个都是脸色苍白,他瞥了一眼就走了,掉包这么大的事都没发现,确实该惩罚。
花厅里,陆风听到沈侍卫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便一撩衣袍,端正地在贤王旁边跪下,“没发现叫花鸡被掉包,学生跟陆家的下人也有错,请王爷惩罚。”
“真没发现?”贤王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学生只吃过好友做的叫花鸡,没吃过宋家饭馆的,”陆风道,“学生以为他们的方子是一样的。”
“方子一样?”贤王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陆风若是找个别的理由,他随便敲打一番便也过了,毕竟做错事的是那厨子,其余人只是没及时发现而已,却偏偏要说以为方子一样这样离谱的理由,昨天两个厨子之间的不对付明显得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像是会共享一个方子的关系吗?
陆风俯下身子,继续道:“我好友的夫郎跟另一个厨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哦?”贤王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却也没让陆风起身。
陆风道:“我好友的夫郎是宋家已过世的先夫人所生,跟我好友成亲时,三日回门那天,宋家没人来接他。”
贤王知道云阳城这个风俗,三日回门,娘家人不去接便等于断绝往来,他敲着手指,半晌后道:“起来吧。”
陆风不清楚贤王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让他起来了,依他对贤王的了解,此事便算过了,他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
沈侍卫去留香饭馆的时候,带了好几个陆父派来的衙差。
几人脚程很快,到留香饭馆才刚过午时没多久。
门口等位的食客最先注意到他们,以为他们同样是来吃饭的,见沈侍卫带着人目不斜视地往里面走,连忙高声提醒,“今天需要排队。”
沈侍卫脚步不停,跟在他身后的衙差则回过头,跟旁边的食客解释道:“我们不吃饭。”
来饭馆却不吃饭,加之领头之人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表情,这明显是有热闹可看啊。
门口等着的食客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一个个不动神色地跟在衙差的身后进了饭馆。
伙计看到一下子涌进来一群人,赶紧堆起笑脸上前招呼,“几位官爷,小店已经客满……”
沈侍卫打断他的话道:“你们少掌柜呢?”
“少掌柜在后面厨房给客人制作叫花鸡,”伙计觑着沈侍卫的神色,识时务地道,“我现在就去请他出来。”
伙计转身,沈侍卫身后的两个衙差也跟了上去。
这厢动静这么大,又见伙计去后面找少掌柜衙差都要跟着去,食客们猜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纷纷放下筷子,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宋彦鸣很快被带到前面来,一起跟来的还有宋茂祖。
父子二人看到沉着脸的沈侍卫,不安的情绪更甚,尤其是宋彦鸣,差点腿软得走不动路。
还是宋茂祖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不知几位官爷找我儿何事?”宋茂祖强作镇定地问。
沈侍卫道:“昨天中午,你儿子去给我们王爷做了顿午饭。”
这是整个饭馆无人不知的事情,宋茂祖点头道:“是。”
沈侍卫:“陪贤王用餐的陆家小公子吃完之后便一病不起,大夫说是中毒所致。”
此话出来,饭馆里一片哗然,震惊之下,大多数人根本来不及去想为何昨天中午吃的东西,现在才说中毒,还有贤王也吃了,为何只有陆风一人中毒。
即便有人想到了,面对的是贤王,是皇权,这些人也不会立刻跳出来给宋彦鸣辩解。
宋彦鸣更是直接被那句话吓昏了头,喃喃道:“不是我,我的菜干干净净,是章北庭,对,就是他,他昨天也做了好几道菜。”
“王爷没赏章北庭做的菜给他吃,”沈侍卫面无表情地道,“他只吃了你一个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