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组出现了一些波动,剩下的比赛不到最后一箭,永远不知道谁是胜利者。现在就是斗心理,谁心理波动最小,谁更有韧劲儿,谁就能获胜。”
“第四组第一支箭,韩国选手8环。”
“周玲玲9环。”
“10环!韩国选手打出10环,周玲玲压力有点大啊……”
“中国10环!是10环!”
“这样的话,周玲玲就是带着两环优势进入最后一支箭的比赛了!这一箭将很有可能创造中国射箭的历史!”
“李贤珠……10环!”
“韩国队10环,真的很强,心态很稳,周玲玲需要一个9环来创造中国射箭的历史。”
场上一片寂静€€€€
“9环!”
“是9环!周玲玲赢了!中国射箭赢了!”
“中国射箭在这一箭创造了历史!”
观众席沸腾了,人群也沸腾了!
解说员的声调都激动得大变,“让我们记住这个赛场!1984年以来第一枚射箭项目的金牌被韩国队以外的队伍夺得,周玲玲以领先韩国队1环的成绩创造了历史!”
那位始终冷静、表情纹丝不动的女射手,直到这时坚毅的眼神才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之前一直专注盯着前方,这时朝向镜头,稍稍笑了笑……
“刚刚观众席上中国观众还比较少,现在几乎只剩了中国观众,中国射箭打破了韩国的垄断,大概是现场观众都没想到的。”
“周玲玲,中国射箭的骄傲!”
随着音乐声响起,国际奥委会委员走过来颁奖,先是季军,然后是亚军,最后是冠军。
现场广播里英文之后中文播报€€€€
“今天的女子射箭个人冠军是中国选手周玲玲!”
周玲玲非常友好地首先向获得铜牌银牌的韩国选手表示祝贺,然后登上最高领奖台。
“女士们先生们,请起立,奏中国国歌。”
前奏激越,穿透音响仿佛从远而来,周玲玲自信的微笑里满怀憧憬,场边观众又哭又笑。
好多人都跟在一起唱,声音整齐划一,如山如海……
温随也注意到,席舟看着电视里那面五星红旗升起时,眼里闪烁的光。
他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却让温随想起上次飞羽杯,席舟在场边让他一起看升旗。
彼时,他哼唱的声音好听,轻轻的,直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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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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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温随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突然疼醒了,感觉腿脚发麻好像抽筋,捏着腿按了半天才缓过来。
可这一折腾也暂时睡不着了, 就想到外面去喝点水。
书房的门半开着,席舟还没睡, 坐在电脑前不知做什么。
温随放轻脚步, 走到餐桌前刚倒了一杯水,席舟却出来了, 看到温随穿着睡衣, 他道, “怎么不披件衣服?”
温随只想临时出来一下,自然想不到这些。
“客厅空调关了,不算暖和, 夜里尤其是,注意别着凉了,喝完水就回去睡吧。”
温随正要转身, 席舟注意到他右腿走路姿势怪怪的,“你腿怎么了?”
“没什么。”
席舟一顿, “是不是抽筋?所以疼醒了?”
他回回都猜得准, 席舟走过来,低头打量温随的腿, 又抬眼朝他笑,温随不知他做什么, 席舟却说,“看来最近训练很有效果, 长个子了。”
“嗯?”真的?温随没注意过。
席舟站直身, 拿手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两下, “先前在我这里,现在到这里了。”
是从肩膀往上到下巴的距离,温随觉得夸张,“怎么可能长这么快?”
可席舟的表情毫不掺假,甚至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小骄傲。
“对了,”他还去酒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板钙片,“嚼两片,是我平常吃的,可以缓解抽筋。”
温随接过来,取下两片放在嘴里,咬碎了有种石灰味儿,干巴巴像吃土。
席舟看着他,“不好吃?”
温随摇头,席舟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准备回书房了,温随端着杯子,在桌边注视席舟的背影。
书房有灯,客厅却是暗的,那背影轮廓分外清晰,肩膀、手臂、腰线和修长笔直的腿。
是矫健而完美的运动员身形。
温随放下杯子,忽然走前几步,“席舟。“
席舟转身,“怎么了?”
“你之前射箭很厉害。”温随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疑问。
“我用手机扫出来你的资料。”
“……”席舟眼神动了动,“你是说上次拍我吗?”
原来他当时是发现了的。
温随嗯了一声,席舟笑道,“没想到我还真能扫出来。”
他似乎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唯一意外是自己也能在数据库里,可相反地温随就没那么轻松了。
席舟仿佛看出他心思,“好吧,你等等。”
温随以为他要去做什么,可席舟只是去书房拿起搭在椅背的线衣。
然后回来,双臂一展,衣服被披在温随身上。
“想谈心的话,得先穿暖和了。”
席舟说,双手将线衣往中间拢,在温随脖子那里,一双袖子虚虚打个结。
这件衣服应该是席舟才穿过的,或许觉得热暂时脱了,因此刚上身时,那种温度和气息还在。
仿佛整个人被拥住,温随怔怔站在原地,望着席舟,和他眼底缥缈着的温柔笑意,想问的话好像突然间都不忍心再问出口。
“说吧,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席舟抽回手时,仿佛也带走了一部分周围的温度,温随手指捏着那件线衣的扣边,感觉指尖确实有些凉意。
他本来想问的事情很多,想问他是怎么受的伤,想问他手臂恢复得怎么样,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能再比赛……
可所有想问的,都只变成一句,“他们说你现在沦落了,你是吗?”
“他们?”席舟似乎想了一下,大约这样评价的不止哪一篇报道或哪一个记者,最后他回答,“在大多数人眼里,算是吧。”
温随记得席舟说过,现在箭馆的外场是他后来辟出来的,之前都是去各个公园借场地练。
那时候肯定很多人看见他,那样评价他,背后可怜他,席舟应该都知道。
“那你难受吗?”温随又问。
席舟低眉一笑,“难不难受的,肯定还是会有的,具体也不记得了。”
“我看过别人采访你,你说了一句话,你说‘不是我选择弓箭,而是弓箭选择我,我注定是要成为一名射箭运动员的’。”
“那时候确实太狂了。”
那个骄傲的、光芒四射的席舟,无论在别人眼中还是他自己记忆里都已经成为过去。
温随以为席舟至少会有些介怀的,但他说起这些就像寻常一样平和。
但正是这样,才最不好。
温随到底没能忍住,“不要在意他们说的,那对在意你的人不公平。”
席舟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领会到这句话。
“小随,你……”他不确定地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温随也像刚反应过来,如梦初醒地眨了下眼,低头闷进衣服领子里,短促地吭了一声。
别扭、轻微的一声,像小爪子挠在谁心上。
他的的确确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讲得出这种话。
曾经席舟在郑许然面前维护他,也说不公平,现在他学以致用,反过来维护席舟。
潜移默化,根本不带思考就脱口而出。
可不能否认,温随是有这个意思,他磨磨唧唧地想了一会儿,怎么觉得越来越热,稍微从衣领里支起脖子,却没把那件线衣松开,面上冷冷清清道,“有用的话,那就算安慰吧。”
“……”席舟笑了,“谢谢你,效果很好。”
少年应当是不习惯说掏心窝子的话,席舟看得出他有多诚恳,这会儿耳朵尖已经全憋红了。裹在又长又大的衣服里,像颗软软的棉花糖。
“我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那些别人的话了,”席舟说,“不瞒你,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在意的,觉得自己没用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拿不到想要的那枚金牌,之前一切都不作数了,所以……消沉了一段时间。”
“但我觉得,换个位置做同样的事,也不能叫沦落,相反,是箭馆和这些孩子把我从沦落的边缘拉了回来,让我重新找回目标,你知道,对于射箭的人来说,目标永远是最重要的。”
温随回到卧室,躺下时才发现席舟的衣服仍在自己身上,他犹豫是否该还进书房。
考虑过后,温随走到席舟书房门口,将他的外套挂在了门把手上。
温随躺下了,给席舟发去语音:“衣服在门上。”
席舟的回复也是语音,温和声线通过电流讯号转换而来,缓缓淌过耳膜。
“好,早点睡觉,才能长高。”
温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