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我中意你 第99章

那无非就是投喂加抚摸,以及€€€€温随忽然想到,可席舟是认真的吗?

他最近总跟他开玩笑,之前那个严肃说一不二的舟舟教练,信任值已经严重下跌。

“逗你的。”不等温随再问,席舟已经自觉承认。

之后被他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挂掉电话,温随刚躺下要闭眼,忽然发现手机灯又亮了。

席舟给他发来个表情:[捏捏棉花糖.jpg]

然后说:[像不像某个小朋友的脸?]

[我不是小朋友。]

[谁接话谁是。]

[……]

信任值跌落谷底,他可真是幼稚透了。

忽然又来一条:[高兴.jpg]

看着那张娃娃笑脸,温随忽然心情愉悦,像是一串泡泡在咕嘟嘟往上冒。

行吧,恢复一点信任值,至少席舟现在确实被哄得高兴。

*

除夕夜,梁舒包了五种馅料五种颜色的馄饨,管这个叫集五福。

过去一年好事不停,温从简特别高兴多喝了两杯,梁舒也陪丈夫一起,温随喝玉米汁代酒,一家三口碰杯。

梁舒说,“祝我儿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温从简附和,“今年打进国家队!”

“别给小随压力,慢慢来,”梁舒碰碰温随的杯子,“妈就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天天都开心。”

两口子最后都喝得有点多,窝在沙发里看春节联欢晚会,不一会儿说上体己话。

温随给他们留空间,自己到阳台吹风,把手机上拍的五福馄饨的照片发给席舟。

席舟给他回复的也是一张餐桌照片,不过是从膝盖上爪子的视角拍的。

爪子竖着耳朵巴望餐桌,背影脑袋又圆乎了。

可惜只能看到团年饭的那些碗碟边缘。

大年初三,一家人去席舟外公家给他们拜年,温随莫名有点紧张,到那才发现席舟的爸爸并不在。

闫明生抱怨,“说好的回国过年,前一天又没走成,嗨,完全指望不上。”

温随忽然想起席舟发的团年饭照片,难怪他不拍正面餐桌,是怕被看出来。

梁舒和温从简很久没见闫明生,趁他们说话,温随低声跟席舟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怕打扰你。”

那表情,莫名地有点可怜,温随心被揪疼了一下。

温从简和梁舒也遗憾不已,为弥补除夕夜缺失的热闹团圆,他们特意留得晚了些,想多陪陪老人家。

一直待到晚上七点,席舟接到个电话,说有事要回去一趟,他们便一起告辞。

“叔叔阿姨先走吧,我打个车。”

温随问,“你的车呢?”

“出故障了。”席舟低头看手机,似乎是有点急。

“怎么会出故障?”温从简也问。

“还能怎么?”闫明生絮叨,“这孩子平时又不开车也不知道买它干啥,总不开,上次跑长途回来就歇火了呗,都懒得说他。”

温随:“……”老人可能想的花钱,他却大约猜到怎么回事。

温从简解锁自己的车,“我们送你,别打车了。”

初三晚上营业车少,席舟还是借了一程,他跟温随都坐后排,这一路眉头紧锁,也没带爪子回去,明显是有事。

中途又接了个电话,席舟全程没出声,挂断电话脸色更不好了。

温随看着,想起去年冬天爬雪山看日出那次。

送到小区,席舟没让车开进里面,“就停路边吧,叔叔阿姨也早点回去。”

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温随心里一动,在温从简重新发动前,也开门跳下车。

“哎小随?”

“爸妈,我去席舟那住两天。”说完头也不回追了过去。

梁舒叫他几声,人已经跑远,“怎么突然就€€€€”

温从简却笑说,“孩子嘛,由他去吧。”

“……”梁舒手拉着安全带,微蹙的眉间闪过一丝复杂和忧虑。

温随一路追到席舟家的楼栋下,都没见到人,上去敲门也没回应。

奇怪,他是往家这边走的吧?

正想着别处找找,快到两栋楼之间空地时,意外听到个声音。

“师兄,我们去你家说吧。”

“我家不欢迎你。”

“你……你总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就为看我现在这样,一直被愧疚折磨,然后失败落魄?”

居然是许奕成。

自行车棚后面,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他在明处,席舟的身影在暗处,被车棚的立杆挡住了。

“你愧不愧疚,受不受折磨跟我有什么关系?”

温随看不到席舟的表情,只听到他,“你都不觉得你错,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原谅?我也不觉得你错,所以没那个必要。”

“席师兄,我们曾经也算是好朋友好队友,说过要一起参赛拿金牌的,你受伤我也很难受,我都跟你道过歉了……”

“道歉?”席舟冷笑,“不是所有的道歉都应当被原谅。”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许奕成今天不知受什么刺激,不再端着副虚伪的面孔,变得近乎歇斯底里。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也受了伤,我不敢保证能不能救你出来,我也怕余震马上又来,我是出去叫救援队,你怎么就不肯信我呢?”

“你让盛北飞骗我回来,就为了在这里嚷嚷,然后让别人都来听你这些话吗?”

许奕成咬牙,但也确实压低了声音,“是,是我不对,但当初队里为顾全大局才没让我承认,你都知道,难道真要一直这么斤斤计较下去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为我断掉的这只手斤斤计较?”何况同时断掉的还有他的未来。

许奕成说不出话,半晌挤出一句,“……你果然还是怪我。”

似乎谈话又回到了原点,席舟摇头,“你以前就是这样,总把原因归咎于别人,但这么多年你也该醒醒了,是你自己能力不够,不是别人压你一头。”

许奕成似乎被戳到痛处,他咬牙,仍不肯承认,“……终于,你现在才把心里话讲出来了,你是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

他古怪地一笑,“是,我是处处不如你,但我至少进了国家队而你没有!”

许奕成大吼。

温随差点没忍住冲了过去。

但他看到席舟的背影。

短暂静默后,许奕成嗓音一颤,“我……师兄,对不起,我不是……”

席舟轻笑一声,“说完了?”

许奕成颓然看他半晌,“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是真不能原谅我了?”

“我不是圣人。”

席舟淡淡的嗓音像从沁了霜的土壤里疲惫长出,温随靠在墙边,不由握了握拳。

他知道,那句话刺伤了席舟,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浓烈的悲伤,好像绷紧到随时就要爆发。

但温随不能在这时候过去,席舟一直是温和平静的,他少有这样的时候,如果他想爆发,就让他彻底按他所想的来,不该上去打扰。

可席舟到底是席舟,那种放出去的情绪像脱不了线的风筝,尽数被收回。

而他站在萧瑟的寒冬里,跟许奕成说完最后那句,就转身往别处走了。

席舟没回家,温随悄悄跟在他身后,远远看着,看他望一眼天上,又望一眼三楼的阳台,然后转身朝更远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中心花园,藤蔓架子上还残留着枯枝,盛夏时节繁茂葱郁的绿顶如今只剩空架子。

中心花园剩一家带孩子放小烟花的,也即将收尾了,放完两只后小孩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开。

花园空地彻底安静下来,地面上散落着仙女棒和小炮仗的残渣。

那些积累的残败,与它们盛放那刻的璀璨艳丽形成鲜明而令人心酸的对比。

席舟在旁边长椅上坐下,缓缓抬手摘了眼镜,轻轻揉着鼻梁,似乎觉得累,另一手掌根按了按眼眶,之后手掌将两眼都覆住。

很久,温随听见一声深长的叹息。

原来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他面前来了。

“……”席舟抬眼看到温随,露出一种类似于梦醒的人那种茫然不知所处的表情。

“想在这里住两天,”温随说,“跟爸妈讲过了。”

席舟眨眨眼,就这样仰着头,看着他,仿佛看着微淼星光,又不敢伸手捉住。

温随心里的揪疼无限放大,刚刚听到那句话时就萌生的冲动愈演愈烈,终于在席舟站起来、疲惫转身、再度将背影留给他时,如有自主,破闸而出。

“席舟。”

听到这一声,席舟还未来得及回头,面前黝黑沉重的所有尚未在视野里露出灰暗,就被一双手臂从后拥住。

温热呼吸扫过耳鬓脖颈,他听见他轻轻说,“都过去了,没事的,别难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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