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檐的绒毛在风中飞舞,足以将任何暧昧的动作都隐藏起来,不让人窥视。
一小绺碎发落在温随眉间,跟长长的睫毛支楞在一起,又被谁温柔拂开。
“喜欢……什么?”
温随怔怔地张大了眼,如同被蛊惑。
席舟的手从帽檐落在温随眉尾的伤疤处,随着指腹轻微的摩擦,那点肤色的凸起被染上淡淡的粉色。
眉尾离太阳穴那么近,温随只听到神经突突在那里跳动,连方才自己的声音都不太真切。
也包括席舟后面低沉的那一声€€€€“小随”。
席舟觉得自己很卑鄙。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真正初现端倪,他才明白,那时以为的“只要一点甜头就能满足”是多么自欺欺人。
前半生除了冠军,还从未执着过其他什么。
如今才又有了,却是一颗开心果味的糖。
连小孩都懂的道理,糖要么不尝,一旦尝过就不可能只是尝一尝而已。
他想独占他,真的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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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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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 席舟自己都震住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席舟?”
眼尾那里生了簇小火苗,灼灼地发烫,温随没忍住往后缩了缩。
席舟这才发现, 自己不知不觉太过用力,他放轻动作, 用指腹没有茧子的皮肤缓慢扫过那处疤痕, 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兔。
“这里怎么伤的?挨眼睛这么近。”
听到熟悉的温和嗓音,温随才仿佛松了口气, “上周户外被树枝刮的, 没什么事。”
说着自己摸了摸那道疤, 也同时松开席舟的手。
“你还没说完,喜欢什么?”
似乎对席舟喜欢什么,温随总是格外上心, 但除此之外,后面那宾语,就只沦为简单的称呼。
果然没听出那个文字游戏。
也是, 席舟想,简直在投机取巧, 除非心有弯弯绕绕€€€€就像他自己, 否则谁会往那个方向猜。
大概潜意识里并不希望温随听出来,所以才选了个这么懦弱迂回的方式。
席舟揪了揪温随帽子的毛领, “我说喜欢看你戴帽子,不觉得跟爪子很像?”
“哪里像?”
“脸上挂彩很像。”
“……”现在面无表情, 实际内心龇牙咧嘴也很像。
席舟转身,将车门完全拉开, “训练受伤不可避免, 但还是要注意点。”
两人不约而同又恢复了“社交距离”, 只不过一个无意,一个有意。
“外面冷,快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温随仍站在原地,没马上让开旁边的路,他也不知自己磨蹭什么,总觉得还有个事儿,见席舟弯身即将坐进车内,忽然想起,“除夕那天我们一起过年吗?”
席舟回过头,之前约好两家一起过年,他当然没忘,是以为某个没心没肺的小笨蛋忘记了。
他微妙地考虑两秒,“今年恐怕不行,我爸让我去找他,我们好几年没一起过年了。”
这个回答显然是温随没想到的,他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席舟爸爸在国外做援非工程,那他要去找他的话……
“什么时候的飞机?”
“后天早上。”
这么快,“哪天回来?”
“应该会待到十五以后吧。”
正月十五,初十就得归队,席舟是知道的,他竟然一点都没提起。
温随闷着嗓子哦了一声,明明父子团聚,应该替他们高兴才对,可心里却忍不住失望,还有点拧拧巴巴的委屈。
“祝你一路平安。”他勉强道。
“好,还有别的话吗?”
“……没有了。”温随这回退后两步,让开车门。
席舟坐进车里,“那我走了?”
发动机的轰鸣声让温随抬眼,这才发现席舟握着方向盘,微微侧身看向自己,眼里笑意盈然。
那神情,竟然有种奸计得逞的意味,甚至甜丝丝的窃喜,唯一不见离愁别绪。
温随陡然回过味儿,“你……”你是不是骗我?
话还没说,就听到梁舒的声音,“小舟!”
单元门灯光亮着,她小步跑出来,也是凑巧,正在两人已经说完即将分别的时候。
“幸好你没走,差点忘了,”梁舒打开车门,将两大袋子东西放在后座。
“这些都是今天做的,里面有保温包,回家热着吃,多余的放冷冻柜,给你外公也带点过去,有他老人家爱吃的发糕。”
“谢谢阿姨,您费心了。”
席舟还在暖车,温随看梁舒关上门,忽然唇角一勾,带着几分故意又问,“除夕那天你跟闫爷爷怎么安排?”
“对,还没问你呢,”梁舒也想起这事儿,“除夕要不要跟你外公来我们这里过呀?”
席舟挑眉看向温随,好你个机灵鬼。
可对着梁舒不能胡诌,只得道,“我爸今年要回来,我们去外公那过,就不打扰叔叔阿姨了,等之后再来给您拜年。”
“那好那好,你们父子也终于能团圆了,难得,是该好好聚聚。”
目送席舟的车开走,温随立刻拿出手机,编辑一条信息:[骗子.jpg]
席舟:[开个玩笑。]
本打算先发出去表达一下不满,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复,温随提醒他:[开车别回信息。]
[停在路边回你的,我有注意安全。]
[……]
[生气了?]
席舟最近越来越能开玩笑,一定是跟郑许然学坏了。
“小随,快来!”
前面梁舒喊他进电梯,温随这才收起手机。
进家门后不忘第一时间给席舟发道:[专心开车,到了联系。]
洗完澡,温随靠在床上看书。
今天白天坐火车,困得有点早,等到快撑不住眼皮打架,电话才震了。
“我刚到家。”
席舟那边传来爪子的叫声,温随顿时困意全无,“开车很累吧?”
“没坐火车累,早点睡,明天不是跟袁锰约了出去?”
温随却还惦记一件事,“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临分别那时总感觉忘了的,其实是这个,不是除夕的问题。
或许隔着电话比当面讲出来要容易,席舟这次答得很快,“因为我们小随越来越优秀,我跟叔叔阿姨现在都要好久才能看见你,都有点羡慕你的队友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听到这话温随愣了愣,“你就因为这个不高兴?”
“是啊,还不够?”
认真思考过,温随发现这的确是个现实难题。
“……好吧,”姑且接受他这说法,“我以后会尽量,但可能还是没办法经常回来……”
从前无牵无挂,不能亲身体会戍边将士思乡之苦,现在温随居然奇异地产生共鸣。
关键他是个务实派,所以最在意的还是怎么找到对症药方。
既然病源不能根治,总得想法暂时减轻症状。
“那如果你已经不高兴了,我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席舟笑了,显然被这话暖到,“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晾着我,过段时间自然就好。”
“但我不想你不高兴。”温随脱口而出,素来率真而简单地表达。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席舟捏着话筒,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自己抱有的某些想法跟温随的坦荡磊落相比,更加无法见光。
“席舟?你在听吗?”
“……我在,”席舟调整气息,“这个问题,建议你可以问问爪子。”
“爪子?”温随皱眉,“它又不会说话。”
席舟抱起小猫,挠挠它的脑袋,“喵~”
绵软的叫声传到话筒里,“比如爪子如果不高兴,你会怎么做?”
“如果爪子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