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公子的名头,谁人能不知!
除了才名以外,入学与陆知杭文斗一事,他也有所耳闻,身后家族势力更是不小,非他这种寒门子弟能惹得起的。
见那人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唐永贞不由€€瑟了起来。
可惜,他还没开心多久,告示牌边上,年长他们几岁的学子就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我韩贤都不敢在放榜前自恃能得头名,你倒是威风起来了。”
韩贤!不正是长淮县县丞之子吗?更是在贾学民之前的案首。
同是家中有人为官的,唐永贞和贾学民表情微僵,却没出言反驳。
“这名次还没公布,嘴皮子倒先耍起来了。”严天和看不上他们这些官家子的作风,小声讽刺道。
“不过,他们说得其实也在理,依我看,这头名八九不离十,就是韩贤了。”魏琪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喂,你哪边的啊!长他人志气,就不能有点理想?”严天和虽心下不觉得自己能得头名,但也不喜魏琪这般说话。
“我这是实话实说!”
听着耳畔两位秀才吵吵闹闹,为这头名花落谁家而争辩不休。
陆昭眨了眨眼,轻扯魏琪的衣角,打断二人的争辩,无辜道:“这头名为何不能是我家公子呢!”
“噗哈哈哈哈!”魏琪听着稚子的无心之言,却是忍不住爆笑了起来。
他心知陆昭只是个小小的书童,不懂此次官考的难度,也不知书院中能人不计其数,仍是忍不住被这言论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
“这书童是来搞笑的吧?”
“他莫不是以为这次官考就只考算术?只考算术,尊他陆知杭头名又如何?哈哈哈!”
“这时政策论,他一个穷酸秀才懂什么?没有见识,惯会纸上谈兵。”
“这小书童不错,比我会想,哈哈哈…”
显然,陆昭的话被在场的众人都听入了耳朵里,不由为他的无知而发笑。
“这陆止能得头名,我唐某今日就不着片缕,绕山三圈!”唐永贞信誓旦旦,大喊道。
“我刘某也奉陪!”
这群学子嬉笑成一片,身后的人也打算跟着起哄,只是那刘姓学子话音未落,夫子就张贴好了告示,扬声道:
“本次官考头名€€€€陆止。”
“官考次名€€€€韩贤。”
“……”
原本喧闹嘈杂的校场,在听到夫子浑厚的声音后,骤然死寂一片。
方才还能说会道的诸位学子活生生表演了一场什么叫秒变哑巴。
不止在列的众人,哪怕是陆知杭自己也未曾想过他会是榜首。
良久,才有人脖子缩得好似鹌鹑,弱弱道:“适才哪位勇士要绕山三圈来着?”
“咳咳,恭喜陆贤弟,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刚才喊得最起劲的刘姓学子试图蒙混过关。
“少打岔!我刚可是瞧见了你与唐永贞说要不着片缕,绕山三圈的,君子一言,你懂吧?”一开始说自己要得头名,被人挤兑的青年幸灾乐祸道。
“对对对!我可要好好看看两位兄台资本雄不雄厚,嘿嘿…”
听到这猥琐下流的语气,唐永贞二人皆是寒毛竖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好戏看,众人当然是要起哄,左右这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于是就开始催促起了两人快点兑现诺言。
这会有心情取笑唐永贞的,多是本就功课不行,对名次无甚希望的人,那些卯足了劲想拼个头名的,在听到夫子报出的名次时,都有些不可置信。
哪怕是严天和都在告示上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无误是陆止,才开始相信,对方真的是此次官考的头名。
韩贤自小就是天之骄子,适才出言讥讽唐永贞,嘴上说着没觉得自己必定是第一名,心底下却是如此认为的。
然则,这结果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呃…恭…恭喜你啊,陆止。”魏琪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
刚刚几人,就他笑得最放肆。
“可惜了,魏兄要是也能与唐兄等人一起立誓就好了,少了出好戏。”陆知杭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闻言,魏琪脸都垮下来了,连忙告饶道:“别啊!我错了,我不该质疑贤弟的本事。”
“呵呵。”严天和冷笑一声。
其实他也是不信陆知杭能在这么多学子手中摘得桂冠,但还好他谨慎,没口出狂言,差点就阴沟翻船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瞎蒙的陆昭挺直腰杆,神气道。
“嗯,你聪慧无人能及。”陆知杭失笑,摸了摸小孩的头顶。
不过陆昭这会身量已经不矮了,远远看过去,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与陆知杭这边的其乐融融相比,贾学民脸色就黑沉得犹如锅底了。
“小人得志!”贾学民冷哼一声,不满道,心中直呼山长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明珠。
瞧见贾学民的不忿,另一个意图讨好他的寒门学子沉思,眼睛转溜一圈,突然凑近耳语了几句。
听到那人的话,贾学民眼睛一亮,询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那人肯定道。
“好,若是陆止身败名裂,本公子重重有赏!”贾学民拍板许诺道。
得了对方的准话,他这会再看春风得意的陆知杭,只觉得分外可笑。
你也就只能得意这一时了!不知待会看到被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背刺,心中会做何感想呢?
陆知杭这头还在谈笑风生,浑然不知贾学民的嫉恨,也没察觉到风平浪静下的惊涛骇浪。
“你这得了一百两银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花了好,哈哈。”魏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排整齐的牙齿齐齐露出。
严天和看不惯他这没志气的样子,耻笑道:“这银子与你何干。”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与陆止乃是一体,对他惟命是从,就该当替他分忧解劳,想一想这银子怎么花才划算呀!”魏琪嘴嘘道。
“肤浅之人才会满身铜臭味,如我这般读得圣贤书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学政大人的字帖。”严天和羞与魏琪苟同,自作清高道。
早已习惯气场不合的二人,陆知杭权当没听清,一心一意的思忖起该不该动身前往江南。
以符元明的身份,若是他提前要求,符尚书势必不会暴露他就是山林中救下他的恩人。
几人的打打闹闹还没完,陆知杭也尚未得出结论来,身侧就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尖锐刺耳的高亢嗓音在偌大的校场中响起,引得众人齐齐望去。
“夫子!学生丁绥,特来告发陆止的不耻行径!其人品行不端,实不配这头名!”丁绥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拱手喊道。
此言一出,惊得众人都无心闹腾唐永贞,齐齐往那处看去,心下骇然。
没人会觉得丁绥口说无凭就敢指认,手上必定是有证据的,毕竟读书人,哪个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这整得一出大戏啊!
诸位学子具是幸灾乐祸的等着丁绥替天行道,好把这莫名就得了榜首的陆止给拉下水,赶出书院。
虽说得榜首者只有一人,但把陆知杭驱逐出去,他们名次不得都往上挪一挪,毕竟这可是和银子挂钩的。
“公子……”陆昭没想到会来这么一茬,不由担忧地望向陆知杭,他心里肯定是相信自家公子的,就怕夫子识人不明,被这些心肠歹毒之人用阴谋诡计蒙蔽。
“无事,我行得正,坐的端。”陆知杭温声安慰道。
待安抚好了陆昭,他才抬首看向丁绥,此人虽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交集并不多,没成想竟是与贾学民混在一起了。
“哦?你细细讲来。”严山长的声音骤然响起。
夫子听闻山长出声,连忙退至一旁,拱手敬礼,不敢越俎代庖。
“是山长大人啊,这下陆止品行要真有问题,十有八九是在这书院待不下去了。”韩贤眉宇紧缩起来。
“这丁绥不是与陆止同一学舍的?”有人诧异道。
听到这话,唐永贞暗戳戳插了一句道:“那可信度就高了,毕竟人家日夜都在一个屋子,什么不堪的模样怕是都见过了。”
“说的在理!”刘姓学子附和道。
丁绥见众人都为自己起势,瞥见贾学民满意的神情,不由挺直腰杆厉声道:“想必诸位有所耳闻,贾公子之父从山长手中得了块香皂,赐给了贾公子一事。”
“……”众人当然是不知啊,就连香皂是什么,他们都一头雾水,听起来像是香料?
不过不知道并不影响他们跟着起哄,唐永贞见在列的学子鸦雀无声,立马说道:“自是知道,那香皂珍贵异常,用之肌肤生香,娇嫩细滑,可谓是稀世之宝!”
“哦!原来如此!”
“不愧是贾公子,手中竟还有这等好物,真是让人艳羡啊!”
“不知这香皂价值几何啊?”被唐永贞说的心动的一名官家子询问道。
“这你就不知了,这香皂有价无市,稀罕得很!”
听着众人对香皂的吹捧,贾学民不由飘飘然起来,这就是他与这等贱民的区别。
“……”作为当事人的陆知杭,听他们提起了香皂,却是面露异色,下意识看向严天和。
严天和连连摆手,急忙道:“别看我,不是我!我不知道!”
“贾公子感念父亲馈赠,不忍享用,谁料昨日一看,那香皂竟不翼而飞了!”丁绥见陆知杭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道。
“这…这等稀世之宝居然丢了?”有人哀叹道。
“这丁绥不是要告发陆止吗?怎地与我等讲起了香皂?”有人意识到不对,出声问。
听到这话,校场瞬间寂静无声,隐隐有所猜测,猜疑的目光流连在陆知杭身上。
果不其然,丁绥下一句话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这陆止不知羞耻,一介寒门却为了虚荣偷盗贾公子的香皂!实在是我辈耻辱,败坏读书人名声!恳请山长大人为贾公子做主!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不配做书院的学生!”
一番言论下来,丁绥讲得是慷慨激扬,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食起骨肉,唯有陆知杭几人大跌眼镜。
第31章
丁绥的话音落下, 犹如平地惊雷,惊起书院内的一波波惊涛骇浪,幸灾乐祸和不可置信的目光纷纷凝固在了陆知杭一行人的身上, 蕴含的探究直让人寒毛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