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国的物价除了晏都外,就属江南凤濮城最贵,这街更是声名远扬的销金窟,不愁客源。
“可,我明日带着银子来,你准备好地契。”陆知杭第二次听到店家的报价,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深怕对方反悔,赶忙拍板道。
他如今身上还有一百两银子,加之阮阳平承若的五百两就有六百两了,离盘下酒楼的七百两还差上一些。
但别忘了,自己可是还有香皂生意的利润存在大盛钱庄,又与阮阳平一同合作,全款买下酒楼还有修缮雇工等开销完全不成问题。
没有点身家,哪里有胆子敢在凤濮城开酒楼?光是前期的投资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真……真买了?”店家没成想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讨价还价都用不着,不可置信道。
要知道这笔银子可不少,那群成日欺辱自己的公子哥都是压到了五百两,乃至三百两,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这事如何能作假?”陆知杭不解,担忧对方会反悔。
这七百两银子拿下大兴酒楼实属意外之喜,实际上按照这地段和规模,报个一千两银子的价格都不过分。
“那就说定了,可需要我带着您转悠几圈?”店家何尝不担心陆知杭反悔呢,他这酒楼上下共分为两层,占地不小。
何况,除了钱财之外,他这酒楼还被几位官家子弟惦记上。
店家此时只想赶紧银货两讫,自己好连夜登船归故里,省得又陷入两难的境地。
“麻烦了。”陆知杭颔首,不知店家心中所想。
一行几人在店家的带领下观察起了大兴酒楼,因着自己几乎全身的家当都搭在了,陆知杭看得格外谨慎,将这楼内的格局尽数记在了脑中,又麻烦了小二帮着一起丈量大小。
进了里头,陆知杭才发现这店的规模着实不小,就是布局不妥,硬生生的堆砌得通风不便,其中一间的户门更是正对着庖房,少许桌子和木椅背对窗桕,问题太多,他一时数不过来,哪怕是极小的细节,堆积在一起就成了大问题。
好在这些都不是大事,尚能改过,陆知杭将大兴酒楼的细节和尺寸一一记牢,天色不早就辞别了店家。
“我明日午时在此恭候。”店家终于找到了出手的人,热情地恭送陆知杭至门外
“好,千万要给我留着。”陆知杭离去前又提醒了一遍,深怕这人见财忘义,他人出了高价就不认账了。
“在下做生意也是讲诚信的,公子放心。”店家这会喜不自胜,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几人定下了买卖酒楼的事宜就上了久候在此的马车回了家。
一路上除了嗒嗒的马蹄声就只剩下街上的行人,陆知杭静坐在车中,盯着探头探脑往窗外看的陆昭。
他如今的产业逐渐扩大,自己已经有些管不过来,有碍于专心读书,且日后当官是不许经商的,该找个人帮衬才是,至少香皂和酒楼名义上的经营者不能是自己。
等到日后为官再考虑这些事情就有些急促了。
在思索间,马车不知不觉已是停在了府邸门口,陆知杭与阮阳平道了别,又谈及重新装修的事,对方当下就保证此事明日必办得师弟满意。
陆知杭这才放心的带着陆昭一起抄近路进了书房,今日颠簸久了,还未习字,除此之外,他还得把脑中的酒楼布局画下来,再加以改进,他在室内设计这块不是专业的,画完图纸后,还得托阮阳平那头请的人手过一遍才是。
“陆昭,替我研墨。”陆知杭强撑着倦意,说道。
陆昭点了点头,今日吃得心满意足,心情也欢快了几分。
书房内独此二人,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轻缓的呼吸声和陆知杭落笔微不可闻的落笔声,哪怕他将酒楼内的格局记得牢也花了不少时间画下来,加上还要改进就得更久了,想来今夜是不能早早歇息了。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晚,陆昭自觉的点上油灯。
明亮的微光惊醒陆知杭,他余光瞧见陆昭安静的模样,问道:“今日吃的可开心?”
“开心!”陆昭用力地点头,似乎还在回味佳肴的美味。
闻言,陆知杭嘴角弯了弯,心情似乎颇为不错,他沉思了一会儿,漫不经心道:“你可想去了奴籍?”
砰€€€€
重物掉落在结实的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静谧的书房内异常清晰。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给陆昭内心造成的震动无疑是惊天动地的,犹如风平浪静的海面骤然掀起巨浪,拍打在陆昭的心坎上。
乍一听闻公子所言时,惊得他手中的墨条都砸落在桌案上,一时有些恍惚。
“公…公子,对…对不起” 陆昭许是被吓傻了,意识到自己如今的举动极为不妥,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脏污的桌案。
“莫急。”陆知杭大概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因而温声宽慰道。
他默默地看着慌乱无错的少年将木桌收拾得整整齐齐,过了好半响,陆昭才彻底清理完被污染的书案。
他颤了颤手,抬眸望着陆知杭,不可置信道:“公子说得是真的吗?”
自从父母故去,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在这艰辛的世俗中颠沛流离,遭人哄骗过、欺辱过,甚至沦为奴隶,苦过了头也就认命了,不听话那些人总有些阴狠的手段让他受尽折磨,陆昭从未想过能有一日重获自由身。
陆知杭的话对他来说,冲击力太大了,陆昭脑中不断盘旋着对方的话语,久久不能平息。
“当然是真的。”陆知杭正色道,眼中的认真不似作伪。
简单的一句保证,甚至轻柔得好似云烟,过眼就散,陆昭的眼眶却止不住的泛起了泪光,在灯火中闪烁。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抱住陆知杭,呜咽道:“公子,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或许曾经父母健在的时候,别人怎么对他好,他心中都无动于衷,毕竟他早已习惯了这般。
可遭人欺压蔑视这么久,为奴为仆,所有人都把欺辱他当做理所当然,突然有人待自己如亲人,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让陆昭昏暗的内心骤然亮出一抹白光。
小孩的啜泣声在耳畔响起,陆知杭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温柔的声音坚定道:“非是我要对你这么好,而是你值得,莫要看轻了自己。”
“我……值得?”陆昭喃喃自语,朦胧的视线中是陆知杭那张当世无双的容颜,心中思绪万千。
这话缥缈得让人抓不住,可当它从陆知杭口中说出,却莫名的让他信服。
这夜的陆昭心情注定是跌宕起伏的,自由来得突如其来,在孤苦无依的晏国,除了父母,他小小的心门好像又住进了一个人。
“往后我的家业就由你管着,你可能行?”陆知杭哄完了小孩,开门见山道。
陆昭听到自家公子居然要把自己往后的家业都交给自己,那岂不是包括适才要买下的酒楼?
这么多钱财,他有些犹豫:“我……”
“你心里没底吗?”陆知杭似乎是看出他了得顾虑,问道。
“嗯……”毕竟陆昭如今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莫慌,师兄那头自会派遣专人管理,你只要有个名义就行,你如今十四岁,能写字算术,已是比大多数人要出众了,好生学习,将来独当一面才行。”陆知杭最主要的目的也不是真让对方去管这些。
陆昭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嗯!”
他可不能只会哭下去了,要做个对公子有用的人才是。
陆昭心中明白,陆知杭对他好是因为人家心地好,端茶递水哪个人都能做,哪怕为了公子,他也不能一直这么无用下去。
“天色不早了,你先去就寝吧。”陆知杭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
闻言,陆昭连忙将桌面还未干的字帖收起来,忙碌了一阵才回到自己的卧房。
待小孩儿离去,陆知杭仍未休息,继续点着油灯琢磨起了酒楼的室内装修,这事耽搁不得,他得尽快办妥,才好早点开业,等一切步入正轨,陆知杭就该将心思全放在读书上了。
他上一世去过最好的一家中式餐厅,还是在高考中了状元时,照葫芦画瓢的改起了设计图,又加了一些西式餐厅布局的可取之处,融会贯通。
第38章
翌日一早, 熹微已至,缕缕阳光自外倾泻而来,淡蓝色的天空延绵无边,此时微风徐来, 宁静清新。
早膳过后, 阮阳平在符府内转悠了好几圈才在书房内找到陆知杭的身影,伸手敲了敲对方紧闭的房门, 这会的陆知杭正和陆昭捧卷读书, 势要把昨日落下的功课补齐才罢休。
屋内的二人听到敲门声, 陆知杭眸中带着困惑, 倏地放下书卷,起身把两扇木门打开,入眼就是青年洋溢着的笑容。
“师兄?”陆知杭见到来人,诧异道。
这来的也太早了些, 约好了与酒楼店家午时至,如今辰时还未过去。
阮阳平来招陆知杭可不是为了酒楼的事,那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微末的小事了。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正是心情放松之时, 这会见到了找了许久的陆知杭, 阮阳平不由喜上眉梢, 眼底带着丝窃喜和神秘,从见面伊始, 他的左手就一直处于背在身后的状态。
“师兄, 找我所为何事?”陆知杭料定对方无故不会大清早的就来打搅, 开门见山道。
被问话的阮阳平含蓄地笑了笑, 不先回答, 反而凑到耳边陆知杭的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师弟,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之所以如此拐弯抹角,就是认为师弟十有八九没见过,且会喜爱至极,毕竟他自己初见时就爱不释手,作为昨日对师弟的赔礼,该是没问题的。
“五百两银票吗?”陆知杭沉思了一会儿,认真道。
毕竟对方就背过去,一只手也藏不了什么大物件,他这会除了银子和科举,其余东西皆是当做过眼云烟,在现代还有什么东西没见识过的。
“猜对了一半,你再猜猜。”阮阳平摇头道,兴致盎然,浑然不在意自家师弟兴致缺缺的模样。
等师弟知道了,必然会惊喜万分的!现在不在乎没事。
“是好吃的!”陆昭听他们在猜谜,兴奋道。
“不是!”阮阳平撇撇嘴,觉得陆昭真是没有志气,成日就知道吃吃吃。
“师兄你可别为难我了,我实在是猜不到。”陆知杭眉头微蹙,状若苦恼。
这天下的奇珍异玩多如海,他一个人如何能猜的过来。
见状,阮阳平也不好继续打哑谜,逗过了陆知杭,他就缓缓伸出背过去的那只手,大大方方地将藏匿许久的珍宝摊开在二人的面前,晃了几下。
只见他宽大的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张银票,而在那银票上面还压了一盒包装雅致的礼盒,若有似无的清新香味在空气中飘荡,拂过几人的鼻尖,好似挑逗一般,勾人得紧。
“这是?”陆知杭闻着这味和礼盒包装,莫名觉得这玩意有点熟悉。
好像在长淮县的哪个作坊瞧见过。
“师弟没见过吧,这是近日江南流行的香皂!”阮阳平见陆知杭脸上疑惑,适时的解释起来,在提及香皂时颇有些得意。
“呃……”乍一听到香皂这个词,陆知杭嘴角一抽,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
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有人拿着块香皂显摆啊。
陆知杭无奈的笑了笑,视线望向陆昭,恰巧对方也心有所感,两人对视一眼,神情古怪。
“这可是师兄费力抢过来的,这香皂如今数量不多,没点家世背景还不一定买得到,可谓是有价无市。”阮阳平倒不是多瞧得上这玩意,他单纯就是来给师弟致歉的,正巧香皂如今在仕林中颇受欢迎,他就在谴人送了几块过来。
“师兄喜欢就好。”陆知杭温声道。
“香皂啊~”陆昭再一听这个名字,拉长了音,神情过分淡定。
阮阳平没料到两人反应如此平淡,纳闷的挠了挠后脑勺,不死心道:“师弟,这香皂可不是凡物,用之可润肤美容,肌肤生香,如今更是成为达官贵人的身份象征。”
“嗯,挺好的,倒是能衬托师兄!”陆知杭努力的敷衍他。
阮阳平看出两人确实是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解释道:“这香皂珍贵异常,也就我们阮家这等显赫贵族手中才有多余的存货,随手赠人,你定是没见过的,师兄一早就赶过来赠予师弟了。”
说罢,阮阳平献宝一般将手中包装精美的香皂递到陆知杭手中。
“送我的?”陆知杭诧异,没想过阮阳平如此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