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如到洮靖城中首饰店和绣阁逛逛?”陆知杭知她心中忧虑,主动提议。
张氏心里虽惦记着洮靖城精致玲珑的首饰,可又担心乱花钱,不假思索地摆手拒绝:“娘不缺这些,咱们还是在客栈里等着官府放榜。”
“过了这村,下回就不知何时才能来城中了,洮靖城的东西,想必是在县里难以得见的,我这银子放着也是闲着,你就是买些给未来儿媳也好啊。”陆知杭随口胡诌,规劝着张氏不要闷在屋里。
听到未来儿媳这几个字,张氏眼睛一亮,他们现在家境好了,能给她儿子娶的媳妇自然不是以往那些山野村妇了。
不过,要娶个好媳妇,最好是名门闺秀,他们陆家也不能亏待她才是。
张氏暗自琢磨权衡了半响,迟疑道:“那就买些首饰吧。”
“好,这儿离首饰铺近,走过去正好,”陆知杭眉眼含笑,领着张氏一块去了附近的铺子。
看着琳琅满目的金钗步摇,张氏直接看得挪不开眼,她最是喜爱这些,可又担心铺张浪费,只能忍痛在其中几样挑选起来。
“娘,这金钗衬您。”陆知杭见张氏死死地盯着其中一支金钗,却迟迟不敢拿在手中,看似随意地说起。
“当真?”张氏问。
“嗯,这戴上去,颇有几分官家夫人的仪态。”陆知杭笑了笑,倒不全是胡说。
“那……咱就买了?”张氏犹豫许久,拿着那支金钗爱不释手,心里被儿子夸得那叫一个欢喜。
跟着张氏在铺子里挑挑拣拣,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对方还尤有余力,光是看着这满地的珠光宝气就养人,张氏哪里还会觉得累。
陆知杭考完试已是休息过几人,缓过来了,倒不觉得有多累,只管跟在后头当个会动的木桩子,偶尔来几句夸赞促进他娘的消费力。
他闲来无事地在铺子里随意扫视,似是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道:“娘,你可有听闻张家近些日子如何了?”
陆知杭自回到长淮县以来,事务繁多,为了备考闲暇时间不多,自然就没有余力去关心女主的事情。
听到张家二字,张氏先是一愣,后知后觉想起来是与她同出一村,又与陆知杭定下婚约的那家,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哼道:“知杭,是张家丫头不懂你的好,咱就别惦记他她了,以后娶个更好的。”
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完这话,张氏回忆起一年前的事情,又有些气馁。
“娘?”陆知杭原本还待继续询问张家的事,就见张氏高涨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迷了。
“这张楚裳,真是走了狗屎运!”张氏听到陆知杭叫自个,气不过地骂道。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陆家好时,对方赶着她相公中举人之前来结亲,等他们家败落了,又跑过来毁约!
什么便宜都让张楚裳占尽了,偏生年前还被人接去京里享福了!可气不可气?
那日张家的风光羡煞旁人,张氏不免想到在江南求学的儿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甚至恶意地猜想起,张楚裳生的貌美,可别是给人当妾室去了。
张氏脸色五彩斑斓,听着她这句咬牙切齿的话,陆知杭心没来由地漏跳一拍,追问道:“她去晏都了?”
除此之外的结果,陆知杭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只要不是被丞相接回府,成了相府千金,他就无所谓一个女子如何。
至于女主和男主浓情蜜意,男主冲冠一怒为红颜,打算利用手中势力灭了自己,这想法陆知杭想都没想过。
以原著中对方的性格,没个三五年水滴石穿,张楚裳想让男主动情还是有难度的。
陆知杭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张氏愣了片刻才惊讶道:“你早知晓了?”
闻言,陆知杭面色一沉,又担心张氏瞧出一样,勉强笑了笑:“随口问的,咱不理外人的事,快替你未来儿媳挑些像样的首饰。”
“说的也是。”张氏笑得分外开心,恨不得马上就娶个官家小姐来。
见张氏投入到了采买大业中,陆知杭眸色一暗。
张楚裳既然被张丞相接回了晏都,按照剧情发展,这会应是还未与对方解开误会,忙着和相府里的嫡母、嫡姐宅斗,手中没有实权,暂且奈何不了自己。
可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势必会酿成大祸。
哪怕原著中是在一年后才解开丞相的心结,陆知杭还还是得早做打算为妙。
第103章
三年一度的乡试科举中, 乃是身为学政的闻筝最为看中的业绩,在与诸位同僚阅卷时,收敛了散漫的心态。
闻筝一目十行地扫过眼前堆满字迹的卷子, 经过几日枯燥无味的阅卷,纵使有文曲星之才, 三句抓不住考官的眼球,眨眼睛就会被旁落。
不知那少年的卷子可有入选?
闻筝百无聊赖地腹诽着, 他自认为对陆知杭的文风还是颇有些了解的, 只需看到卷面就能认出来其人的文风。
毕竟当年许下了鹿鸣宴的诺, 当然不能空口白话,一点事也不做,怎么拉拢人心呢?
正想着, 身侧从晏都奔赴而来的翰林院学士徐大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卷子写得不错。”徐大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在看到这篇文章时,眼睛一亮, 只觉得逐字逐句都写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更为难得的是这字都写得颇有几分风骨,应是煞费苦功夫的。
闻筝听到要求苛刻的徐大人也有赞许他人的时候,抬头瞥了过去,笑道:“哦?可否让闻某瞧瞧?”
“诸位同僚都瞧瞧, 本官觉得可位列三甲候选。”徐大人也不吝啬,当下就递给了闻筝,给眼巴巴看着的其他阅卷官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闻筝静下心品读了一番,忍不住点了点头, 颔首道:“当得了徐大人的赏识,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文章。”
说罢, 他就把卷子随手递给了其他人, 并未如何反应。
那卷子倘若平常时候, 闻筝有那个权利会点他一个头名,奈何他这会心思都在陆知杭的卷子上,适才那张卷子与他记忆中瑰丽的文风大相径庭,怎么也不可能是陆知杭的卷子。
坐于闻筝身侧的官员细嚼慢咽地研读了好半响文章,抚须赞叹道:“这学子所写的文章,当得起两位大人的推崇,字字珠玑,惊才绝艳啊!”
“后生可畏啊,以我之见,三甲无疑!”又一人看过后,掷地有声道。
听着身边同僚对刚刚那张卷子赞不绝口,闻筝仅是笑了笑,又拿出一份新的试卷阅览,在瞧见那熟悉的字句时眸色一暗。
不正是与当年陆知杭院试时呈上的卷子极为相似?
不过,这书法两年过去倒是长进了不少,虽说没有刚刚那篇出彩,考虑到时间因素也算不错了。
“诸位大人,私以为这张卷子也有入前十的资格。”闻筝拿起辨认过,确定十有八九是陆知杭的卷子,朗声道。
“那我等可要瞧瞧了。”站在最前的徐大人率先开口。
“倒要让我见识见识,闻大人手里这卷子如何文采斐然?”另一人笑着道。
几个人看过卷子后,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有列入前十的本事。”
许是看过了刚刚徐大人递来的文章,再一看这通篇瑰丽的辞藻,众人反应虽不算平淡,但也没了起初的兴高采烈,如获至宝的模样。
这等反应实属正常,闻筝当然分得清两张卷子孰强孰弱,只要能位列前十,也不算他失了约。
七日的阅卷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裁定前三甲的时间,众多参与评卷的阅卷官都凑在一块与主考官探讨。
只是,文章本就各凭偏好,几个人争来争去都没落定究竟该如何排列三甲更合理。
“不如揭开糊名再做定夺?”争执不下时,站在边上的人壮着胆子道。
这提议一出,现场安静了片刻,就当他以为自己说错话时,徐大人反倒先拍板了。
“就依你所言。”
闻筝站在边上,倒是无所谓这三甲如何定夺,反正他们已是把陆知杭的卷子定为第十名了,只管看看这三甲都是哪些人。
令他稍微在意些的,不过就是徐大人之前赞叹过的那一篇简明扼要的卷子了,哪怕不是闻筝偏好的文风,都能让人摒弃喜好,真心赞叹。
弥封不稍片刻就被人揭开了,听着几人叽叽喳喳的讨论,闻筝漫不经心地瞥了过去,正准备看看让自己颇为在意的那张卷子究竟是何人所作时,耳边就传来了同僚们的倒吸声。
“嘶€€€€”
“?”闻筝一怔。
“写出这等叫人拍案叫绝的文章,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徐大人这话一出,引得闻筝忍不住往卷子上的姓名籍贯上看去,他记得陆知杭今年也该有十八岁了。
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却又觉得荒谬,毕竟对方的文章,他可是在两年前就见识过了,而现在这篇与当时所作大相径庭,怎可能是一人?
他方才落下了结论,就看到被众人赞为惊才绝艳、字字珠玑的卷子上,赫然写着陆止二字!
“咳……”闻筝险些没把刚刚饮下的热茶呛出来,不敢置信地端详了几眼卷子,确信就是一开始徐大人提起的那篇。
“闻大人?”身侧的一人听到咳嗽声,不解道。
“无事……当真是少年英才。”闻筝面色古怪,复又探向了被定为第十名的那张卷子。
这篇位列三甲的才是陆知杭的卷子,那他自认为就是对方所答的试卷,又是何人的?
敢情自己都白费那么多心思了?
己卯科乡试的放榜之日,告示前围着的人群比之当初院试要多上不知几何数,陆知杭还没跟着张氏和几位好友挤过重重人群,就听到了前头传来的吵闹声。
“这解元怎么会是个没听说过的人!”
“陆止?长淮县扬江镇张家村的陆止,听都没听过啊,怎地不是我胡兄,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有人不服。
“这陆止好像是前年长淮县的第四名?”
“长淮县在洮靖城中不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县,怎么可能出得了解元?”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说这陆止就说,凭什么把长淮县一块骂了。”
张氏听得前方不断传来的嘈杂声,云里雾里道:“他们莫不是在说,知杭得了解元?”
乖乖,那可是解元啊!
张氏想都不敢想,本以为儿子能中举人就是光耀门面的大事了,怎地还夺得了解元?
定是她听错了。
陆知杭听到这话,和阮阳平相视一眼,轻笑着挑起眉:“师兄,看来我略胜你一筹。”
“且等春闱较高下。”阮阳平气定神闲。
好不容易挤进告示的严天和一入眼就看到了高居榜首的陆知杭,愣了片刻才在第六名找到自己的名次,说不清是喜是悲,就听到身侧的魏琪一跃而起,兴高采烈。
“我……我中了!”魏琪喜极而泣,几乎不敢相信能在榜单上看见自己的名字,哪怕是在最末尾,这都代表了他日后有了跟着好友一起参加会试的可能。
结果虽都不能尽如人意,但对陆知杭一行人而来还是不错的,特意到洮靖城声名显赫的酒楼贺喜,几人齐聚一堂。
珍馐美食的一盘盘端在餐桌上,几人坐在雅间内言笑晏晏,一是为乡试中举恭贺,二则是此次乡试落幕,陆知杭只等赴了这鹿鸣宴就该启程前往江南了。
酒足饭饱各自归了下榻的客栈里,陆知杭落后张氏半步,见天色不早了,沉吟片刻后问道:“娘,你可愿与我一起到沧县?”
“去沧县?”张氏脚步顿住,诧异道。
“嗯,我应是不准备再回长淮县了,过些时日就与师兄回江南,筹备明年春闱。”陆知杭缓缓说着,如果张氏愿意跟着他去凤濮城,逢年过节也免得往返。
在江南他才能时时照看这具身体的生母,要是张氏有意的话,甚至可以在江南买座宅院,供她颐养天年,每日自有家丁伺候着,省得劳心劳力。
陆知杭当然希望自己明年就能在会试崭露头角,可科举岂是儿戏?根本料不准究竟能不能中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