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被“陆知行”破了身,无奈下嫁,可婚后过得还不如村中的农妇,尽心尽力反而被婆家嫌弃。
那陆止空有一副好相貌,成日除了读书习字,一事无成,还借着自己曾经退亲的事唾骂她爱慕虚荣。
张楚裳上辈子在温室里待惯了,加之心中对陆止还有一些幻想,面对这殴打辱骂,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忍到张氏骑在头上欺负她,指着鼻子骂她是不下单的母鸡,忍到好不容易相公中了状元,却被灌下堕胎药,成了糟糠妻。
要不是上一世被张景焕认回家,张楚裳甚至觉得自己半路上就被陆止这负心汉暗害了。
第114章
张楚裳眼中隐含怒气, 一言不发地眺望前方,心中忧虑万千,既是为了娘亲的仇, 也是为了她前世在陆家受尽的苦楚。
如今庶弟染了风寒,她又不通医术,除了能在照料之余上山祈福,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上辈子, 嫡母松懈之下把当年陷害她娘亲的事, 对着嫡亲的姐姐和盘托出, 恰巧被提前下朝的张景焕听见, 悔恨交加之下才把张楚裳接回家中
这一世, 她不可能寄希望于意外,选择主动寻找线索,但她孤身一人在相府生存已是艰难, 更何况替她娘报仇, 把害了自己后半生的陆止受到应有的惩罚呢?
不让张丞相发现事情真相, 她就不可能在亲爹心有芥蒂的情况下,在相府掌权。
张楚裳收回逐渐发散的思绪,长长叹了口气, 只觉得如今的局面四面楚歌, 让她无处可倚靠。
正这般想着, 她的余光猛地触及了一道月白色身影, 在见到脸上古怪的面具时,张楚裳眸光大亮, 眼见对方即将抄小道离开, 顿时心急如焚, 顾不得其他, 提起裙摆就往前追赶。
陆知杭倘若知晓女主就在身后,怕是不会这般轻松惬意了。
他检查了一番脑袋,确地暂时无碍后,就信步往山脚下走去,准备先找间医馆抓点药吃吃,一路上闲庭漫步,观赏起了傲然绽放的红梅。
“特意抄了条小道,应是不会撞见什么剧情人物了。”陆知杭目视前方,这条道人烟罕至,别说是主角,就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他记得王大夫最近住在阮家,等下了山,最好寻个机会去拜访,看看能不能把脑子的失忆治一治。
“……”陆知杭的念头刚起,步子猛地一顿。
他怎会想着去找王大夫治病呢?他记得阮家有这号人物,但却不记得两人有什么交集。
对于医疗手段落后的晏都,陆知杭向来更信任自己的医术,怎么会下意识去寻一个不认识的医者?
多少大名鼎鼎的医科圣手,对宋和玉的坏血病束手无策,落在现代人眼里不过是补充维C就能预防的疾病。
脑子的构造更加复杂,寄希望于古人,说出来还有几分匪夷所思。
陆知杭倒不是真的全忘得一干二净了,大多数的事情他都记得,可唯有在江南的时光里,一旦回想就跟断片了。
偶尔脑子里还能冒出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他知道那是自己曾经经历的事情,可与自己情浓意浓的女子,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容。
“看完病,再去找师兄问问好了。”陆知杭隐隐记得,他记忆中的女子,好似和师兄也是相识的,选择顺从心里的想法,先找王大夫再说。
他必然是忘了些什么的,甚至可能是极为重要的记忆。
陆知杭揣测了几番,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江南时,与哪位商贾亦或者官家小姐情投意合,适才上山被人敲了闷棍,这才忘记了。
哪怕记不清那些相知相遇的记忆,陆知杭还是能肯定,他必然是对那位女子情深意重的。
光是脑中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痛,可见情深。
陆知杭摸了摸有些压抑的胸口,尚还记得一月后就是会试的日子,赶忙回想起这几日备考的记忆,见有关于科举的事情都记得清楚,这才放下心来。
正默背着燕曲前几日讲解的内容,陆知杭就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清脆女声,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回过头来。
“公子!”张楚裳额间冒出了些许的细汗,微微喘着气,小跑到了陆知杭眼前。
见果真是那张熟悉的面具,就连身形都与自己记忆中极为吻合,张楚裳这才绽开了笑容。
“姑娘……”陆知杭满头的黑线,直呼今日点背。
被迫和男主关在一间屋子里就算了,有惊无险,下山特意找了偏僻小道,还能撞见女主。
好在,他脸上还戴着面具,从张楚裳这头来看,只觉得公子一如既往的疏离有礼,风度翩翩。
“真是巧了,不曾想能在平望山遇见公子,可是来祈福的?听闻在这儿求姻缘也灵验得很。”张楚裳笑颜如花,在见到心上人的那颗,什么忧愁都烟消云散了。
“嗯,正要回去。”陆知杭温声回了一句,注意力却被对方话语中的姻缘吸引走了。
求姻缘也灵验的话,他是不是应该替他与那江南女子求一求呢?
陆知杭回想起残破的记忆,哪怕记不清对方的模样,光是朦胧的画面都让他心头一片滚烫,眉目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张楚裳莞尔一笑,站在陆知杭的身侧,说道:“我正好也要回去了,不如一同到山脚下去?”
陆知杭环顾四周,这会两人都是孤身一人,无边天际上染上了晚霞的红晕,以他现在披着马甲的身份,断然拒绝显得有些无情。
仅是到山脚下就分道扬镳,虽有些折磨,但陆知杭尚能接受,便打算颔首应下,只是临到头了,他又想起了对方适才的话来。
求姻缘这事多少有些迷信,他以前是不信这些的,但人都走到平望山来了,不求一求,总觉得白来一趟了。
于是,陆知杭沉吟片刻,缓声道:“姑娘,怕是不能了,方才听你提起这儿求签灵验得很,才想起忘了到庙宇中求姻缘了,在下得折返回去一趟。”
“公子要去求姻缘?”张楚裳脸上的笑意一敛,试探性地问道。
她说不清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一来,从这话能得知,她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尚未成亲,在晏国这般年纪为成亲的虽有,但也不算多就是了。
二来,既然对方特意来平望山求姻缘,只怕心有所属,她能与对方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小了几分。
往好了想,说不准公子也是与她一般,宁肯不婚嫁,也不愿将就之人。
三番两次相遇,陆知杭多少能从张楚裳的态度中察觉点什么,对于女主竟对着他的马甲生出好感,陆知杭是有些凌乱的,顿了顿才点头:“嗯,在下得趁着日头还没落,快些到庙宇中去,先失陪了。”
“公子,说来惭愧,我如今年过十八还未出嫁,想想也得求一求姻缘才是,正好与你一同前去。”张楚裳神态自然地跟在陆知杭的身边,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知杭总觉得这话有几分暗示。
这道又不是他家开的,没理由拒接的情况下,陆知杭只好点头同意了。
两人并肩走在山中小道上,张楚裳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过了好一会才状若不经意地提起:“公子为何时常戴着这面具?”
“幼时伤了脸,恐惊吓到旁人,就终日戴着面具遮掩。”陆知杭扯起谎来可谓是信手拈来,不假思索地回道。
听到他脸上有伤,张楚裳倒没有生出什么嫌弃,反倒起了怜惜,低落道:“公子可是因为这脸上的伤,才迟迟没有成婚?”
“倒不是。”陆知杭一怔,直接否认了。
“哦?那是何缘由?”张楚裳耐不住心底的好奇,打探道,这话说完,又觉得自己逾越了,正要解释些什么,就听到陆知杭回答了。
“在下出身贫寒,身无建树,心上人又出身名门,门第之见,为情所困罢了。”陆知杭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无端地想起了这句话,就顺着回答了。
他与自己的心上人,是否就是因为这原因,才迟迟没有成婚呢?
陆知杭若有所思,奈何实在想不起来,对于下山又多了一丝急迫感。
张楚裳在听见对方已有了心上人时,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又听闻他们因门第之见不能成眷属,哪怕知她如今窃喜,多少有些不恰当,张楚裳还是忍不住舒展开了眉目。
“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说不准命定之人另有他人呢?”张楚裳柔声安慰道。
她看上的人,果然没让她失望,为了心爱之人多年不曾成亲,在晏都这等纳妾成风的国家,实属难得。
张楚裳上一世由于陆止的原因,对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少有些执念了,见惯了风流成性的男子,再见这痴心不改之人,就愈发心动了。
“不会有他人的。”陆知杭蹙起眉头,心下有些不喜。
他记不清了,可他知道,自己对那女子的情意犹如磐石不可移,就是终生不娶也不会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张楚裳显然没料到他如此坚定,一时又酸又喜,只能暗自期盼着那女子早些嫁人,好断了他的念想。
两人走到山顶,张楚裳望着那道出尘脱俗的身影,神色都柔和了几分。
赶在素日西去前,求了姻缘又匆匆赶往山脚下。
“公子,说来我们还有不小的缘分。”张楚裳见自己不开口,对方也不打算说话的样子,连忙挑起话题,“初时还以为公子是长淮县中人,没想到后来在沧县也碰了面,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的晏都,竟都能撞见。”
“咳……在下游历四方,能与姑娘几次三番遇见,是有些巧了。”陆知杭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一声掩饰了起来。
张楚裳没听出他的气虚,犹自为这巧妙的缘分欣喜,只觉得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不忍他们错过,这般岁数了还男未婚女未嫁,在平望山再遇,可不正是天赐良缘?
不过,张楚裳还未失了智,在此处直接坦白心意,万一心上人顾念旧人,不愿耽搁她,直接婉拒躲着自己怎么办?她得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公子可否揭下面具让我瞧瞧?”张楚裳心思百转,明若秋水的眸子烟波流转,粲然笑着解释,“我家中正好识得一位名医,说不准能治一治公子这脸伤呢?”
陆知杭余光瞥了一眼张楚裳,见她情意绵绵,顿时头都大了。
揭开面具是不存在的,张楚裳若知晓自己就是陆止,岂不把他大卸八块,哪还有什么缱绻情丝?
正好两人步行到了陆知杭雇来的马车附近,他赶忙后撤一步,婉拒道:“就不劳姑娘费心了,这伤过去十几年,怕是治不成了,家中尚有要事,得先行一步了。”
“?”张楚裳笑容僵住,目送陆知杭翩然到了马车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等那马车启程了,她才后知后觉想起,好像忘记向公子询问居处了,不过对方游历四方,居无定所的,问了好像也白问,见一面都奢侈。
张楚裳看着那方向,有些怅然若失,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张雨筠的声音。
“哼,看奸夫呢?”张雨筠白了她一眼,气势汹汹地越过张楚裳的身边,在婢女的搀扶下紧了瑰丽的车厢内。
她寻了大半天的心上人都没寻到,可把张雨筠气得食不下咽,要不是下人来报,张楚裳并未进那厢房,恐怕张雨筠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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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偏院的一处厢房内,王大夫正琢磨着解忧,就见到书页猛然投下一片阴影,再一抬头就瞧见了陆知杭的身影。
“王大夫。”陆知杭温声细语地朝他颔首,唤道。
自从两人饮下解忧后,王大夫就再未见过陆知杭,没成想再遇竟是在晏都,他忙连连点头堆笑,说道:“陆公子,别来无恙。”
“……我们以前认识?”陆知杭一怔,惊异道。
看来他所料不差,在平望山时,之所以有了找王大夫的念头,恐怕是以前的自己就有这准备,只是阴差阳错没能找成。
“啊?陆公子,你这……”王大夫见他看自己的眼神透着几分陌生,差点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喝了解忧,忘的不该是情?
把他忘了算怎么回事。
“大夫,方才出门途经偏僻小径,被贼人砸了脑袋劫了财物,好像忘了好些事,可否替我瞧瞧?”陆知杭朝他微微一笑,道明来意。
不说陆知杭与阮阳平的交情,碍于云祈的缘故,王大夫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就应下来了。
再检查过后,王大夫的脸色明显有些怪异,他不确定地又把了一次脉,望闻问切所有手段都使上了,才迟疑道:“倒是没有大碍……”
“大夫,你可有法子让我把忘却之事回想起来?”陆知杭清楚他的伤势如何,仅凭自己就能处置了。
之所以大费周章找王大夫,为的就是寻到恢复记忆的办法罢了。
“我哪有这通天本领。”王大夫连连摆手,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