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没有细写具体的位置,但在晏都生活了几个月之久,陆知杭对这些地理位置比起初来乍到时要了解不少。
从作者的描述中,加之他对晏都的了解,陆知杭推测了良久才确定了几处可疑的地方。
在扑空了几个备选地方后,在一处郊外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果然已经人去楼空,寂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还真是如此。”陆知杭抬眸望去,身前荒郊野外,身后居流如影随形。
晚风习习拂来,吹得衣袂猎猎作响,陆知杭在讶异过后连忙上马,眉头蹙起:“先回公主府。”
他得赶紧把事情和云祈说清楚,再让他来定夺该如何是好,在原著中太子虽起过造反的念头,但还没有实践过,没想到自己穿越后就把剧情蝴蝶成这样了。
“好。”居流只管点头,确认过四周没有人后,出于谨慎考虑,还是把他们来时的痕迹清除干净。
陆知杭刚刚调整好方向的功夫,再回头就看不见居流的人影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时间刻不容缓,也没闲心却纠结对方究竟是怎么躲藏的。
陆知杭风尘仆仆地从郊外策马归来,临到城中又赶忙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从容不迫地踱步至前厅中,预料之外的扑了个空。
“不在这儿,莫不是在书房?”陆知杭沉吟少顷,暗暗猜测着云祈的去向,随即又忙不迭赶往书房。
刚踏入庭院内就是一片昏天黑地,借着穹顶上的圆月才瞥见紧闭着的房门,门口更是没有家丁婢女伺候在旁。
因着私兵一事,陆知杭在郊外耽误了几个时辰,这会云祈应是早早吃过晚膳了,他没瞧见云祈贴身的两位侍女人影,就是想问都不好问。
“可知公主到哪去了。”陆知杭刚从书房那边出来,就走上正扫地的丫鬟面前,低声询问。
“好像是往曲€€院那边走去了。”那丫鬟突感上方落下一层阴影,抬眸看去才知是陆知杭,脸色腾得一热,忙指着前边的小径。
“……多谢。”陆知杭沉默了片刻,不过抱着侥幸心理随口一问,还真被他问出个答案来了。
太子将自己的私兵混入禁军中,想必是打通了层层关节,谋和乔家及一众心腹欲要逼宫,这事万万等不得。
虽说都是他的猜测,但从对方的举止来看十之八九是真的,哪怕就是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得谨慎对待。
陆知杭步履匆匆行至曲€€院,刚走近就看到里边的烛火是熄灭的,他心里咯噔一声,再细细听了会见没有声响,提起的心才放下来。
这是又跑空了。
“居流,你知不知道承修现在的行踪?”陆知杭皱着眉头从曲€€院中走出,漫无目的地在小径中踱步。
公主府除了云祈的几位心腹外,在云祈没有特意交代的情况下,旁人是很难得知其行踪的,他问不到别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问问居流了。
“不知。”居流冷不丁地回答,淡漠的语气中还透着几分无语,他从天刚亮就跟着陆知杭去应卯,上哪去偷听云祈的行踪。
陆知杭听到这个答案也不奇怪,往日温和清隽的眉眼皱得愈发紧凑,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府上的后园中,耳畔隐隐有丝竹声传来,缥缈空灵好似仙音。
陆知杭抿紧的唇微张,正打算问居流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想到他那张嘴说不出个什么话来,又猛地重新闭上了。
随手将面前挡住去路的枝叶拂开,陆知杭眸中隐含几分探究的意味,朝着那婉转凄美的仙乐而去,一步步踏在鹅卵石小径上,在看清楚情形时,猛地一怔。
前方一片灯火通明,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下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几不可辨。
摇曳的烛火照得树影下的人恍如仙人。
第166章
夜色深深, 云霭茫茫。
僻静的后园凉风习习,四周繁茂的枝叶伴着凄婉缥缈仙音€€€€作响, 石砖铺就的道路中司荷挑着荷花灯而立, 身侧歌姬素手抚琴,流泻出一段段空灵清绝的弦乐。
中天悬挂着一轮白玉盘,星月交辉遍洒足下大地, 照着身后树木若影若现, 点点月光与荷花灯摇曳的烛火相映,清冷的月辉落在云祈身上,手中剑如寒星,一袭素白轻纱裙随风而动。
云祈一举一动轻灵似燕, 分明在舞剑,却飘逸得犹如云雾。
身前的湖面倒映着那空谷幽兰般的人,起舞弄清影,在月光下恍惚间融为一体,像是披上霜雪, 又缀星芒, 如仙如灵。
那舞姿并不像陆知杭目睹的舞姬那般柔若无骨,反倒隐含几分杀伐之气,干净凌厉,陌生中总算让他寻回了一丝熟悉感。
怔怔看了眼前的美景良久, 心不可抑止地产生了悸动,陆知杭脑中没来由地想起了杜甫的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驸马?”曲罢舞终, 司荷冷不丁地一句话打断了陆知杭的思绪, 不仅是那抚琴的歌姬, 就连手持佩剑的云祈都是愣了愣, 循着方向朝那处隐秘的花丛看去。
“你……今日怎么戌时才归家。”云祈哑着声问,脸上微微一热,连带着身上的衣着都让他不自在起来。
陆知杭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忙踱步往云祈那边走去,见他纤长的鸦色长发随意绾起半边在后脑勺,身上白衣素净清雅,映着那张俊美惑人的脸,尤其是眉心的红痕和眼梢的红晕,莫名有几分动人心魄的破碎感。
陆知杭四下环顾一周,见司荷和那歌姬具是盯着他们这边,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事与你说,要事。”
云祈顺着他的目光睨了一眼,当下就了然地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待司荷二人不见踪影了,云祈方才抬眸望向那张熟悉的脸,眸光略显复杂。
不知陆知杭瞧见他刚刚的举动,会作何想?
云祈的心思陆知杭不得而知,他勉强压下心里的旖旎,尚记得皇后曾派过一位有些资历的婢女监视公主府动向,因此哪怕云祈已经遣退了人,仍是谨慎地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殿下,太子怕是欲要逼宫了。”
陆知杭的话言简意赅,而云祈埋藏在东宫的棋子在刺杀案后就被太子杀人灭口了,正处于信息的空白期,他还无处能得知太子近况,骤然听到这惊天的秘密,云祈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带着两人姿势的暧昧都顾不及。
“当真?”云祈抿紧嘴角,问题问出来时,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几日多方联合彻查猎场刺杀一案,那些刺客明面上留下线索虽指向三皇子,但在一方探查拷问下早就排除了嫌疑,近段时间矛头直指太子,对方狗急跳墙想要逼宫也算是意料之内。
只是云祈原先以为对方会想着下毒,亦或者其他法子,没想到云磐竟有如此魄力。
陆知杭不敢多做耽搁,连忙把事情的始末都一一说给了云祈听,沉声道:“皇叔手中握有兵权,若是到了紧要关头,只能冒着忌讳进宫救驾了。”
听着陆知杭的建议,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云祈大致摸清楚了云磐的计划,他嘴角不由得轻轻翘起,意味不明道:“不急。”
“嗯?”陆知杭不解地看向他,作询问状。
一旦被云磐得逞,莫说云祈肖想已久的皇位,就是公主府连带着云岫的身家性命都会不保,紧要关头怎地还能说出‘不急’二字来。
“云磐既然想着以禁军的身份,携着他的私兵和乔家手中兵力混入宫中,以此掩人耳目,想必不会轻举妄动,明晚亥时才是乔卫轮值之时。”云祈微微扬起下颌,眺望逐渐被云层遮蔽的圆月,杀意瞬间即逝。
陆知杭略微诧异地看了眼云祈,倒没想到对方已经把禁军轮值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他稍稍思索了会,轻声问:“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他自是觉得提前防范为妙,这种事情私自处理犯了皇帝的忌讳,虽冒然禀报也有风险。
“深夜入宫容易打草惊蛇,明早再说。”云祈摇了摇头,当下就做好了决断。
自从刺杀案后,皇帝对他就好得有些古怪,日日召他伴驾叙叙父子情,云祈进宫倒不显得惹眼,且他几次救驾,皇帝对他信任有加,这等谋逆大罪,就算心里不信也会谨慎防范。
陆知杭定定地端详了会云祈平静的神色,顿时了然,对方这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索性就不再杞人忧天,闲暇下来不由打量起了他那身一反常态的素白纱裙,轻笑道:“怎地今日在这儿舞起剑来了。”
云祈向来偏爱中性些的衣物,像今日这身女儿装,除了宴会祭祀等非穿不可,上回见到还是在江南时,企图以美色乱他的心。
想到这事,陆知杭呼吸略略有些急促,尴尬地偏过头,也就没看到被问话的云祈同样耳根一红。
“好看吗?”不知是怀揣着什么心思说出的话,云祈在挣扎半响才问出来。
“好看。”陆知杭被问得一怔,随机状若漫不经心地问,“你特意向皇帝索要这些舞姬,就为了在你舞剑时替你奏乐?”
陆知杭的嗓音温润如玉,轻轻划过云祈的心尖,他盯着那张俊逸清雅的脸,美好得不似凡人,恍惚像是见到了对方在阳和殿看着舞姬入神的模样,云祈心漏跳了一拍,不假思索地否认:“不是。”
“那是?”陆知杭摩挲着衣袖,摸不准云祈到底是怎么想的,怕他没了记忆,就真的对男子生不起兴致来了。
“为了你。”云祈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艰涩道。
低沉清冽的嗓音并不是往常扮做女儿身该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清晰地传入陆知杭的耳中,一如两年前在江南时,对方一遍遍诉说着的爱意,他始料不及又制止不住心动。
“殿下是何意。”陆知杭慎而又慎地重新问了一次,怕他又空欢喜一场。
云祈见他都说得如此直白了,陆知杭还在那犹疑,便蹙着眉头抬眸看去,视线猝不及防地在空中交汇,在看清陆知杭眼中的情意时,心头登时涌上了一丝悸动,就连手心攥紧了几分,可‘心悦你’三字却仿佛卡在了喉咙中。
“就像唤两年前的我那般,叫我承修可好?”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浑身有些燥热,放在以前,心悦男子还主动上前的事,云祈从未想过,他明白陆知杭对自己的情意,云祈同样也生出了情来,在猎场时他就想好了,若是当了皇帝,连心爱的人都不能与之厮守终生,不是窝囊是什么。
旁人听来不明所以的话,陆知杭却是听懂了,他鼻子没忍住一阵酸涩,声音喑哑:“承修……”
“嗯。”云祈脸色不禁热了起来,犹有些心颤。
“你是想起来了吗?”陆知杭温声喊完那声许久不曾唤过的字,一手抚着云祈的脸颊,借着月光打量着那张褪去青涩,愈发英气凌厉的脸。
滚烫的掌心贴着肌肤,云祈眼皮一跳:“没有。”
“那你……”听到那句没有,陆知杭眸光微暗,他清楚云祈之前对他的纵容,唯独感受不到那颗想与他厮守的心,突如其来的转变,他难免产生了妄想。
见心上人溢于言表的失望,云祈心头一沉,试探性地抬起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狭长的凤眼一瞬不瞬地凝望面前挺秀清隽的人,眸中是数不尽的深情。
他削薄的唇迟疑过后,方才克制着涌动的滚烫,颤抖着手与他十指相扣,手心带着薄茧的温度烫得云祈嗓音微哑:“两年前可以,现在同样也可以,哪怕不记得,可这颗心还是会为了你而悸动,我……我心悦你,陆知杭,我俩就如两年前那般,好不好?”
那沙哑的声音说到后边,隐隐透着几分颤抖,云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放任自己如此放肆,把摒弃的情爱又从新拾起,他抗拒不了陆知杭的诱惑,若非理智尚存,此时贴上去的不是手,而是他的唇。
心上人郑重缱绻的情话在耳边回荡,陆知杭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不懂他就是晚归了几个时辰,惊喜为何就来得措手不及,云祈一遍遍的诉说着,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般,听得陆知杭目眩神晕。
“好不好?”云祈等了片刻,不见陆知杭答话,相扣的手紧了几分力道,分明是笑着看向陆知杭,却无端让人觉得周身气息有些暴戾,□□得容不下半点反对的声音。
“你等我一下。”陆知杭顿了顿,松开云祈握紧的手,温声道。
“……”云祈瞳孔微沉,定定地看向陆知杭。
不待他神情转冷,就瞧见那光风霁月的男子一反常态地掐了掐自己的脸,白净的脸颊上泛起红晕,他不仅不喊疼,唇角反倒逐渐弯了弯。
陆知杭轻‘嘶’一声,才后知后觉此情此景真不是他在做梦,看着云祈主动投怀送抱,主动说着一声声的情话,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和对方卿卿我我,导致夜有所梦。
陆知杭垂下眼眸,细细打量着面前眼梢泛着薄红的人,眼底是遮也遮不住的缱绻情意。
他想过来寻云祈可能会死,可能终其一生对方也不会再爱上他,却不曾想过短短几个月,对方就已经克制不住汹涌的爱意,对着他情真意切的说着心悦他。
那一刻,被刺疼的心似乎被谁捂住了,暖得他一塌糊涂,眼角眉梢皆是上扬,仿佛有驱不散的笑意般,陆知杭只来得及匆匆丢下一声“好”来回应,抑制不住地将人揽入怀中,唇轻轻地碰了碰。
“呃…嗯…”云祈来不及防备,从唇边溢出声响。
那轻轻痒痒的温热感自唇瓣传到四肢百骸,除了逐渐模糊的新婚夜,云祈还是头一次和男子这般亲密接触,那吻似蜻蜓点水,在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也在云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来不及喜悦对方的回应,脸色腾地就红了。
心跳如错乱了节奏的鼓,耳边不知是自己还是陆知杭的粗重喘息声,唇间的厮磨碰撞感让他觉得怪异的同时,又莫名酥麻战栗,让云祈生出羞耻感。
陆知杭描摹着他染了口脂的唇,轻勾慢吮间一声声包含隐忍的闷哼声传来,刺激得本想浅尝即止的人欲罢不能。
良久,后园内的旖旎才平息下来,只传来陆知杭似笑非笑的声音。
“今晚能把那红鸾被拿走了吗?”
“嗯……”沙哑的嗓音接着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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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祈照常入宫,在旁人眼中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并未引起太子云磐的注意。
凤仪宫这几日的氛围不似往常,莫名沉重了几分,往日惯爱寻欢作乐的太子却是在皇后的寝宫内不断踱步,身边婢女、太监被屏退了个一干二净。
皇后乔氏在盼了许久后,好不容易盼到禁闭解除,一出来却没能重新执掌凤印,这里头传达的讯息她多少意会到了。
要不是皇帝现在尚在病中,乔家在京中权势不小,自己这皇后怕是就要被废了。
因此,在听到她的嫡子谋算着逼宫时,哪怕生性谨慎如乔氏,都横下心准备一试,若是成功了,这天下日后就有他们乔氏的一半。
原先云磐的太子妃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可那嫡女嫁过来几年未有身孕,没多久就香消玉殒,现在云磐的太子妃之位空悬,若是再娶乔家女,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