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秒对面门打开,脸上贴着面膜的女人走出来,抬手给了男人一巴掌,娇嗔道:“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喝酒了?”
男人嘟嘟囔囔地把女人抱进怀里,笑嘻嘻地解释道:“别提了,我刚才醉醺醺地走错门,拿着钥匙去捅对面的锁,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人家。”
“赶紧进来再说,大晚上的别吵到人家休息,你先洗澡,我给你煮醒酒汤。”
走廊内恢复寂静,数秒后声控灯熄灭。
叶淮见回来的人不是郁平川,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
墙上挂钟的指针转了大半圈儿,按理说火锅店离得也不远,就算是周启岁用拖的,也早就该把郁平川拖回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止不住心里的担忧,叶淮想给周启岁打电话询问情况,结果对方先把电话打了过来。
“喂七哥,你们到哪儿了?”叶淮火速按下接听键。
“老郁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我陪他去市中心医院的急诊检查。”周启岁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没什么大事,你别着急。”
“哦。”叶淮声音淡漠。
他确实不着急,不过是某些人故意演给他看的苦肉计罢了。
周启岁对叶淮的反应感到惊讶,一个连郁平川掉根头发都心疼到不行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冷淡?
“你俩吵架了?”周启岁瞄向身旁竖起两只耳朵偷听的郁平川。
“没有啊?”叶淮否认。
“……”听语气可真不像没吵架的样子。
周启岁左看右看,怎么也猜不透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垂着头叹了口气。郁平川老辣,平时就喜欢板着一张脸,瞧不出来什么名堂。
但是叶淮不一样,这孩子有什么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这俩人的嘴紧的像死贝壳一样撬不开,他们不说,周启岁也没办法。
周启岁道:“那你从家里带套换洗衣服来吧,身份尊贵的郁少爷要在这打吊瓶,非说身上衣服的火锅味大,要回家换衣服,医生怎么肯让他走?”
要打吊瓶?难道郁平川不是装病?
叶淮开始变得急切。
“好,我现在打车过去,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郁平川已经被转到了输液病房。
临时安置的输液病房内,飘散着刺鼻的消毒液味,郁平川倚坐在床头的位置,一只手贴着输液管和白色胶带,另一只手腕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叶淮提着袋子走到病床前,低头见到郁平川露出的下半张脸面容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角,红褐色的结痂尤为显眼。
想起自己唇上有道同样的伤口,叶淮移开视线,转头朝坐在床尾的周启岁低声说话。
“医生怎么说?”叶淮把手里的袋子放下。
周启岁正准备开口,只听郁平川缓缓起身,声音有气无力。
“没什么大事,老毛病。”
以叶淮对他的了解,刚才在火锅店发生过那样的事,且郁平川现在摸不透自己心思的情况下,他一定会用生病做文章,来博取同情。
但郁平川并没有这样做。
叶淮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性符合,就是郁平川不是装的,而是真的。
视线落在郁平川缠满胶布的手背上,顺着输液管上移,透明的液体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一大瓶液体,刚输进去三分之一还不到。
叶淮扫了眼输液瓶,发现本应该粘在瓶子上的药物剂量和药物名称,已经被人撕掉了。
显然郁平川是在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
“到底€€€€”
叶淮正准备追问,突然被周启岁打断。
周启岁指向叶淮问道:“你嘴怎么破了?”
叶淮:“……”
抬手挡住伤口,叶淮侧过身,留给周启岁一个背影。
周启岁嘿嘿乐了两声,又指着郁平川的嘴道:“这么巧,老郁嘴也破了。”
“嘿嘿嘿,嘿.....”周启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叶淮的嘴破了,郁平川的嘴也破了,再加上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很显然是不久前发生过什么。
还挺激烈。
周启岁敛起笑容起身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叶淮叫住周启岁。
周启岁:“小丑在这里碍事,小丑要回家了。”
叶淮:“.....”
第49章
“要不.....”叶淮说话吞吞吐吐, 不安地磨搓着手掌,“要不你待会儿再走吧。”
周启岁要是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他和郁平川了。
叶淮还没想到怎么面对郁平川, 暂时不想和他独处。
周启岁转身看向叶淮, 又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说道:“医院有什么好待的?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我来做客来了啊?”
“……”质疑三连, 成功让叶淮沉默。
紧闭的长眸倏忽睁开, 郁平川蹙眉道:“你凶他干什么?”
“?”
周启岁被郁平川气得吹胡子瞪眼,比划了半天才说出话。
“合着我还真成小丑了是吧?”
“行了行了, 你别听他胡说, 我送你出去。”叶淮接过周启岁手里的外套, 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出病房。
临关门前,叶淮退回病房, 朝病床上仍旧保持刚才那个姿势的郁平川说道:“吊瓶还有很多,我马上回来,有事情按呼叫铃找护士。”
关上病房门,叶淮拿着衣服,走向站在走廊内等他的周启岁。
“行了, ”周启岁朝叶淮伸出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外套, “你赶紧回去吧, 别麻烦了。”
叶淮侧身闪开周启岁的手,推着他朝远处又走了几步。
“远点说话。”
周启岁看了眼身后紧闭的病房门, 瞬间反应过来, 叶淮这是有话要盘问他, 又不想让郁平川听见。
走到长廊另一端, 周启岁抢先一步坐到长椅的一侧。
“坐。”周启岁说道。
长椅和郁平川的病房各在走廊一端,中间有一处入口是医院的急诊大厅,这个时间段虽然不如白天人来人往的热闹,却也有几个人一直走动。
就算是顺风耳来了,也很难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内容。
周启岁夺过叶淮手中的外套,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将电话揣进口袋。
“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大晚上的,你俩不睡觉我还想回家睡觉呢。”
医院的夜晚走廊里有些凉,叶淮拢了拢衣襟,坐到长椅的另一侧。
叶淮道:“不好意思啊七哥,大晚上的还折腾你。”
“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老郁帮我的那些忙,我还一辈子还来不及呢,这点小事算什么。”
周启岁摆摆手,笑着说道。
“说吧,单独叫我出来,想知道什么事。”
叶淮笑而不语,安静地看着周启岁。
“……”
定定看了叶淮半晌,周启岁突然笑出声,连连摇头称叹:“跟老狐狸呆久了,你也变成小狐狸了。”
知道叶淮不会善罢甘休,周启岁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轻嗅烟草的味道。
“氟西唑酮。”
“什么?”叶淮没听 。
“氟西唑酮,和西索坦纳一样,都是管制药品,柯盈给老郁用的就是这种药,长期大量服用会致盲,极个别人会出现虹膜变色的情况。”
想到郁平川那双清冷阴郁的灰眸,叶淮猜测周启岁的话,应该不是在骗他。
“上次我让你帮我查柯盈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叶淮问道。
郁平川被绑走,在医院住院的那次,叶淮曾拜托过周启岁帮忙调查。
当时周启岁说有结果会给叶淮答复,后来一直没等到消息,叶淮以为是柯盈谨慎,不好查,没想到这两个人早就知道了。
“算了,你继续往下说吧。”叶淮猜测,周启岁之所以不肯告诉他,十有八九是郁平川指使的。
周启岁:“这种药物有很强的副作用,不能立即断药,需要逐步减量,更何况那时候老郁一直生活在柯盈的监视下,等老郁彻底把药停了后,他的眼睛...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可是我当初打电话给你,你不是和我说,郁平川是因为心理因素才看不见的吗?”叶淮追问道。
周启岁:“心理是一方面,药物也是一方面。”
“我们偷换药物后,老郁偶尔能看见一些东西,他说有时候像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有时候是模模糊糊的一团光,次数不多。”
叶淮:“所以呢?郁平川这次不舒服,也是因为之前服用药物留下的后遗症吗?”
周启岁点头,又摇了摇头。
“氟西唑酮只有在,长期,大量,服用的时候,才会造成老郁这种情况,如果遵医嘱服用,是效果很好的眼科药,可以....短暂地让老郁恢复视力。”
话说到这里,剩下的就很容易联想了。
叶淮低头沉默。
周启岁见叶淮的样子,赶紧开口安慰:“叶淮你可千万别自责,老郁吃药也不是全都是为了你,他现在对治疗挺积极的,说明他自己也想看见,这次只不过是意外,都是些老毛病了,药量我控着呢,绝对不会出问题。”
叶淮沉默了半晌,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搓了半天,缓缓开口:“那你们是怎么来参加我开学典礼的?”
“老郁和我讨完药的第二天,我们去了趟你学校。”周启岁说道,“捐了栋楼,校方为了表示感谢,特邀我们去参加开学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