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往常六七月份的,说不定还能尝试一下,但这是三月,草茎在雪堆里冻着失去了韧性,很容易折断,那细微的折断声传入了齐楚的耳朵中,犬类动物极其灵敏的听力在此刻犹如死亡宣判。
“咔€€€€”
“咔€€€€嚓€€€€”
……
从一根草茎折断,到折断声连续响起,他的利爪从地面勾起的草茎在他的眼前一点点崩开,齐楚不用看都知道此刻自己的狗眼里绝对都是震惊和绝望。
在最后一根草茎断裂时,齐楚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哀嚎€€€€
“嗷呜€€€€”
而远处的霍北疑惑地抬起头,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看着身边被齐楚的体温睡塌了一块的雪坑,霍北半阖着眼睛休息,尾巴却诚实地贴着那块雪坑,随意低垂着。
*
加诺和加勒沿着这块已经走了两圈,准备回去的时候,加诺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它低头嗅了嗅地上的气息,旁边的加勒一脸不耐烦道:“你在闻什么?这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个兔子都少见。”
“我闻到了血味。”加诺抬起头,并不理会加勒说了什么,朝着气味的方向走去,加勒见状只得冷着脸跟在了加诺身后,一边絮絮叨叨:“等会回去之后,如果索亚还让我继续在这里找,我就立刻翻脸了……听到了吗,加诺,我说我要跟索亚翻脸了。”
加诺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它选择性屏蔽了自家弟弟的话,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同类,然后抬头看了眼天上。
“嗷呜€€€€”加诺仰起头狼嚎了一声,本来还在絮絮叨叨的加勒一听这声音,立刻停止了话头,迈着步子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它也看到了加诺旁边的一头狼,这狼的模样俊俏,身形比起它们要小一些,而脖颈和脊背上的伤尤其明显,看得出来伤得不轻。
“别的狼群的?还是孤狼?”加勒问道。
“不知道。”加诺说道。
“那就别管它了。”加勒不耐烦地就想离开,它道:“我们现在可没空去管一头重伤的狼,我们自己的头狼还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加勒。”就在加勒准备离开的时候,加诺却低头嗅了嗅地上这头“狼”的气息,然后扭过头,它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疑惑:“它的身上有霍北的味道,而且很浓郁,像是……”
“像是什么?”听到加诺的话,加勒才脸色微变,走过来查探。
加诺顿了顿,声线平静里透着一丝迷茫:“这么浓郁的味道,就算是经常待在一起的狼都不一定能沾上这么浓的味道,这更像是贴在一起很久才会沾上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霍北:我狼丢了!!!
狼群:咦,捡到了一头狼,它的身上有头狼的气息。
【出去遛狗没带钥匙,刚刚才进来,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事情,主要是我家狗学会了关门……每次我刚出门,就听到“啪”的一声,门关了。】
第10章 阴阳怪气
“真的是霍北的味道。”
“不仅是霍北的味道,而且很浓郁,很明显这是霍北故意在它身上留下了气息。”
“你有被霍北留过味道吗?”
“没有……谁会对同伴做这个事情?”
……
耳边传来陌生的讨论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狼嚎,齐楚听到狼嚎声下意识地轻轻晃动了一下尾巴,但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只能竭力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他倒是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像是被谁摁住了,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听着这几头狼绕着他讨论,只是声音忽近忽远,他有些听不清了,只知道在短暂的昏迷后,他听到了一群狼围着他狼嚎。
那声音此起彼伏,绵延不绝,像是要送走谁似的。
齐楚:……我还没死,还能再救一下。
他的爪子勾了两下后,便感觉自己的尾巴被谁叼起来了,沿着冰面拖行,他感觉自己就剩的半条狗命,指不定就得葬送在这湖面冰层上了。
他几乎嗅到了沿途的血腥气,都是他自己的血。
“加勒。”老二索亚看了眼正在咬着齐楚尾巴,随意拖行的加勒,提醒道:“拖脖子,你这样会弄死它的。”
加勒本就不满,脾性焦躁,听到索亚的话直接直接松了口,面无表情地转身往旁边走,索亚的狼瞳里掠过了一丝凶狠,隐隐露出了一丝獠牙。
“我来吧。”加诺从索亚和加勒中间走过去,目光从齐楚的身上扫视了一眼,避开了他脖颈受伤的地方,叼起他后朝着岸边拖行。
加勒冷笑了一声,从加诺旁边走过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加诺。
齐楚也不知道他被谁拖回去的,只是觉得拖行自己的狼换了好几拨,有的下口轻,有的仿佛跟他有仇,但他仅存的一点意识在脑海中哀嚎着,倒霉果然没有极限,他万万没想到坠崖后还能遇到一群狼。
*
太阳逐渐下沉,林中暗了下来,雪€€在枝丫上发出鸟鸣声,树下的那头西伯利亚狼睁开了眼睛,它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齐楚到现在还没回来。
霍北其实在这里标记的领地并不大,只是临时休息的地方,按道理别说是巡视一圈了,就算是巡视三圈也该回来了,一想到这里,霍北就想起齐楚走路时歪歪扭扭的姿势,心中略有些不安。
一般狼都是认识方向的,像索亚这种受过伤造成方向感不好的狼毕竟是少数,但是霍北一想到齐楚有些不太靠谱的性格,就觉得有些焦躁起来,低下头舔舐着自己后腿的伤口,时不时朝着四周看去。
它嗅了嗅旁边的味道,齐楚一天没在他的身边转悠,味道也淡了许多,夜幕逐渐降临,温度骤然下降,甚至刮起了风雪,本来就开始消散的气息在一阵裹着暴雪的狂风之后,更是所剩无几。
霍北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它从趴地的姿势改为了半趴,仰起头发出了一声狼嚎,试图寻找确定齐楚的位置,但令他嫌弃的回应声并未响起,只有大风在树木林间的呼啸声。
这头一向沉稳冷漠的西伯利亚狼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躁动不安,它再次仰起头发出了长啸声,试图让齐楚在风雪之中能辨认它的位置,或者回应一声,给它一点提示,好让霍北能确定齐楚的位置。
然而什么都没有,几声狼嚎之后,树林里只有其他野兽受惊发出的€€€€€€€€声,霍北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它有些确定,自己身边那头狼不是走丢了,就是跑了,总而言之,肯定不在领地范围之内,意识到了这点的霍北爪子勾地,它隐隐露出了獠牙,在仰天长啸之后,立刻调转身形朝着之前齐楚巡视领地的方向跑去。
“你最好是丢了。”霍北的利爪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它声音阴冷道:“如果是跑了……”
齐楚的忽然消失顿时勾起了霍北一些难堪的回忆。
霍北对“逃跑”这件事情尤为敏感,在狼群之中,即便是加勒都知道这是霍北绝对无法原谅的行为,不留痕迹的逃跑在这头性格阴沉的西伯利亚狼眼里,就是背叛。
之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件事造成的惨状,给霍北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
一直昏昏沉沉,靠着一口气去吊着命的齐楚自然不知道自己在霍北眼里快成叛逃的狼了,他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刚一睁眼就看到了黑暗里泛着绿光的几双眼睛。
齐楚:……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晕着。
而察觉到了齐楚醒来的索亚自然不会让齐楚如愿,因为不知道齐楚和霍北之间的关系,索亚走过来嗅了嗅齐楚身上的味道,它道:“你醒了。”
齐楚勾了勾爪子,躺在雪地里看着眼前这头狼。
又是一头狼,但是好像跟之前的那头不太一样,齐楚仔细想了想,他认真辨认了一下,确定真的不一样。
他因为受伤而有些迟缓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起来,回想起自己遭遇雪豹,然后坠崖,以及昏迷时被拖拽行走,还有那些绕着耳边转的议论声,顿时脊背有些僵硬。
这可真是前脚刚离雪豹,后脚就进了狼窝。
“你的脖子和脊背都受了伤,不过不重,躺躺就行了。”索亚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和霍北不同,索亚的性格显然比霍北好了不少,它道:“不过既然你醒了,我想知道,你怎么受伤的,以及……我们首领在哪?”
“……”被一群狼围观的感觉绝对称不上什么美好,齐楚下意识就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旁边的老三赫罗一爪子拍在了地上,这头性格阴冷的野狼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猛地凑近了齐楚,警告意味十足地低吼了一声,一双狼眼里满是寒意。
就算不用眼睛看,都能察觉到这个狼群来者不善。
“你的身上有霍北的气味。”赫罗的鼻尖在齐楚的脖颈处嗅了嗅,它歪了歪脑袋,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目露凶光道:“你遇到过它,你跟它是什么关系,它在哪里?”
没有谁面对这样的野生狼群能保持淡定,即便是曾经身为人类的齐楚也不行,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头无辜的哈士奇,本能地对狼群有着畏惧,他的尾巴毛有些炸开,浑身僵硬。
“不愿意回答吗?我们可没耐心。”赫罗的爪子更加用力地刺入了齐楚的皮肉,这头受伤未愈的哈士奇立刻发出了低低虚弱的呜咽声,赫罗声线更阴冷几分:“告诉我们,霍北在哪,你对我们的首领做了什么?”
“等等!”眼看眼前这头性情阴鸷的西伯利亚狼要加重爪下的力量,齐楚连忙喊停,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爪子,脑海里飞速旋转。
根据这几头狼的话,他几乎是快速拼凑出了一个事情真相,就是这个狼群的头狼不见了,而他的身上有头狼的味道,而头狼叫做霍北。
据齐楚所知,他身上只有可能有一头狼的气味,那就是那个躺在树下,时不时就用爪子摁住他狗嘴的灰狼。
由此可得,灰狼就是这群野狼的首领,叫做霍北。
“霍北在山崖上面。”齐楚非常识时务,他立刻道:“我什么也没对他做,我非常听话 。”
老三赫罗眯缝了一下眼睛,明显是不太相信,它目露怀疑道:“如果你什么都没做,你身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浓郁的气息,老实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浓郁的气息?”齐楚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的确是有着一些那头灰狼的气息,但这样十分正常,齐楚的一双蓝眸里充满了智慧的目光,他非常真诚道:“因为我们睡一起了,滚在一起好几天,肯定会沾上气息的。”
赫罗闻言,下意识地愣怔了一下,爪子都松了一点。
别说是它,就连一向稳重的索亚都忍不住微微往后仰。
“嗷呜€€€€”
一直趴在旁边的加勒发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狼嚎声,它火上浇油地发出了一声语调怪异的“嗷~”声。
齐楚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忍住,没有爪子来摁住他的狗嘴之后,他本能地顺从天性,礼貌地回应了一声“嗷呜€€€€”
加勒:……
作者有话要说:
加勒:霍北到底喜欢它什么?
狼群:长相。
颜控首领霍北非常骄傲的路过,并且叼着一只哈士奇。
第11章 它肯定不会骗狼
西伯利亚的冰湖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上面白雪覆盖,经常会有鸟兽在雪地里留下痕迹,但很快就会被新一轮的风雪覆盖住原先的爪印。
一场风雪之后,原本属于齐楚的气息也淡了许多,即便霍北的嗅觉十分灵敏,也很难去辨认齐楚的位置,只能依稀辨别出它是自己走出这个领地的,因为旁边并没有其他动物的气息。
原先齐楚滚落下坡的痕迹覆盖了新雪,看上去和其他地方并无异样,因此霍北直接忽略过去了。
“嗷呜€€€€”霍北沿着附近走了一圈,在齐楚气息消失的地方伫立许久,仰天长啸,它的利爪愤怒地勾着地面,狭长的狼眸里满是冷色,尾巴垂在身后,异常不耐地一连狼嚎了几次。
夜晚在野外休息的鸟兽都被惊得飞起,换了个树枝丫待着。
它后腿伤一直未能痊愈,走起路来有些勉强,在领地连续巡视三圈之后,它不得不承认那头被它养了几天的狼,真的就这么跑了。
霍北几乎被气得尾巴毛都炸了,要知道,狼一般是不炸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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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狼是不会对同伴做这样的事情,特别是霍北。”索亚总是喜欢嗅嗅齐楚身上的气息,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道:“霍北在你身上留下了很深的味道,你们看来是真的睡到了一起。”
“没错。”齐楚点了点自己的狗头,他的尾巴因为紧张,从根部到尾巴尖的毛一直都是炸的,毛茸茸的一大团,他乖巧蹲地道:“睡一起了,睡好几天了。”
索亚闻言顿了顿,绕着齐楚转了两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齐楚无法遮挡的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公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