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蹊听了一耳朵,顿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感情是妖域的事情平息了,他们这就开始有闲心对着容缨算账了。
不愧是倒霉主角。
这座齐云仙府临时驻扎的宅院内,此刻聚集了一堆人,十几个长老摆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坐在两边。容缨本就受了伤,此刻被两个紫衣仙官押着跪在大厅内,他被按着头,眼神冷戾,盯着厅堂内的人冷笑。
景霄寒端坐在主位,依旧是一身白衣,紧束的袖口上金丝缠绕,勾勒出繁复的花纹。他看着堂下的容缨,眸光低垂,和看其他死物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贯的冰冷模样。
齐云仙府宗主则笑吟吟坐在另一侧,也是不动声色,看戏一样,唯有底下的仙官吵嚷的厉害。
一干瘦的仙官看着被押住的容缨,再看看景霄寒漠然的样子,小心翼翼道:“此次白玉京蒙难,多亏了玄天君出手相助,但一码归一码,虽说处置逆徒应当是三重天的事,但此人杀了我齐云仙府弟子,总得有个交代。”
景霄寒一动不动,也不吱声,连眼也不抬,像是在出神,一副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众人早就听说过玄天君雷厉风行的手段,这位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门中弟子犯下如此大错,定然不会轻轻放过,再加上这容缨此前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是哪位仙主座下的弟子,于是大着胆子道:“此人恶贯满盈,但他毕竟是三重天的弟子,我齐云仙府也不好越俎代庖,玄天君不如先将他逐出师门,我等再行处置,也不会伤了两家和气。”
“哦?你想如何处置?”一个声音从后头冷冷传来,那仙官还没回过神,义正言辞道:“自然是一命偿一命,以慰我门中弟子在天之灵。”此等仙骨灵材,若是做成傀儡法器,再厉害不过。
“是吗?”那声音更清晰了一点,仙官这才回神,四周没人说话,这声音是谁说的?
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大门一动,有人扶着门走过来,他回头,便见自家那病秧子三公子缓步走来,带着一身苦涩的药味,挥袖抽出把银亮的细剑,行至那仙骨身前将人一挡,站稳了。
少年人额头上尚且浮着一层冷汗,脸上还有擦伤,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气,灯火下,桃花眼却十分的亮。他看着大厅内的宗主,玄天君和两侧的一众仙官,护住容缨,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我在这里,看谁敢动他!”
作者有话要说:
新出的伪身啊,可容元神,人脸定制,材料大块一米八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六百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玄天君一摸兜:零花钱用完了,买不起了。嗯……小人偶挺香的。
第68章 章六十八
成蹊长剑一横, 押住容缨的两个侍从顿时松开了手,讪讪站着,四周的仙官长老盯着成蹊,一个个蹙眉撇嘴, 目光不善。
这废物就是借着宗主和大夫人的宠爱, 无法无天, 也不知宗主看上这儿子哪一点了, 一个不能修炼的废子,有什么捧着的必要吗?
“小昧!有客人在,不要失礼。”宗主起身, 走过来试图拉住成蹊的胳膊,“这些事情父亲会处理好,你身体还没好全, 不要乱跑。”
成蹊后退一步,避过宗主的触碰。他那日被手下抗走后,还未见着医师就昏死过去, 这具身体如今实在是虚弱透顶,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就容缨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应该没过去几天。
“站起来,”成蹊冲容缨伸手,“扶着我的手站起来。”
容缨微微抬头,殿内灯火轻晃,两侧的仙官,包括主座上的玄天君, 神色隐在灯火下, 皆如扭曲的鬼魅。
成蹊的手落在他面前, 手背上被枝叶划伤的口子已经结了痂,腕上一只垂着的金丝镯子,显得手愈发的白。那是成曦在朔阳城一事后送给成蹊的储物灵器,被他用到今日。
容缨伸手抓住了成蹊的胳膊,借力起身,成蹊歪了一下,他大病未愈,身上还有些烫,有点站不稳。
容缨站在他身后,稍稍将人扶住。
成蹊从万兽林起,至今已经昏迷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他们总算等到了接应,得以从万兽林里转移,齐云仙府将妖域的通道被彻底封印。成曦中毒垂死,现在还被一堆人围着治疗,大夫人忙着救儿子,没心情搭理容缨,容缨反倒是被宗主这边的人抓起来,关了两天的地牢。他身上的创口还是在被提出来时,才让人拿冷水冲了一遍,洗干净了血水污泥,如今全身都是疼的。
成蹊抓住他的手时身上还在抖,两个病患一时也不知道谁的手抖的更厉害些。
成蹊声音轻轻传过来,“大佬,不要怕,我不会让他们动你。”
容缨想说你这怎么救,自己都快站不稳了,但看着成蹊苍白的脸,还是将话吞了下去。
“小昧,不要胡闹。”宗主一脸的无奈,他看着成蹊手里那把还在抖个不停的剑,像哄小孩一样走过去,“这件事为父会处理,你身上都是伤,快回去休息。”
宗主想要夺剑,成蹊避过,“他救了兄长,不能随意处理。”
“可他杀了我齐云仙府百余弟子。”宗主站在成蹊身前,那双狐狸眼垂着,不知何时没了笑意,就那么平静无波的盯着他,“他是邪道,小昧你不要被他蛊惑。”
宗主去夺成蹊的剑,成蹊还想反抗,手一麻,那支剑便被宗主直接摘走了。紫袍的男人抓住成蹊的肩膀,柔声道:“你累了。来人!送三公子回去歇息!”
站在一旁的随侍闻言立刻走过来,道了声三公子恕罪,而后便动手强行将人拉开,打算将成蹊直接拖下去。
对方大概是为了防止成蹊反抗,手劲用的有些大,成蹊肩上本就有伤,只稍微一挣扎,创口便又破了,空气中浮现出一点血腥气。
容缨看着成蹊身上扩大的血迹,瞳孔一缩就动了手,一掌将那随侍掀开,“放开他!”
那随侍踉跄两步,撞倒了案几,这一下可谓是捅了马蜂窝,他们不敢说成蹊还不敢说容缨了吗?几个长老顿时窜出来指责,“你这是要干什么?当着玄天君的面还敢动手,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样的逆徒,放在我们齐云仙府是要逐出师门的!”
一群人顿时叫嚷起来。
成蹊从那随侍手上挣扎开后,立刻挡住四周涌过来的侍从,护住容缨,盯着宗主咬牙道:“父亲,我这辈子就没有几个喜欢的东西,容缨动手的原因你我都清楚,你当真要这样吗?”
宗主一脸冷漠,他盯着成蹊,用一种极其陌生的视线打量许久,而后换了副痛心疾首的声音,悲切道:“小昧,我当真是将你宠坏了,竟让你同邪道为伍。”
若是原主听见这番话,保不准要难受多久,但成蹊没把这伪君子当爹,也无所谓对方的话,反驳道:“容缨不是邪道!他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仙门本就有杀人夺宝的事情,仙家内斗本就是……”
“行了!”宗主冷声打断,“你当真的是病糊涂了。”
宗主抓住成蹊的胳膊,将人按住,他心里一阵窝火,想着这逆子今日怎的如此异常,面上却还是得维持住温润君子的人设,他回头冲着玄天君打了声招呼,“没有管教好逆子,让玄天君见笑了。”
玄天君依旧坐着,像是块冰雪塑成的漂亮雕像,雕像自然不会有反应,就在宗主想着把成蹊押出去关起来时,雕像开口了。
“什么叫邪道?”
众人一愣,冷冰冰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他们回头望过去,玄天君大概是看戏看够了,他抬眼,露出那双冷漠的金瞳,“容缨是我三重天弟子,星悬天仙主正经收下的嫡传弟子,拜了宗门上了名录的,他若是邪道,那三重天是什么?”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部分是因为自景霄寒身上显露的威压,还有一部分是反应过来他们方才口不择言,将玄天君给惹到了。
成蹊也呆住了,看着白衣的仙君嘴一张一合,一口气说出了好长好长一段话。
原来玄天君能正常说话啊,果然为了保护容缨,主角攻绝对会支愣起来嘛。
成蹊顿时松了口气。他方才看景霄寒一直不动声色,生怕他当真铁石心肠,放着自己老婆不管,让齐云仙府的人欺负。
景霄寒此话一出,大厅内的人顿时卡壳,宗主放下成蹊,转头解释道,“玄天君不要误会,我等绝无此意,是这容缨行事狠辣,当然,他一人行事自然牵扯不到三重天上。”
“嗯。所以容缨之事自然有我三重天去审。”景霄寒起身,一张脸冷的厉害,“齐云仙府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他从主位上下来,身上的配饰泠泠作响,路过成蹊是脚步一顿,而后伸手将另一侧的容缨拉了起来。
“此事还需再查。”景霄寒转身,手指了指,“你跟我走,有话问你。”
成蹊还在发呆,他现在头还有些晕,鼻腔里忽得嗅到昙花盈盈的香气,眼睛一抬,便看见个雪白的人影站在他身前,景霄寒蹙着眉盯着他,“走。”
成蹊一个激灵,立刻爬起来跟在景霄寒身后,小尾巴一样跟着出门了,还不忘扶一扶腿脚不便的容缨。
大厅内,宗主脸上风轻云淡的笑容再维持不住,在成蹊跑出去后彻底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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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成蹊扶着容缨小声的问道。
“白玉京外的紫都府。”容缨轻声回答,“我们在万兽林的时候魔族攻打白玉京,城里毁了,齐云仙府主宗暂时挪到了这里。”
成蹊点了点头,他们身前,景霄寒慢吞吞走着,衣摆飘荡,一言不发。
容缨一时拿不准这厮想干什么,但他目前这处境确实只能靠他。便警惕的跟在后头,带着成蹊一路走出去,守在院子外的侍从看着玄天君带成蹊出去也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三人从大门出去,大摇大摆走进了附近的客栈里。
景霄寒带着两人上楼,大门一开,是个普通客房,一张普通的木架子床上铺着张灰扑扑的凉席。
景霄寒十分自然的坐在了桌子边,看着在一边站着的两人,“坐。”
成蹊与容缨对视一眼,默默在另一边坐下,白衣的仙君一脸冷漠的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看着跟鹌鹑一样的两个病患,再度提醒道:“上药。”
成蹊感觉身侧的容缨顿时松了口气,成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容缨扒拉过去,“看看你的伤。”
成蹊转过身,把衣服解开,露出背上的裂口,其实创口不大,但很深,经过一番磨蹭,痂蹭掉了,粘在里衣上。
容缨皱着眉头去叫热水,成蹊坐在板凳上,看着跑来跑去的容缨和老神在在坐着的景霄寒,觉得自己像个灯泡。
没多一会儿,客栈便将热水送了过来,容缨全当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冷着脸给成蹊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道:“自己什么能耐你不清楚吗?不要逞强。”
“我没逞强,如果我不去,他们真的会对你动手。”成蹊乖乖坐着,他背对着容缨,自己两只手扒拉着桌子,衣衫半褪,正对面是冷如月华的玄天君,对方正漫不经心的喝茶。
成蹊其实感觉不到疼,容缨处理时他只能感觉到背后的创口被人拿热水擦拭,水温很高,落在肩上有些烫。
空气中血腥气纠缠着昙花香,有些浑浊。
成蹊看着客栈老旧的桌子,和坐在桌子边闪闪发光的玄天君。
果然如玄天君这样的无情道,生活都很朴素,不太在意住宿问题。
成蹊忽地发现景霄寒淡金色的眸子微抬,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又漫不经心的别过去。
看着自己半裸的上半身,不知为何,成蹊忽然觉得有点尴尬。
容缨则专心看着成蹊身上崩裂的创口,少年锦衣玉食惯了,从小被人娇养大的,细皮嫩肉,往日身上淤青都少,此刻这条口子落在身上就显得分外狰狞,而这样的创口在成蹊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
成蹊开始感觉自己背后有点发凉了,他抖了抖肩膀,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处理好了吗?”
“没有。”容缨把沾了血的布扔进水盆里,“刚才忘了,我身上东西被搜干净了,没带药。”
成蹊:“…………”
好在坐在一边装空气的景霄寒动了动,他伸手在身上摸了摸,取出五六个瓶瓶罐罐摆在了桌上,漫不经心道:“治外伤,有奇用。”
容缨看着那药瓶,眉头一挑,毫不犹豫的拿过来往成蹊创口倒上去,冰冰凉凉的液体淋下去,再一点点按开,很快止血生肌。
三重天最顶级的伤药就这么用在了最简单的皮外伤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景开房,摸了摸兜,选择了便宜的。
所有人:哇!好朴素!果然是不在乎生活质量的无情道剑修呢!
第69章 章六十九【有增加!】
夜里很静, 成蹊拉开窗户散气。
紫都府不似白玉京繁华,没有很高的楼宇,是个小城,站在窗户边可以看见房舍后一重重的山影。街道上有几个齐云仙府的弟子在楼下守着, 应当是被宗主派过来盯梢的。
成蹊默默把窗户关上。
容缨被关在地牢三天, 身上不少创口都发炎了, 上完药后疲惫的躺在床上休息, 成蹊往他身上搭了条毯子,摸摸额头,也是有些温烧。他自己清理完伤口后反而觉得身体缓和不少, 本就睡了三天,此时头脑清醒,在房间里走了两三圈, 发现普通的客房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景霄寒依旧坐在桌子边,静静看着他走来走去, 淡金的眸子跟着他的影子转,看的成蹊后背发毛, 本以为玄天君带他走是为了问容缨被追杀的事,但直到进房这位祖宗什么话都没说。
床榻上,容缨转了个身,疲惫道:“成蹊,你走来走去不累吗?”
成蹊于是坐在了桌子边,面前是白衣的仙君,融融烛火下, 景霄寒周身被蒙上一层暖光, 将那冰霜似的气质稍稍柔和, 显得温柔不少。
成蹊左右无事,总不好干坐着,看了眼一侧不动如山的景霄寒,默默伸手给他倒茶,“那个,玄天君,喝水?”
客栈简陋,茶壶里的茶水放了很久,已经有些变味了,成蹊喝了一口,冰冷苦涩的叶子水苦的他一哆嗦。
他匆忙抬眼,便见对面的景霄寒珉了一口,随后起身将茶水倒了。他起身拉开了大门,瞥了眼成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