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两清了。”
此时,刚入沧州境内的景霄寒脖颈一凉,紧接着便是自咽喉处蔓延开的痛感,像是有一把刀割破了咽喉,与此同时,他听见耳边系统一声轻响。
“滴,任务一已结束,反派成蹊死亡,原著剧情线纠正15%,奖励……”
………
长风漫漫,景霄寒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成昀以后要做一辈子噩梦。
帮原主把债还干净了,可以做自己啦,大景上号啦,上号啦。
第77章 章七十七
“谢谢你能让我与母亲告别。”成蹊割破咽喉的瞬间, 忽地听见了原主虚弱的声音,“我的心愿已了,因缘皆断,这具身体归你, 我要走了。”
成蹊往后仰倒, 他想问为什么他一直藏在自己身体里, 而他从前完全没有察觉, 之前的献祭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穿书吗?
然而不等成蹊发问,便感觉原主的存在感越来越弱。
“小心**, 他一直在看着你。”
脑中的声音完全消散了,成蹊坠下悬崖。
风声呼啸,成蹊一手按住脖子上的创口, 趁着还有意识,强忍着满嘴的血腥味给自己灌下一瓶子丹药,方才那一刀他稍微偏了偏, 没有割破气管,就是血流的太严重, 几乎按不住。
“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我要去昙州……”成蹊半睁着眼睛,落进悬崖下的河流,身体顿时被流水淹没,他手上失了力气,没能取出储物手镯里的小灵舟,耳边是流水巨大的嗡鸣声, 被流水淹没的瞬间, 他失去了意识。
“完蛋。”一片殷红血雾在河水中漫开, 成蹊缓缓合眼,脑袋里闪过李景的脸,他恍恍惚惚的想,自己怕是要带着李景一起升天了,还真是……罪孽深重。
然而合眼的最后一瞬,他却恍惚看见自衣襟口暴涨的金光,随后有什么东西将他轻轻托住,抱进了怀里。
“别怕,我来了。”
成昀站在悬崖边,看着成蹊落入乐水,甚至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他一瞬间就被流水冲走沉底了。没有浮出水面的灵舟,也没看见接替的人,唯有涛涛江河,翻滚不息,向南而去,流入玉州地界。
乐水广阔,成蹊掉进去怕是连尸体都很难捞到。
晨风呼啸而过,成昀盯着乐水看了很久很久,身后的属下默不作声,直到太阳彻底爬上来,融金一般的光映了满山。
成昀动了动手指,他转过身去,沙哑道:“下山,今日一事,谁都不许提起。”
侍从们面面相觑,点头称是。
景霄寒盘腿坐在客栈的房间内,四周皆被贴上了符€€,将整个房间完全封闭。他此刻双目紧闭,唇畔一线血色,顺着唇角滴滴答答落了满襟。然而他一动不能动,元神借由残存在伪身上的最后一丝气息,在成蹊坠崖的瞬间,强行连通了两边,将自己的神魂送了过去。
成蹊已经完全昏死过去,脖颈上的创口足有一掌宽,又沾了水,此刻被他拿布按着,血还是不断的从这具苍白的身体里涌出来。
这个小傀儡不像那些完整的伪身,本就是已经破过一回的残品,如今更是直接在没有赋魂的情况下被他的元神强行占据,根本就承受不了多久,结果巴掌大的身体不仅要将成蹊从河里提出来,还得给他治伤止血。
在成蹊的储物灵器里翻翻找找,景霄寒将里头救命的丹药一股脑全部给他喂进去,而后松开布帛,往脖子上的伤口倒灵药,所有治外伤的药品像水一样倒进成蹊的脖子,总算将那涌泉一样的血给止住了。
种种高难度的动作后,小傀儡身上开始出现裂纹,景霄寒把成蹊的腰带抽出来,给他严严实实的绕上,将狰狞的伤口完全包住。
最后将成蹊身上的衣服烘干,掏出大氅盖在他身上,此时小傀儡身上的裂纹越来越重,景霄寒找了个树枝子,想在一边的沙地上留个言,结果一笔落下,最后一枚残余的壳子也碎成渣滓,景霄寒只得瞬间将元神收回。
成蹊身上的伤加上元神反噬的痛,瞬间叠加在身上,景霄寒咬牙忍了,他抬手将唇角的血迹擦干净,咽喉处依旧是割裂般的疼痛,加上神魂受损,整个人头晕目眩。
他目前正在前往沧州的路上,察觉到成蹊情况不对后,根本无法第一时间赶到,好在成蹊随身带了一块他曾经用过的伪身,他还能通过伪身将人捞起来,不然他的小少爷真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景霄寒颤颤巍巍的下床,回忆起救起成蹊的地方,扶着桌子出门,就在此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宿主神魂重伤,请宿主珍爱生命,远离作死,安心养伤,三秒后强制休眠。”
“三。”
景霄寒暗骂一声,他伸手去够紧闭的大门。
“二。”
抬手施咒,他抬手将整个房间上了一层无法打开的禁制。
“一。”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落下,景霄寒被迫沉睡,倒在了客房冷冰冰的地上,闭眼的最后一刻,他抓着青石砖缝,怒道:“你个人工智障!”
系统:“警告,警告,玄天君为天下最高洁出尘之人,不会骂人,人设崩塌百分之零点零一,加罚一鞭。请宿主牢记使命,维持人设,加油。”
景霄寒:“……”
他被迫闭眼,闭目前回忆起成蹊的伤口,他已经大致处理完毕,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大碍。
“等我。”景霄寒呢喃,“我马上就去找你。”
€€€€€€€€
成蹊是被鸟雀的声音吵醒的,他睁眼,身侧停了几只圆滚滚的雀鸟,正扑腾着爪子在他身边啄着几块亮晶晶的碎片,蹦来蹦去。
成蹊想要起身,却感觉自己的头重的厉害,他伸手去摸脖子,还好,头还在,脖颈上缠了密密麻麻一圈布,上头渗出的血已经干涸了。
这是……包扎好了?
成蹊抬手,发现连自己落水时的擦伤都被涂上了药,身上盖着氅衣,衣服也都是干爽的。
回忆起落水前最后的画面,他眉头微动,扶着自己的头坐起来,果然头晕目眩。身边散着一圈细碎的晶石,不远处倒着一根棍子。成蹊赶走周围扑腾的鸟雀,将发光的石头捡起来,发现有胳膊有腿的,摸摸怀里的小偶人,果然已经不见了。
是李景来过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自己的神魂挤在那个小偶人里,将他捞了起来,结果自己反倒碎了。旁边的沙地还有半个没写完的字,看样子他碎的也挺突然。成蹊看着那半个简体字有些想笑,他咳嗽数声,嘴里满是血腥味。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我没死,他也没死,只要活着,就能再见。
他第一次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运气好,还活着。
成蹊扶着头站起来,他俯身将散开的晶石拾起,碎片已经被鸟雀啄走许多,拼不出个囫囵样了。他将能够收集的碎片尽量收集完毕,而后装进怀里。
今日是个好天气,天地远阔,乐水奔流不息,翻过崎岖的山林,而后便是一片大泽,碧波千里,不见边际。
成蹊拄着竹竿上路,他遮住了脸,将储物灵器挂在脖子上,藏进怀里,取出了几颗银子带在身上备用。
齐云仙府一事已了,他再不是齐云仙府三公子,他现在是成蹊,只是成蹊。
€€€€€€€€
秋雨连绵,淋了一月有余,温度一日日降下来。久久见不着太阳,衣裳都很难烘干,带着股难闻的霉味儿,飘在水面上的船家更是如此,感觉整日整日阴阴沉沉,连带着衣裳都是湿冷的。
不过船照样还是得跑,到处都在抱怨,抱怨船舱里一股霉味儿,抱怨被衾潮湿没法睡人。船老大脾气暴躁,“爱坐不坐,往昙州的船就那么几家,仙家的船最干净,你们要是嫌弃便去坐仙家的!”
普通人自然不敢,不说冒犯了仙家,就是那灵舟的的价位,也都是按照韵灵石算的,凡人流通的货币是金银铜钱,根本接触不到那种层面的东西。
一群拖家带口的人骂骂咧咧进了船舱,船老大哼了一声,开始收钱。
这是一船前往昙州省亲的,昙州穷苦闷热多瘴气,但物产丰富,因而不少昙州人会借着船运在两州之际谋活路,这一船载的都是脸熟的穷苦百姓,两百铜板一个人头,孩童减半,价格合理,童嫂无欺。
船老大一一收了钱,站在船头和熟识的乡邻笑骂。
正待开船时,岸边急匆匆跑来一个没见过的散客,是个灰扑扑的哑巴少年,瘦骨嶙峋,背着个小包袱,半张脸被衣服挡着,看起来文文弱弱,穿的却很干净,身上没有阴雨天里连绵不绝的潮气。
对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不会说话。而后又拿出个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船老大一辈子没进过学堂,那里看得懂对方在说什么,不耐烦道,“这是去昙州的,两百文,爱坐坐,不坐滚!”
少年一拍手,从荷包里排出一粒粒散钱,正正好两百枚,递了过来。
船老大看着那见底的荷包,心道又是个穷酸的,一挥手,“去去去,自己找船舱去。”
少年冲他笑了笑,双手颇有江湖气的抱拳,敬了一敬,转身进了船舱里头。
几个好点的位置都被选完了,就剩下最里间的,那少年默不作声的住了进去。
江上雾霭漫漫,玉州渡口前,百舸争流,无数大大小小的船支藏在雾气里,像是江面漂流的浮叶。
成蹊放好包袱,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咽了下去。在玉州躲躲藏藏一月有余,起初到处都是巡查的,大街小巷全贴着他的追杀令,他不敢露头,只能在山林里苟着。一路跋山涉水,一个城镇都没进去过,不过越往南去,齐云仙府的影响力就越小,渐渐的街头巷尾看不见通缉后,他才敢进村镇里修整。
成蹊咽喉处的伤口已经渐渐开始长好了,就是吞咽时还是会时不时吐血。另外就是时不时的发烧,可能是他体质本就不好,如今失血过多,又没有好好休息,坏了根基,如今能活着登船,全靠他身上这一对灵药撑着。
而医仙为他调理经脉的灵药还剩下最后八瓶,可以管八个月,八个月以后他就得自谋生路了。
成蹊将灵药一饮而尽,喝完药后,全身上下浮起密密麻麻的酸软感,他瘫在带着潮气的床上喘息,蜷缩成一小团,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一阵接着一阵的吵闹声,嚷嚷的人头疼,成蹊推开舱门,小心翼翼的走出去,却发现船舱里空无一人,大量的人聚在甲板上,正在欢呼。
“看!是仙家的灵船动了!”
“好大啊!”
“这是叶家的船吧?今日会有彩头吗?”
成蹊微微探头,看见一艘巨大的彩绘楼船缓缓驶过,飞檐反宇,雕栏玉砌,无数彩绸飘荡,亭台间还有一列列貌美的白衣侍女捧着托盘来去,隐在云雾中,当真是如梦似幻。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看的,玉州渡口如这种规模的楼船还有好几艘,成蹊有些不解,为何这些人如此激动。
片刻之后,他看见那些端着托盘的白衣侍女开始从楼船上撒东西,一粒粒各色的普通灵丹从船上扔下来,有些落进了水里,有些掉进了凡人的船上,引得无数人哄抢。
就像锦鲤池中争食物的鱼。
“多谢仙人赐药!多谢仙人赐药!”
一颗药丸滚到成蹊脚边,黄澄澄的,上头像是裹了张防水符,他被人从身侧一推,撞在了甲板上。撞他的人捡起丹药,将外头那层纸撕开,看着里头的丹药哈哈大笑,“是延寿的!发了发了!”
抢到的人欣喜若狂,抢不到的捶胸顿足,甚至还有吵起来的,成蹊看着地上的纸片,拾起来,撑开一看,是个通缉令,上头赫然画着他的画像,上头浓墨写着,提供可靠消息者,悬赏千金。成蹊将纸团揉了,后退数步,退回了船舱中。
好在他现在虚弱不堪,又瘦又疲惫,和图像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简直是两个模样,一时也没人认得出来。
不过他的通缉令既然已经是遍地都是,他还是得小心避着点。
凡人的船比不上仙家,在江上飘荡十几天后,成蹊总算是到了昙州境内,落地时腿还是晃的。
到处都是乡音,本地人不说官话,成蹊听不太懂,他现在又不能说话,还不敢让别人认出他,只能连比带画,冲些普通人问路,再是去学堂,买了纸笔文,写下来找识字的问有没有听说过沧澜山。
折腾了许久,总算有一人说自己去过,并好心的给成蹊指了条路,而那边距离这里依旧很远,成蹊谢过后便打算步行前去。
指路人问他去沧澜山干什么,那边不像这边繁华,各种土寨子,排外又蒙昧,不是长住的好去处。
成蹊只得编道,自己随着家人北上做生意,结果路上遭了匪,家里人全死光了,自己还被割了喉,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小命,现在全家都没了,只有沧澜山那边还有个表兄,现在是去求收留的。
指路人看他面善,又觉得他可怜,便帮着成蹊找了家商队,他坐在拖着货物的马车上,就这么一摇一晃去了沧澜山。
第78章 章七十八
商队脚程极慢, 再加上昙州山路崎岖,一重山岭一重景,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也确实如同他们说的排外, 若是无人带领,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蛊虫抬走了。
成蹊跟着商队途经各个寨子, 见识了不少有趣的风土人情。
他不能说话, 看着还病怏怏的,尽管脸色蜡黄,塌鼻子耸眼, 但商队里头的人却还挺喜欢他。这个少年的脾气很好,做事有条有理,能识文断字也就罢了, 还懂一点刀法,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练家子,但在山匪劫掠的时候他能帮着保护老幼, 最厉害的是他还会看病画符,虽然是些微不足道的三脚猫技术, 但对于医疗资源稀缺的凡人百姓来说,能有个看病的,就能多几分活路。
成蹊起初和货物坐在一起,后来有几个同行的人想成蹊帮着教孩子习字,就给他腾了个小车厢,夜里睡觉总算不用呆在外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