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 第61章

成蹊从前在灵山学宫时被容缨嘲讽一手字写的像狗爬,多年过去, 如今一手字写的倒也像模像样, 还是多亏了学宫那三年里李景天天压着习字。

成蹊问商队有没有听说过沧澜山问雪宗, 大家纷纷摇头,沧澜山大家都知道,是个无主的雪山,藏在山脉里面,附近有个不大的寨子,还算有条路通着,问雪宗就是听都没听说过了。

昙州本来就没什么仙家,最有名的一个叫浮云观,但也没什么弟子,只是偶尔会去城中算命治病,给人解解姻缘。

成蹊打听不到更多的信息,越是靠近便越是忐忑。他现在把自己搞的破破烂烂,还在被通缉,这么危险的身份去投奔李景,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他。

在这种七上八下,无比纠结的心理状态下,他很快就把自己给磨病了。课也不能教了,瘫在马车里浑浑噩噩躺了三天,一路上商队里头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回了各自的寨子,等到了沧澜山时,只剩下十一二个人。

而这时他们已经在昙州境内走了月余。

苍翠的山峦层叠起伏,初初下过场雨,云雾沉在半山腰,而沧澜山山尖还盖着白雪,映着远处的梯田清溪,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景色。

成蹊从车上下来时脚下发软,商队的人扶了他一把,估摸着他很难跟寨子里的百姓沟通,便带着他过去问。

几人在寨子里问了半天,总算找到个本地的小伙子,提起问雪宗,对方一头雾水,提到提着剑的中原人倒是恍然大悟,说是见过这么一个人,不过那都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有个中原来的修士,找了他们村里一堆人帮忙修房子,结果修了一半人跑了,留了钱说是让他们修完,还让他们帮忙刻了碑石,结果房子是修完了,那个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碑石他们也不知道该装在什么地方,到现在还放在镇子的石铺里。

那个剑客会在天上飞,还能一剑斩杀山林里的熊瞎子,他们不敢怠慢,他们还在等人回来,并且时不时派人上山处理一下那房子里头的杂草。

现在等了五六个月,他们都快等烦了,让成蹊如果认识对方,就让他早点过来把石碑带走,刻碑的钱还没结清呢。

成蹊听着商队的转述,看着本地人无奈的脸,他望着这偏僻的小镇,小镇后的高山,还有那个他看不见的,隐在云雾中的小小宗门,心一下子就落了底。

深深的呼了口气,成蹊算了一下本地人口中说的日期,差不多就是当初仙宗大比后他们从灵州离开的时候。看样子李景当年那么匆匆忙忙的离开,就是为了过来修这个小宗门来圆谎。所以李景从前对着他说的什么所谓的落魄宗门,中年宗主,日常带小朋友念书学字,全是骗他的,根本就没有问雪宗这个宗门!

好家伙,李景一张嘴一套一套的,感情都是编来糊弄他的!

成蹊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怒,最近情绪波动太大,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不过至少有个好消息,他还活着,生死咒未解,那李景本体一定也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呆在什么地方。

还有机会。

成蹊迷迷糊糊的想,他跟着本地人找到石铺,看着那方一人高的石碑出神。

商队的人听着本地人的抱怨,再看看面色难看的成蹊,小心翼翼道,“可能是你的表兄云游去了还未回来?陈小兄弟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城里住着,等你表兄回来再做打算?”

成蹊摇头示意不用了,他指着石铺里头的东西,比划着李景还欠他们多少钱。对方伸了五个指头,五百文,包运上山。

成蹊当即拍板定下,给了五百文,让他们帮忙把石碑弄上山去,他也向商队的人表示,自己不打算离开了,他要留在这里等李景回来。

商队头领拍着成蹊的肩,让他以后有事找商队帮忙,成蹊感激的点头。大家一起坐着吃了顿饭后,便与商队的人一一拜别,他们看着成蹊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有些担忧,问要不要他们陪他上山看看,成蹊却笑着冲他们挥挥手,示意不用了。

一行人就此别过,成蹊提着空空如也的小包袱,跟着几个青壮年一起爬山。山路泥泞湿滑,还没走多久就沾了一脚的泥,成蹊深一脚浅一脚的爬,累的头晕眼花,总算在日落前到了李景说的那个小宗门。

确实很小。

五间小平楼孤零零呆在半山腰平整的一块场地上,看起来灰扑扑的,楼前还拿石板铺了一片平地,像是个校场,校场之外生的全是野草。

成蹊走进去,村民拿钥匙给他开了门,里头确实一应俱全,一间厨房,两间卧房,一个授课用的书房,还有一个厅房,不过里头空荡荡的,一点家具也无。

不像是个门派,倒像个普通的小院子。

村民们将石碑搁下便要准备下山了。他们提醒成蹊这里晚上危险,最好不要在上头过夜。他一个人,又是个哑巴,要是被什么野兽咬死了,连声都喊不出来。

成蹊提着小包袱,冲着他们笑笑,对于他们下山的邀请表示感谢,但他指着院子,表示自己不会下去了,他要在这里住下。

村民们面面相觑,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将几个房门钥匙往成蹊怀里一塞,他们便急匆匆下山了。

最近昙州不太平,听说有死人从地里爬出来作乱,村里的大师都让晚上不要乱跑,他们已经提醒过了,反正是个与他们不熟的外乡人,不听就不听,管他呢。

成蹊目送那几个村民下山,而后拿钥匙将几个房门打开来看了看,他在小院子里走了走,空空荡荡,只有屋架子,好在门窗倒是齐全的。此时天已经很暗了,成蹊摸了摸头,上山时累了一趟,他身上越发的滚了,从外头搬了几个修房子时没用完的木板,他搭在地上做了个简易床铺,将房间的门窗关紧后,成蹊取了两件厚袍子垫着,寻了件大氅当被子盖着,蒙头一罩,缩成小小一团。

他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唯有窝在角落时,心里才稍稍安稳一点。

成蹊握住装着偶人碎片的布袋子,像是稍微找到了点寄托,将头埋在衣服里,忧心忡忡的睡了。

夜里不知何时起了大风,成蹊迷迷糊糊听见巨大的哐啷声,一下又一下,随着呼啸的狂风,像是有手在推门一样。

夜里温度一下子全降了,成蹊四肢冰冷,裹在大氅里迷迷糊糊的发抖,直到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响,像是瓦片被吹下去了,他这才惊醒。

头晕心悸,侧面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外头又在下雨,雨丝被风吹进来,屋子里一片湿冷的潮气。

成蹊裹着大氅爬起来,他缓了缓呼吸,小心翼翼的凑到窗户口,打算抬手将窗户拉上。

外头很黑,但依旧可以看见院子里白生生的石板,此刻上头好像趴了几团乌漆麻黑的东西,成蹊看不清。

他心里念着社会主义,牛鬼蛇神远离我,同时从兜里摸出一堆符€€抓着,伸出个手指尖尖,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将窗户往里拨。

结果不知为何怎么都拨不动,窗户就那么卡着。风很大,呜呜呜的响,像是有某种哭声,听得人后背发凉。成蹊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然后猛地探头€€€€他看见了一片新雪似的白。

本应该在灵州呆着学无情道的玄天君,不知为何此无声无息的倒在他的房门前。身上的白衣半边染血,雨水砸在他身上,大片的血色蜿蜒而下,都流到了院子里。

无垢灵体甘美的血香诱来一群绿眼的狼,却碍于景霄寒周身的灵压不敢上前,只聚集在庭院内,舔舐着地上掺着雨水的血。

成蹊看着窗户边状似晕倒的玄天君,再看看黑黢黢的山野,顿时头皮发麻,心里卧了个大槽,感觉自己马上要玩完。

€€€€到底是什么顶级boss才能把景霄寒搞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景免费回答:那肯定是我自己。

第79章 章七十九

成蹊丢出几张火符将外头的狼群吓跑, 然后迅速冲出去把景霄寒从大门外拖进来,麻利的将门窗反锁。

野狼被驱逐后,没过多久又围了上来,绕着宅院转, 在外头呜呜咽咽的扒门, 扑了两下爬不进来, 像是窝在了房门口。

成蹊拿符€€做了个小禁制, 将门缝和窗户全部封起来,确定大门和窗户再难打开后,这才有时间回头看躺在地上的景霄寒。

摸出一颗明珠将房间照亮, 成蹊俯身为景霄寒检查,高华无暇的仙君此时脸上不带一丝血色,背上的衣服也被血染红了, 把衣服掀开看看,便发现他脊椎上皮开肉绽,留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成蹊从怀里摸了点伤药, 给景霄寒处理伤口。其实他自己身上的丹药也不多了,而且他现在还在被通缉中, 其实对他来说,救醒景霄寒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最好的方式应该是趁着景霄寒现在无知无觉,直接给他一榔头,丢到荒郊野外让他自求多福。

但成蹊看着对方孤零零躺在雨里,白衣浸血的样子,不知为何就觉得他有些可怜。等他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拖进来了。

唉, 救吧救吧,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成蹊找了块干净的帕子把血沾了, 景霄寒背上这创口面积实在太大,血淋淋的几乎可以看见皮肉之下的骨头,将药一点点倒上去止血,成蹊左右翻一翻,寻了些干净的纱布给他包上,让景霄寒趴在他刚铺好没多久的小床板上。

夜明珠滚到了一边,昏暗的光线照亮了半边房间,景霄寒依旧软绵绵趴着不动,按理说这样的伤口应该不至于让景霄寒失去意识,但他确实昏迷不醒。

素雪一样的长发从脖颈散落,垂到了地上,景霄寒的头发着实很长,还很亮,像匹银雪色的缎子,发尾潮湿,沾了不少的泥,银色的眼睫垂着,被明珠的光照着,显出几分冰晶般透明的质感,他面容上的冰冷褪去了,很是安静苍白,再加上血淋淋的衣服和背上的伤口,显得有些狼狈。

记忆里的玄天君是高岭之花,不沾一点人气,他这样惨兮兮的躺着,倒像是昙花沾了血,明月掉进了泥地里。

成蹊裹着大氅坐在角落,他看着趴在床板上的景霄寒,居然生出点难兄难弟的感觉。

风依旧在吹,雨下的更大了,噼里啪啦的砸在瓦片上,吧嗒吧嗒的响,外头野狼撞门的声音也渐渐低微,不知过了多久,成蹊靠着墙睡着了。

梦里他头很疼,模模糊糊好像看见李景蹲在他面前,笑吟吟的摸着他的头,对他说,“小少爷,好久不见。”

成蹊醒过来的时候愣了很久,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很软的床,被褥铺的很厚,他像是陷进了云里,被子上还带着幽盈的昙花香。

嘴里不知道被喂了什么东西,很甜,一股淡雅的清甜味儿,随后他发现自己软绵绵的手脚有力气了,摸摸头,烧也退了。

怎么回事,他这是在做梦?

成蹊猛地坐起来,他张嘴试图说话,喉咙一扯,只有一个短暂的“啊”,随后就是一股血腥味儿。

成蹊看着手掌心咳出来的血,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

昨日还光秃秃的房间,不过过一晚就已经全变了,他正躺在一张乌木床上,旁边还有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他破破烂烂的小包袱,地上铺着厚毯子。

窗户支着,可以看见外面的小院子,昨夜的风雨像是一场梦,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晴了,明灿灿的日光落下来,亮的有些晃眼,不过更晃眼的是正在庭院里搭架子挂衣服的景霄寒。

极长的发没有梳上去,只是在脑后随意束了,他挽着袖子拧衣服,沾了血的衣服被洗干净,还在滴着水,挂在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竹竿上。

成蹊坐在床头愣了很久,一拍额头,嗯,做梦,我一定在做梦。

他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急匆匆跑出去,大门吱呀一声响,撞在墙上,提着衣服抖水的景霄寒闻声转头,冲着他点了点头,“睡醒了?厨房有饭。”

他说完这句话后,成蹊觉得更不对劲了。感觉眼前这个人像是幻觉,又或者是什么山精野怪变的。

景霄寒洗衣服?还做饭?和他那张能冻死人的脸一点也不符合。

见成蹊站在院子里不动,景霄寒收拾完衣服,走过来将他抓着,带去厨房。

已经到了正中午,日光暖融融落在身上,成蹊看着在前面带路的仙君,顿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厨房也变样了,有了柜子和桌子,虽然没有锅,但有个煮东西的小泥炉,桌子上放着一小碗米糊,上头撒了桂花,吃了一口,带着细丝丝的甜。

成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面色自然的景霄寒,抖着手比划,“玄天君?”

景霄寒微微侧头,十分自然的从袖子里摸出神霄玉露给成蹊倒了一杯,“觉得我不像?”

成蹊连忙摇手,他哪敢质疑啊,眼前这位怕是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给按死。

“我幼时住在山里,师尊并不如何管我,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景霄寒嘴一张说了一长串的话,他指了指自己的背,“昨夜处理了一只流窜的魔族,受了些伤,多谢你帮忙。”

成蹊连忙摇手,示意不必。

景霄寒点了点头,而后神色自然的收走了成蹊手里的碗,拿去洗去了。

成蹊坐在凳子上,有些局促不安。

“我受的伤很重,身上还被魔息污染,暂时用不出灵力。”景霄寒一边洗碗一边轻声道:“可能要叨扰你几日,等我养好身上的伤再走。”

成蹊:“……”他小心翼翼的观察景霄寒的表情,发现他真的很淡定,一点也没有捉拿通缉犯的意思。

难道是灵州消息闭塞,他还不知道我是个夺舍的冒牌货?要知道但凡修士都对夺舍一事深恶痛绝,凡行夺舍一事者,基本都是被打成邪道,要被所有人追杀的。

“可以吗?”景霄寒再度问道。

成蹊连忙点头表示欢迎,既然玄天君没有找茬的意思,那有个能打的人在身边作伴也是不错的。

“看我干什么?”景霄寒将碗筷收好,他望了一眼成蹊,成蹊连忙转移视线,去看小庭院。

不过院子里光秃秃的,连个绿植都没有,只几件破袍子在风里飘来飘去。

“这是个好地方。”景霄寒道,“下有灵脉,挺适合开宗立派的,问雪宗,是你的宗门名字吗?”

成蹊看一眼这光秃秃的小庭院,他只能点了点头。

“东西有些少,附近可有集市?可以买些东西回来备着。”景霄寒在一边建议道,“荒山野外多野兽,也容易有精魅,最好在外墙做些防护阵法,免得受攻击。”

成蹊点点头,却见景霄寒挽起袖子,十分平淡道:“有朱笔吗?我帮你布置,这几日可能要多叨扰道友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说完他就真的蹲去墙角画符了。

成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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