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蹊指了指花灯,“这是您画的?”
“嗯。”青年点了点头,“闲来无事,随笔画的几只。”
成蹊:“它有名字吗?”
“有啊。”青年盯着成蹊,言笑晏晏,“我一般叫它佩奇。”
成蹊:“………”
他看着青年,青年也看着他,面具后的眼睛轮廓姣好,是桃花般的形状。
成蹊小心翼翼道:“奇变偶不变?”
青年慢条斯理答:“符号看象限。”
成蹊:“氢氦锂铍硼?”
青年:“碳氮氧氟氖。”
“我还会背九九乘法表,你要听么?”青年笑道,他给自己添了点茶,提起茶壶想给四周几人续一续,不过发现没人喝水,所以作罢。
成蹊:“倒也不必,敢问学历如何?”
青年:“高中肄业,没读完就过来了。”
沈星河与白衡笙小心翼翼坐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两只小可怜挤在一起,看着对面三个人呈掎角之势,口中念念有词,正在对什么有节奏的暗号。
“他们说的话好奇怪啊?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白衡笙传音道,“为什么陈道友这么激动,这只是个陌生人啊!而且阴恻恻的,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他们俩一直以来不都挺奇怪的么?”沈星河木着脸,“别插嘴,静静看,反正和我们俩没什么关系。”
另外一边,成蹊拒绝了青年背九九乘法表和字母歌的好意,他轻声问道:“您便是神君么?”
青年一顿,“神君?”
成蹊点点头,对方嗯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一些很久远的东西,随后笑道:“我不是神君,神君另有其人,我只是神君养大的孩子罢了。”
“后来神君走了,我在外头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便在秘境里住下,不问世事多年。你们还是这么多年来,我见到的第一批人。”
“第一批人?”成蹊蹙眉,“可是雾气后面那片林子里,也有不少人在里头。”
“啊,那群人啊。”青年的声音微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嘲讽,“那些是罪人,穷途末路的囚徒,不用管,他们自己会死。倒是你们一路过来,没被伤着吧?”
“多谢前辈关心,他们打不过我们。”成蹊笑道,眉眼微弯。青年见状一怔,茶杯上的烫水溢出来,在他指端烫出几许红痕,他都没察觉。
还是成蹊又唤了几声后,对方才回神,狼狈的摇摇头,垂眸自嘲,说自己老了。
李景坐在成蹊身侧,任由成蹊发挥,挖坑,试探对方的情况。他则暗自打量着眼前人,从对方的身形,到半露出来的面容,不知为何,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却又有一丝违和,一时无法捉摸。
但不管怎么来说,他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防止对面忽然发难。
就算是老乡又怎么样,穿越这么多年,他当真像他现在表现的这么平和么?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李景再清楚不过,他穿过来以后无时无刻不想回家,想的快要疯掉,如果不是遇到了成蹊,他再按耐下去,可能早就与系统同归于尽了。
以己度人,他不认为面前这个人有他表现出来那么平和。
“你们可以在这里修整。”青年起身,“想要什么可以自己看看,我送给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本来就是误入,扰了前辈清净,十分愧疚。”成蹊挥手,十分抱歉的样子,“其实我们也无意在此久留,正打算想办法出去,就碰见了前辈您。”
“要出去?”青年一顿,他看了一眼成蹊,笑道,“出去很简单,同我说一声便是了,我给你们开门。不过开界门需要的步骤有些许复杂,你们可以在这里坐会儿。”
成蹊十分感激,并顺杆子往上道:“就是秘境里还困了不少人,都是与我们一同进来的,现在大家走散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多少人?”青年问道,“我可以给他们开条路。”
“九十几人吧。”成蹊笑了笑。
青年了然,他闭眼,而后睁眼,随后遗憾道:“不好意思,秘境可能有些什么东西,你的同伴们好像死了不少,还活着的就剩下几个人了。”
第97章 章九十七
青年随手一挥, 成蹊他们便看见空中的白雾稍微飘散,沿着三个方向分散,最后形成三条狭长的通道,应当就是那几个剩下之人的方向, 看长度, 他们距离这里非常远, 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来不了。
青年端坐在矮几边, 十分平和的样子。他问成蹊饿不饿,要不要用些点心,成蹊摇了摇头, 笑道:“我不饿,暂时吃不下。不过前辈您的小院子修的可真好看,灵植也养的好, 我这两位好友最喜欢研究灵圃,可以让他们去看看吗?”
成蹊看向一直在旁边装死的沈星河与白衡笙,他们俩忽然被点名, 沈星河顿时了然,知道这位陈道友想将他们支开, 去搜查庭院有没有什么机关。
“对,前辈这一庭院的花草种的可真好看,我们二人胸无大志,就喜欢侍弄花草,可否容我二人看看?放心,我们一定不碰这些灵植。”沈星河一脸真挚,看起来真的是纯良极了。
“一些普通草药而已, 想看就去看吧。”青年的声音很是慈爱, 于是沈星河便提着白衡笙从露台下去了。
他们二人沿着青石板小路往种灵植的园圃上靠, 十分专注的样子,转头便去看园圃附近的地界,打算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笑死,九州三界里面灵植仙草一大堆,各有不同的习性,这院子里乱七八糟杂草一样生了一堆,喜阳的和喜阴的生在一块,喜干的与喜湿的长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沈星河蹲在地上看着潮湿的泥土,他伸手拈了拈,发现这土里蕴藏的灵力未免也太浓重了一点。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非常不对劲呢?”白衡笙在一侧小声道,“而且这个秘境也太邪门了,我掉湖里的时候还做了个噩梦,梦到我们当年离家出走去朔阳城的时候,结果我在梦里死了,死可惨可惨。”
沈星河一顿,沉默良久后,低声道:“我也做了那个梦,从出生起,到我在朔阳城遇到鬼王,鬼门洞开,你们都被生吃了。我一个人困在破楼上,最后自爆,结果疼过以后又回到了梦境开头,转头又走了一遍。”
白衡笙猛点头:“我也是一直重复做梦,到后面都不知道这个梦境重复了多少次。刚刚陈道友与李道友在,我都不好与你说,其实我怀疑我们在湖里的时候被拉进了一个灵器里,不过后来有人用灵术将我们拉出来了。”
“嗯。”沈星河点头,“我估计救人的就是那位李道友,梦境中的那道气息他身上的灵气有些相似。而且他们两个也是鬼鬼祟祟,不肯显露容貌。”
沈星河抿唇,随后低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那位陈道友的某些小动作有点像成蹊?”
白衡笙:“……”
听见沈星河的话,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陈道友的动作,挖草药,还有走路姿势,越想眉头越紧,“你这么说确实有点像,但成蹊已经失踪很久了,李景也没了,他现在孤苦无依的,为什么不与我们相认?”
“可能是因为夺舍的事?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人,我还是觉得他像玄天君。”沈星河看向露台方向,那边的三个人坐在桌边,气氛十分诡异,“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有时间就去试探一下。”
白衡笙点头表示认同。
此时的露台上,李景依旧端坐在另一侧,一脸的冷漠,他现在又有几分高岭之花的模样了。目光如冰,冷冷的打量对面的青年。
青年看向他,笑问,“这位小友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啊,我道侣他的性格如此,又冷又硬,还不喜欢说话。”成蹊一脸歉意,他伸手拍拍李景的背,“前辈不用在意,当他不存在就好。”
李景:“……”他本来想反驳,被成蹊这声道侣给震住了,一颗心像在糖里滚了一圈,甜的他脑袋发昏,便暗自抓住了成蹊的衣袖,任由他当面编排自己。
不过坐在对面的青年显然不懂得有夫之妇需要避嫌,他闻言挑眉,而后便当真当李景不存在一样,动了动身,直接坐在了成蹊身侧,试图去碰成蹊的手腕,“小友,我观你面相不对,可是身有不适?手伸出来,我帮你诊脉。”
成蹊大方挥手,将自己的手腕塞李景怀里,“不必,我身体好得很。一点小伤而已,自己会好。”
对于青年成蹊尚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他往另一侧靠了靠,半依偎进李景怀里,只坐着与对方聊天,笑吟吟的问他,“前辈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脸上有伤,取下来怕吓着你。”青年见状便往后退了退,与成蹊留出数寸距离,指望着对方从李景怀里出来。
“怎么伤的?若是伤口面积不大,应当是可以清除的。”成蹊靠在李景怀中关切道,“我从刚穿过来时便听见过关于神君的传言,前辈若是与神君熟识,那应当也在这里呆了许久了。”
“确实呆了许久。”青年垂眼不去看眼前这对狗男男,“久到我都有些数不清了,脸上的也是陈年旧伤,伤药无法清除。”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前辈现代知识记的倒挺清晰。”成蹊的声音幽幽响起。
“也不算有多清晰,只能捡点记忆深刻的出来卖弄。唯有这一点故土情怀,只能反反复复拿出来回味了。”青年落寞道,他看着李景,笑问:“他也是?”
“他不是。”成蹊靠着李景的肩,“只是略懂而已。”
“不过既然前辈与我是同乡,那我们也不用再装了,对一下信息吧。”成蹊坐直了身子,“前辈你是身穿还是魂穿?”
“魂穿。”青年干脆道。
成蹊:“穿的是什么?”
“书。”青年端坐,“书名是《重生后发现所有死敌都爱我》。”
他在爱那个字上下了重音,仿佛要咬碎什么似的,随后又轻咳一声,不自然道,“文名有些羞耻。”
成蹊:“角色?”
“没有名字的路人甲。”青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我穿进了一个有些天资的孤儿身上,后来一步步摸爬滚打,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穿书前你的年纪?”
“十七。”
“穿书时是多少年?”
“20XX年,过马路时不看车,被大卡车创死了。”
“啊,你那个时候应该快高考了吧?”成蹊满眼怜爱,“比我小好多。”
“还没来得及高考,而且现在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青年的声音有些闷。
一侧的李景手指微动,当场想写个代数题出来让人做。大概是察觉到了某种危险,青年继续道:“不用问我高考复习题,我是学渣,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也不要考我英语口语,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外国人,物理化学更不用问我,现在这个世界观与科学没办法挂钩。”
青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忽然叹息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出现在这里很诡异,想要试探我,不过我真的没有恶意。”
他起身,“我也知道你暂时无法相信我,觉得我接近你不怀好意……但我实在太久没有见到人了,我真的很想很想……所以有些失态。”
青年惨然一笑,对着成蹊道:“能等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成蹊心中惊疑不定,但青年说话滴水不漏,他再问下去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如果是真的老乡,他这样试探会不会有些过分?正愧疚时,却感觉李景将他的腰拍了拍,柔声道:“夫人,雾气那边有人来了,你去看看。”
成蹊怕痒,他的腰尤其怕被人碰,李景一拍,他当即一缩,差点窜人怀里。恼怒的看向身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白发仙君,却见李景目光平和,反而低头于他脸侧蹭了蹭,“快去。”
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成蹊随即起身,“不知道沈兄和白兄琢磨的如何了,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成蹊便抬步跑下了露台,冲着门口去了。
李景抬眼看向面前的青年,成蹊一走,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凝固,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李景淡淡开口:“前辈这里可有纸笔?”
“有的。”青年端起茶杯,“你要纸笔做什么?”
“有一篇灵文不太清楚,既然前辈是九州大能,应当是懂的。”李景从怀中取出一张剑谱,缓缓推到青年身前,“您还记得字怎么写么?”
“这有什么记不得的。”青年接过纸张看了一眼,是最普通不过的剑谱,他抬袖在桌面上变出纸笔,拿起毛笔,正要落笔时,就听见李景在一侧幽幽道:“用过中性笔么?”
青年下笔姿势一顿。
李景:“写卷子时你一般先写什么?”
青年:“……”
李景:“放心,我不考你,就想看看你的简体字,有条件也可以写一下拼音。”
青年:“……”
他看着桌面上的纸笔,顿了一顿,随后将纸笔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