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蹊轻讽:“没听说过。”
门外人:“….…”
身为星悬天二师兄,齐春庭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拱月,他的名声虽然不如玄天君,宣明君,静明君那般响亮,但在阵师中还是数一数二的。
房间内此人说话,连语气中都带着挑衅。他想着容缨这都结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强压下心生的怒意,维持着名门世家应有的礼貌,继续道:“容缨,你开门,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是二师兄,小六昨夜说去找你一叙,如今不见了,你可知他在哪里?”
容缨坐在桌边打牌,头也不抬,“滚。”
第115章 章一百一十五
齐春庭滚是不可能滚的, 从小到大没受过挫折的齐大公子选择直接震开大门,楼船上普普通通的雕花房门就这么直挺挺倒下去,被他挥袖放至一侧。让成蹊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成蹊此时手里还举着牌,见状蹙眉, 不悦道:“我自幼听闻灵州三重天的仙君不同于其他仙宗, 门下弟子极有涵养, 现在看来, 当是谣传。”
“三重天弟子素养如何与外人无关。”齐春庭走进房间,随意看了成蹊一眼,他未在这少年身上见到多少灵气, 如此病弱,当活不过弱冠。
他不欲与短命之人多费口舌,齐春庭直接走到桌边, 看着身穿女装,脑门上贴着纸条,正坐桌子边抽牌的容缨, 眉头一紧,随后平复, 教训道:“容缨,师尊破格带你出来不是让你随意玩乐的,更不是让你在外结识狐朋狗友,自甘堕落的。”
他与容缨并不亲厚,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疏离。星悬天主目前共有六位亲传弟子,他行二,容缨行五, 大师兄常年闭关, 三师弟常年游历, 只有小四,小六以及行五的容缨经常呆在星悬天内。而容缨一身反骨,说话刻薄,都是他师弟,齐春庭起初不是没想过与他好好相处,但这人实在不好接触,对谁都是一身刺,轻轻碰一下就能扎的他们满手血。
容缨不喜欢他们,甚至有些莫名的憎恶他们。齐春庭不知缘由,只当这个师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即是不好相处,那便不相处了。
他看着容缨此时此刻的装扮,更是厌恶。容缨本就喜欢惹是生非,他就仗着师尊好脾气宠他,所以为所欲为。上次在齐云仙府杀了那么多人,被玄天君当着三重天所有弟子的面,抽了一百鞭还不长记性,当真是顽劣不堪,一棵朽木。
眼见容缨还坐在原地不动,齐春庭怒道:“容缨,你还嫌给师尊€€的脸不够多吗?!”
容缨捏紧了牌,“你说谁€€了师尊的脸?”
“他€€的!”不等齐春庭发作,一旁的“狐朋狗友”率先冒头,阴阳怪气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见着谁能这么倒打一耙,果然能与夜间偷袭他人为伍的不会是什么好人。容缨你快过来,不要与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为伍。”
说着一伸手,将容缨拉到自己身侧,容缨十分配合的挪动椅子,往成蹊身边一坐,同齐春庭面对面。
他容貌本就生的浓艳锋利,此刻冷冰冰看人,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成蹊在一侧狐假虎威,“昨夜有人偷袭我们,若不是容缨警觉发现,将人制服,谁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情况?说不定我一个小小凡人,现在已经横尸荒野了!”
齐春庭:“……”
他三番两次被打断话头,此刻终于正眼看了成蹊一次,平平无奇的少年人,一张嘴说个不停,满是歪理。
“这位小友,此为我三重天门中弟子之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齐春庭隐隐警告。
成蹊只当没听出来,“外人?什么外人?我好兄弟被欺负了,能叫你家内务?还是三重天弟子都是这样欺凌弱小的?”
齐春庭心头火起,却还是保持涵养,在心中念叨,不能打凡人,不能打凡人,他受不住我一掌,无知蝼蚁而已,不要与他较真。
沉重的吸了口气,齐春庭继续道:“小六向来乖巧,绝不会伤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况且你们几人毫发无损,怎可随意将人扣押?容缨,将小六交给我,后续事情我会处理。”
“可他是带着刀过来的。”容缨抬眼,目光中多有嘲讽,“你的小师弟讨厌我很久了,特地在我门口设了困咒,如果不是我当时并未休息,着了他的道,他会如何对我?你们会如何对我?二师兄?”
容缨这声二师兄叫的齐春庭心烦意乱,他知道虞朝星讨厌容缨,十分讨厌,这几年也小打小闹对容缨动过几次手,但小师弟向来良善,并不会刻意伤人,容缨他本就是当师兄的,让让又何妨?
他心动打定了主意,认为是容缨不能容人,处事叛逆,只会当做容缨在狡辩,不悦道:“先不说他做没做那些事,便是做了又如何?他修为那样低,你一个剑修,他一个阵师,还能伤了你不成?”
“啪啪啪€€€€”
一侧传来缓慢的鼓掌声,成蹊拍着手,以一种看奇葩的眼神盯着齐春庭,“这位脑子有包的大哥,搞清楚一点,是你的小师弟,他犯了错,我们毫发无损是因为我们警觉,是因为容缨以身犯险将人制服!不是因为你家师弟善良。”
“做错了事便要罚!三重天的戒规向来严明,如贵师弟这般,混入人群,对普通人乱施阵法……不对,是谋害同门,该当何罪?”
“谋害同门是重罪,同门若是陨落,当废弃根骨,逐出师门,此后一生不得进入灵州地界。同门若是因此受伤,当罚鞭二十,入后山禁闭,同时写悔过书,送予问心台,由问心镜处理,当真悔过后,方可解除禁令。”李景在一侧慢悠悠的接上,“三重天的令则,一向是很重的。”
成蹊起身,抱住容缨的脑袋,指着他脸上的淤青道:“看!都是你的好师弟打的!都破相了!”
被迫展示的容缨:“……”
“容缨不也是你的师弟吗?你这个师兄就是如此当的?”
“你闭嘴!你们绑了我的人,却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搬弄是非,当真以为星悬天好欺负?”齐春庭抬手,一道禁令飞出,径直打向成蹊,被李景半路截道打开。
雪衣浮动,衣袖飘摇,齐春庭单手结阵,无数条银色丝线直冲过来,不过李景与容缨更快,成蹊只看见几个骨牌飞出去,随后那扑面而来的灵压一窒,灵阵未起便被镇压。
他后退数步,看着面前三人,神色惊疑不定。
成蹊腰板挺的笔直,一点不带怕的,他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青年,也不计较对方的偷袭,冷冷道,“你的小师弟现在好好的,我们只是关他一日,让他长点记性而已。你若是不服,也不必打了,咱们直接下船,转道去三重天告一状,看看星悬天主会如何处理。”
齐春庭知道虞朝星性格不好,绝对惹是生非,但二十鞭打下去,绝对去掉半条命。他自然不会让人受这样的苦,看着端坐在一旁的容缨,他平息了身上的怒意,隐忍道:“容缨,你想要什么?怎么做才能放朝星一马?”
容缨靠着椅子背,他身后站着成蹊,像个不太稳定的小靠山。其实他脸上这点伤还不至于让虞朝星挨上二十鞭,再有旁边这两个还在通缉令上,灵州那边是不可能去的。罚是不可能重罚的,但今日见他这师兄师弟吃瘪,自己已经很爽了,不欲多生事端,便随口道:“人我能放了,只要让他给我道个歉,你们再将房间损坏的杂物钱全部赔付就可。”
齐春庭本以为容缨会狮子大开口,不想要求如此简单。沉默片刻后,他点点头,“可以,但我要看看朝星现在如何了。”
容缨带着他去隔壁,房门推开,虞朝星还被困在禁令里扭动,看见齐春庭过来救他,当即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容缨挥手将禁令解除,得了自由的少年起身扑至他师兄怀里痛哭,“二师兄!五师兄他欺负我!”
齐春庭抚着少年凌乱的头发,拍拍他的背,“别怕,师兄在。”
成蹊见状立刻往旁边一让,垫脚摸着容缨的头问,“呜呜呜,容容!你好苦的命啊!被人大半夜偷袭打的痛不痛?”
容缨:“……”
原本在一侧看戏的李景也跟着过来作妖,靠在门边叹气,“孩子本来不怎么聪明,脸被打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容缨“………”
“是啊!天杀的狠心人,怎么舍得对容容下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伤了可怎么办?”成蹊擦了擦不怎么存在的眼泪,“容容乖,不疼,少爷给你吹吹。”
容缨:“…………”
李景成蹊一左一右,拍拍容缨的肩,顿时他左右为难,逃都逃不掉,挤在正中间,木着脸看着房间里正在哭丧的虞朝星,随后僵硬道:“是挺疼的,不过一点小伤,我能忍。”
成蹊感动道:“容容真懂事,不像有些人,整日哭哭啼啼,自己做错了事,哭的好像别人辜负他一样。”
李景忍笑,夸奖道:“对,还是容缨最乖。”
容缨站在房间里,明明没起风,他还是抖了一下。
虞朝星:“………”
他震惊的看着门口的三人,眼泪都忘了掉,却见容缨带着一脸木已成舟心如死灰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气息,木然道,“行了,别哭了,道歉吧。”早点搞完早点滚。
虞朝星没见过这么不正常的容缨,他颤颤巍巍的抬头,看向师兄,却见齐春庭眉头紧蹙,吩咐道:“朝星,道歉。”
他向来会看人脸色,识时务,见二师兄如此,便知这几个人多半不好惹,他只得止了哭声,低声道了句,“五师兄,对不起,是朝星鲁莽了。”
齐春庭扶着人起来,看着门口三人,“够了吗?”
成蹊双手环胸,“打烂的东西,隔壁拆掉的房门,还有我家容容的脸。”
齐春庭:“……”他抬袖丢过来一个储物袋,又取出一瓶伤药放在桌案上,随后门口三人让开路,由着他带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蹊:我家好大儿!
李景:拍拍好大儿。
容缨: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第116章 章一百一十六
“二师兄!容缨他违规出月都, 不服管教,我们应当直接将人押回去重审!”虞朝星坐在凳子上咬牙切齿,齐春庭在另一侧,蹙着眉头给他解咒, 十指上的禁制被一道道解除, 他看着依旧愤愤不平的小师弟, 训斥道:“别闹了!你说你只是过去看看, 谁让你对他动手了?”
“我……”虞朝星看着一脸严肃的师兄,稍稍后退两步,委屈道:“我就是看不惯他, 想教训教训他,我是私下落了阵,但不是杀阵, 反而他对我下了狠手,将我的阵法全炸了!”
眼见齐春庭脸色不好,他低头认错道, “师兄,对不起, 是我错了。”
“行了。”齐春庭面色稍缓,经此一事,对虞朝星也是个教训,他检查了小师弟身上一遍,在没发现别的伤痕后,起身道:“往后莫要再去随意招惹别人,你我此次出行本就有要事, 在下船之前, 你都不要再出房间了。”
虞朝星知道师兄这是动了怒, 他不甘心的点点头。
他们几个人的冲突并没有被其他人留意到,至少没有李景给南溪宗少宗主一巴掌那么引人注目,楼船依然平稳的开着。虞朝星彻底安分下来,他不欲与散修还有那些小门小户,天资不高的人交流,无聊的时候只能看看长信。
前几月,齐云仙府家主得了天令,后来做了一个继位仪式,他们受邀前去白玉京观礼。当时鱼龙混杂的,他与那家的少主的颇有眼缘,顺手便加了长信,不过往后只有了了几句问候,他想起之前听人说,齐云仙府公子在青玉城出没,却被人丢进乐水河里的丑事,指尖微动,同人打了个招呼。
片刻后,长信玉牌闪了闪。
成蹊在床上翻了个面,趴在被褥间神了个懒腰。李景早就起了,开了半边窗户,借着晨光在看书。
他们俩最近天天睡一起,容缨看的麻木,反而随着他们俩去了。不过还是免不了嘲讽,夸成蹊财大气粗,房间都是开三间,住两间,照顾老板生意。
倒不是成蹊贪欢,其实他只是想睡个好觉,说来奇怪,他只要一个人晚上睡觉,一定做噩梦,搞的他精神萎靡不振,但只要李景躺在他身边,梦境反而安安稳稳。
成蹊将这话与容缨说了,容缨一脸,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放心我不打扰你们谈恋爱,你们随意,当我空气的表情。
成蹊左想右想,发觉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他确实和李景在谈恋爱,还挺露骨。
他们之前为了规避追查,特地在玉州附近绕了一圈,要回昙州,得过上三州之地。在楼船上呆了五天后,成蹊发现容缨那两个便宜师兄师弟在经过一个偏僻渡口时下船了。
再往前去,三天后则要到沧州边境的一个渡口。沧州,成蹊再熟悉不过,齐云仙府到现在还在努力的蹦哒,并且持之以恒的想要抓人。
容缨身份暴露,保险起见,他们不再乘坐楼船,别人下,我也下。反正星悬天那两个肯定没安好心。
这是容缨原话。
以他对同门的了解,他那两个师兄弟是天之骄子,从小被捧着长大的,无缘无故绝对不会往穷乡僻壤跑。
如此行为,必然有异。
于是他们跟上去了。
他们三人下去时也没露脸,大路,借着下去透风的借口,分别乔装,散在人堆里出了门。就是可惜了成蹊付的全款房费。
成蹊装成一个船舱上的小厮,穿着身短打,跟着那些富贵人家的采买人员一起走,浑水摸鱼下了船。
此处是个小渡口,楼船停留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继续航行。此时天色已暗,成蹊走进城里,搓了搓胳膊,瑟瑟发抖。他找了个背风处,往自己身上批了件斗篷,拿着长信玉牌开始联系李景与容缨。
此处名叫芦花城,因着靠近河岸,生了大片芦花闻名,城中多生水灾,河道纵横,停了不少的小舟。
这里夏日人多,冬日里反而寂寥,不过到底年节将近,回乡的子弟多了。客栈小二撑着头,看着街外人喜气洋洋,他们生意寡淡,已经无所事事很多天了。
待到下午时总算等到了个客人,披着斗篷,没戴帽子,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笑吟吟的要了一间上房。
沉默许多天,总算是开了张,客栈老板眉开眼笑,见人生的讨喜,还送了他一个炭盆。
天色将暮时,却听得街上传来哒哒哒的竹竿响声,小二探头一看,是个蒙眼背琴的瞎子,杵着竹竿,颤颤悠悠的进了门,也要了一间上房。
他们将人引上去,那瞎子气质温和,说话如春风拂面,说自己是游历天下的散人。一听是得道高人,他们更不敢怠慢,也送了一个炭盆。
瞎子上楼时正好碰见那少年郎出门,那少年是个和善的,说自己左右无事,点了一桌子菜,一个人吃怪无聊,要不要一起用个饭。
瞎子欣然应允,两人吃了个饭,居然一见如故,第二日竟然一齐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