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昀不太懂男女之情,但他清楚,如果真的有爱,不会连一个正经身份都不给。
在没有撞破宗主与魔物交易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温柔强大,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后来发现自己着实识人不清。
成昀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茫然的情绪将他淹没,有一种不知去路的悲哀。
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他烦躁道:“都说了不能上药,是听不懂吗?端回去!”
不过这一次,房门被人直接推开了,来的却是是暗卫,冯七站在门口生硬道:“公子,宗主叫您过去,玄天君来了。”
成昀眉头一蹙,随即听见对方继续道,“还有宣明君也过来作客,说是顺路看看大公子,不过探子说,来者不善。”
成昀起身,扯动背上伤口,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他们两个都来了?可还带了别人?”
“不曾。”冯七答,“不过那两位一路并未遮掩行踪,导致不少人得了消息,正在往白玉京赶,打算一堵三位仙君真容。”
成昀整理外袍,一脸凝重:“带路。”
他走到门口,又想起来点事,“可带了补气丹?”
冯七在身上取出一瓶子,成昀接过,“你先去,我待会儿就到。”
此时的成蹊正在房间里找书看,大门刷一下又开了,成昀抬手将一瓶子丹药抛过来,恶狠狠道:“再噎住你就自己等死吧!”
随后吧嗒一下将大门一关,便听见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成蹊看着丹药:“……”
他往窗户缝上又扒拉了一下,只能看见长廊上匆匆离去的人影。
这一瓶子就是普通的药丸,不像成昀为了折磨他,特地加了黄连,好歹是个甜口。成蹊咬了一口,又抽上一本书看着。
看着看着,就听见脑袋里有细碎的传音声,是正式进入白玉京范围的李景。
“感觉如何?”
“还成,有吃有喝,每天睡到自然醒,人都胖了一圈。”成蹊咬了颗丹药,靠在墙边翻书,“今天依旧没人过来找我,容缨可能有别的判断方式,这招可能不太有用。我被关在成昀书房里,有个小夹层,可以看见外面的梅花。”
“梅花?”李景的声音稍微迟钝了一小会儿,随后成蹊便听见了吵嚷的人声,从窗户外透进来,“是这里的梅花吗?”
有些惊讶的抬头,成蹊扭头,便看见林花落的庭院外,李景一身白衣,被数十人簇拥着,从长廊上缓缓走过,花瓣飘飞,落在他雪色的长发上,冷而淡的眉眼微抬,隔着整个庭院和花草,精准看向成蹊所在的窗户,明明还有阵法封着,成蹊却觉得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随后便是一个极其,极其细微的笑。
成昀盯着李景的脸,浑身一颤,不确定道:“玄天君?”
李景扭头往前走,夸奖道,“风景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短短背着小包袱回来了,躺下任抽打。
(为什么过年会比我连轴转上班半个月都累啊!我摔)
第151章 章一百五十一
白玉京内, 今日是往昔难见的热闹,齐云仙府中的弟子,除却部分有任务在身不能随意走动的,其余不少人都会特地绕个路, 从宗主府前路过, 只盼能见到那两位仙君。
不过宗主府大门紧闭, 只能看见满庭院飘着的白纸灯笼, 冷寂阴森,如同一片鬼屋。
自从大夫人亡故后,宗主便深居简出, 一直待在宗主府,基本没怎么露面了。宗门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如今都是门中长老和二公子处理。
据说宗主这般是因为思念亡妻, 也是为何他要下重金通缉处死“成蹊”,一切都是为了以慰妻儿在天之灵。
纵算沈家因为大夫人之事对齐云仙府颇有微词,在成蔚几番卖惨下, 加之是大夫人先动的手,终究还是将此事轻轻揭过。
沈星砚此次说是过来探望成曦, 但未必没有沈家向齐云仙府施压的意思。毕竟两家联姻,成曦身为嫡长子如今被丢到一边不闻不问,置沈家于何地?
酒过三巡,沈星砚举着酒杯笑吟吟的冲着主位上的宗主敬酒,“不知大公子如今在何处?家父怜他丧母,又身受重伤,特地托我过来劝慰。”
宗主面有憔悴, 看着伤感, 因在丧期, 他滴酒不沾,坐在高位上,闻言幽幽叹息,“曦儿如今不在,他依旧不肯原谅我。”
“此事非宗主之过。”沈星砚神色自若,睁眼说瞎话,“生死无常,姑母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们如今这般模样。”
李景坐在一侧听着沈星砚胡诌,如今看着冷静大度,当初刚得了齐云仙府出事的消息时,据说连夜带人入沧州,差点将成曦掳回去,不过不知为何被成曦劝回去了。
现在看着坦然,私底下哪一次不是咬牙切齿的。
那边两人虚情假意,这边李景端正坐着,神游天外,时不时戳一戳成蹊,同他聊天。
“想我了没?”
“想了想了。”
“怎么想的?”
“那当然是用脑袋想的。”
诸如此类毫无营养的对话,但李景乐此不疲。
唯有成昀在宴上如坐针毡,看着李景一脸凝重坐着,不饮不食,不言不语,周身寒气逼人,不像是过来用膳的,倒像是过来找茬的。
就连席上的宗主,也时不时向下投来警惕的目光。
酒过三巡后散了场,宗主请了静明君前去书房详谈,没叫李景。于是招待玄天君的任务,自然而然就又落在了成昀身上。
宗主府自然是不可能住的,再加上对方刚来时夸的一句风景不错,成昀只能硬着头皮把李景重新领回了林花落。
书房那边自然不可能安排住人,成昀领着李景前往侧院,一路上随处可见深夜洒扫,捧灯的侍女,倒是比宗主府要热闹不少。
挥手示意暗卫将看热闹的侍女全部驱散,成昀领着李景去往南院,给他安排了一间厢房。
“寒舍简陋,烦请玄天君您将就一夜。”成昀推开大门,庭院葱郁,挂着花灯,如果说白玉京满城都在办丧事,那林花落便是此间唯一一处不受影响的地方。照样的热闹,甚至看不见一丁点白布。
李景看了眼房间,没进去。
成昀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小心翼翼道:“玄天君,此处可是不合心意?”
李景盯着大门沉默良久,方才吐出两个,“不用。”
随后进了屋子,也没开灯,啪嗒一下将门合上了。
成昀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带着一众侍从回到自己的院落,带着冯七在长廊上走了三四五六圈,吩咐道:“去请两位……不,去请四位长老过来,在外面守着……”
“二公子。”暗卫一把拽住他的手,蹙眉看着他,“您该休息了。”
成昀白着脸看向冯七,“可是……如果不加阻拦,万一他夜间去探查……”
“公子。”冯七按住成昀的肩,“您太累了。”
成昀回神,他后退两步,随后轻声道,“确实……确实我该休息了……你退下吧。”
冯七忧心的看向成昀,松开他的手,随后消失在长廊尽头。
成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却总觉得不安,最后还特地去了一次书房,打开密室,发现成蹊依旧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书册,睡的横七竖八,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半点没有被囚禁的不安,十分滋润。
他上前几步把人摇醒,成蹊从梦中迷迷糊糊醒过来,一肚子的气,往成昀头上砸了两三本册子,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病,成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回屋歇息去了。
留得成蹊坐在床榻上,简直莫名其妙。
半夜被人吵醒,再大的瞌睡也消失干净了。成蹊抱着被褥滚了三两圈,从床榻上爬起来,凑到入口处,看着上头星星点点,流转的阵纹,伸出一指戳了戳。
阵光一亮一暗,密密麻麻的纹路浮现,成蹊无聊的厉害,索性坐在大门口开始解锁。
成昀在阵术研究上还算有一手,不过成蹊一周目穿书时是个卷王,为了在此间世界活下去,将自己能学的东西都试了个遍,如今虽然是条懒散咸鱼,但知识储备毕竟在这里。
没过多久,阵眼就被找到,整个阵法忽明忽暗,咔嚓一声,最后悄无声息停止运转。成蹊拉开大门往外探头,月黑风高,书房里安安静静,唯有长廊上挂着的灯笼,泛着暖色的光。
成蹊眨了眨眼,从门后探头,他倒是没打算跑路,不过这几天每天都在这一丁点的小地方里躺着,着实有些难受。便从密室里偷偷出来转了一圈透气。
书房外,白梅片片,他也不好出去,看了几眼成昀房间之中的典籍,大部分都是些阵术相关的典籍,不过在角落里倒是放了几本曲谱,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成蹊记得成昀好像是个乐修来着,不过不知何时,好像周身常带的都是剑了。
他又翻了翻,没有找到自己被收缴的灵器,便又溜回了密室。正打算将阵术复原,忽然听闻一声炸响,随后便看见白玉京后山处冒出一团巨大的白光。
那是齐云仙府后山禁地的位置。
成蹊眉头一蹙,迅速关门,将所有的阵术归位。果然,片刻后,林花落整个喧闹起来,所有的侍从,侍女鱼贯而出,从密室的那扇窗户上都可以看到燃了半边的火光。
密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成蹊扭头,就看见成昀衣衫凌乱,应当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成蹊端着桌上的茶杯,一脸无辜的回望,“二公子怎么又醒了?今日好生热闹啊,要不在这里坐坐,一起看烟花?”
察觉到成蹊语气中的调侃,成昀瞪了他一眼,“你别想打什么鬼主意。”
然后将门一关,匆匆支援去了。
成蹊单手撑头,看着灯火煌煌,人影匆匆而去,消失不见。
这是个温柔寂的夜,白梅落地,有人无声走来,踏着落花,衣上冷香淡淡,素白的手指叩了叩窗户,精确点破禁制,随后窗户便被一把拉开。
“闷不闷?出去玩?”
成蹊看着伸至面前的手,笑着搭上去,踩着桌案翻窗户,“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李景一把将他抱住,“看见就看见了,往后总归是要喝喜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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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白玉京内还是一片祥和,不过半日,便让静明君寻到了宗门内豢养的那群活死人。行尸走肉被困在禁地一处溶洞内,血肉横飞,如同炼狱。
沈星砚手提照夜,明灯若雪,漂浮在半空之中,灵力拂照所处,被释放的活死人陷入沉眠。
夜风阵阵,空气中都浮着一股血腥气,
“禁地危险!砚儿你还不快出来!”宗主披着外袍匆匆赶来,他一脸忧虑,望着半空之中的沈星砚,十分焦急的劝道,“此处为宗门内这些年来收押的邪魔,足有上千之数,极难处置,你莫要逞强!有姑父在,就算此处破了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快出来!”
沈星砚双目紧闭,眉间红痣艳红如血,唇角微动,一声声急促的古老晦涩的灵文由口中诵出。
眼见劝告无用,宗主叹息,他转身看向身后跟随而来的侍从,“玄天君呢?可有过来?”
侍从答:“并未看见玄天君的身影。”
宗主拢着衣袍,他看着半空之中的沈星砚,沉吟片刻,叹息道:“静明君一个人是没办法送这么多恶魂往生的,你们去帮帮他。”
紫袍的弟子点头称是,一瞬间,齐云仙府数百弟子上前,踏入禁地之中。
活死人被镇压之时并不能随意处理,一旦惊醒其中被牵引的恶魂,极容易发生□□,反噬施咒者。
宗主看着那一片连绵的紫袍踏入禁地,抽剑冲向那大片呆滞不动的尸体。
“也是时候该清理掉了。”宗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活死人潮,面无表情的发令。
然而就在刀锋落下的前一刻,东风乍起,一只箭矢自夜色中飞速而来,击飞长刀,灵力将刀刃撞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