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剪西窗烛 第20章

他应声退出,恰跟赵无策撞了个对脸。

“……督公。”

赵无策收住脚步,人模狗样的跟陆昭白见礼:“父皇怎么急召我来?”

如果忽略这人轻佻的眼神,倒很像个心生忐忑打听消息的。

陆昭白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殿下心中无鬼,不需担心。”

他抬脚要走,赵无策微不可查的弯唇,也不拦他,只是等人经过自己身边时,压低声音,以气声说:“我心里有什么,督公不知道么?”

背后就是敞开的殿门,只消赵陌一个眼神就可以看到他们窃窃私语。

陆昭白后背都绷直,这人仗着旁人瞧不见,还能混不吝的冲着他笑。

“杂家告退!”

他拂袖而去,显然又被气到,赵无策心满意足,理了理衣袖,这才躬身走了进去。

“儿臣叩见父皇。”

殿上的少年,又变成了那个恭谨有礼的六皇子。

可惜这次,皇帝却没有好脸色给他瞧:“朕让你去大理寺协助办案,你倒好,天都要过晌午了,你为何还在浮云殿?!”

原以为赵无策再草包,也能当个中用的耳朵,谁知他竟笨到这个地步!

皇帝满是不虞,显然拿他当了撒气包,赵无策越发惶然:“父皇息怒,儿臣……儿臣昨夜整理文档到天亮,睡过了头……”

皇帝愈发生气:“这个节骨眼上,你整理什么文档?朕教你过去,是当文书的吗?”

一旁的赵良,顿时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皇上,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请殿下帮忙整理与梁极相关卷宗的。”

他将事情揽了过来,赵无策则是跟着点头:“正是。”

不等皇帝发火,赵无策又从怀中掏出一册卷宗来:“儿臣正要跟您说此事,父皇请过目。”

他双手呈上,皇帝睨了一眼,内侍便快步过来拿了,放在了龙案上。

皇帝起初漫不经心,看到上面的内容,神情微变。

“之前林大人跟儿臣说过,梁极乃是明光十三年的武状元,还说他是齐将军的学生。可儿臣昨夜整理卷宗,发现了这桩旧案。明光十二年,梁极曾被冤入狱,当时保他的人,就是五皇兄……”

赵无策话没说完,皇帝就把卷宗砸向了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梁极明着拜在齐跃门下,暗地里却跟老五暗通曲款,这次埋石碑之事,也是老五嫁祸给老四的,是吗?!”

偏生赵无策还怯懦的看他:“儿臣,儿臣并非此意。”

但他脸上明摆着就写着,这是真相。

一旁的赵良脸色都变了。

他拿卷宗糊弄赵无策,是想让这个草包别添乱的,可这些旧卷宗里怎么还真的有东西?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拿出来,就是真的也得被皇帝怀疑别有用心了!

这是个猪队友吧?!

皇帝倒是不觉得赵无策别有用心。

他看着眼前的赵无策,只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个棒槌。

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他怎么就分辨不出是非呢?

“你€€€€”

皇帝一个字没说完,内侍便在外殿回禀:“皇上,刑部左侍郎白善显求见。”

皇帝深吸一口气:“……宣。”

第29章

这一上午,御书房内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鸡飞狗跳。

从梁极地道里搜出来的玉佩指向白善显,白善显听了原委直接哭天抢地:“微臣此番是遭人陷害,圣上若不信,微臣愿以死明志!”

末了,他还要反咬一口:“三司乃是一同前去搜查的,微臣并不知梁极家中另有乾坤,怎么赵大人自己去了一趟,倒是什么都查出来了?焉知这不是栽赃嫁祸?”

于是,偌大的御书房内便吵成了一锅粥。

赵无策就站在一旁,试图跟大殿内的盘龙柱融为一体,等到皇帝问他的时候,便只会唯唯诺诺:“儿臣,儿臣觉得诸位大人说的都对。”

和稀泥和的这般好,皇帝都想扔给他一把铲子,让他去御花园里翻地去了。

当事双方各执一词,在御书房内争的面红耳赤,若是换个地方,怕是都要大打出手了。

到了最后,皇帝一拍龙案,将双方都暂且软禁在府,由其他官员来主理此案。

他不偏不倚,将人赶走后,只留下了赵无策。

“朕问你,这卷宗是谁交给你的?”

赵无策满脸无辜:“是赵良赵大人。”

“他亲手给你?”

赵无策点头:“是。”

皇帝心中便有了底。

“你下去吧。”

赵无策恭谨的行礼:“儿臣告退。”

待得人走后,皇帝又偏头喊人:“王桥。”

王桥就在一侧候着,闻言轻声询问:“皇上有何吩咐?”

“着门下省的人去查,还有,叫林有德过来……算了,你带人去看看,不必提前知会,看老五现下情况如何了。”

王桥道诺,应声而去。

赵陌靠在龙椅上,眉眼冷肃。

自石碑起,到现在,两位皇子被卷其中,都披着一张无辜的皮,可内里却各怀心思。

一件事引出百般,将局面搅弄的越发混乱。

他倒是不怕事情乱,他怕的是,这些乱局,是有人刻意为之。

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只是不知,将谁当做了鱼。

赵陌长出一口气,直接敲击着桌面。

下面人太久不管,心思就杂了,借这个机会,倒是可以清理一番。

总归,不管谁当鱼,都不会是他。

……

大理寺和刑部迫不得已避嫌,主审就挪到了太尉和兵马司的手里。

这两方联手,查的速度倒是快,而查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指向了五皇子赵无霖。

其一是梁极之死,确与白善显有关;

其二就是,白善显的发妻有一个庶妹,如今是五皇子赵无霖的外室,才为他诞下一个儿子;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

白善显的家中被搜出了一方匣子,内中皆是与五皇子往来的证据。

其中有一封,便是雕刻石碑,栽赃嫁祸。

兵马司迅雷之势找到了雕刻石碑的匠人,那人哆哆嗦嗦的承认,是有个客人让自己制作的,且还在一叠画像中,精准的指认出了客人。

是五皇子身边的仆从。

这一通证据被放在赵陌的龙案,与之一起的,还有赵无辰的日常喊冤折子。

€€€€自从进了大理寺,赵无辰的日常就变成了一天三份折子,问候父皇身体、诉说自身冤屈,祈求父皇明鉴。

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几乎要洗清赵无辰的冤屈,赵陌却觉得这事情太过于顺利了些。

就连草包到一定程度的赵无策,都提出了自己的疑义:“父皇,五哥尚且昏迷未醒,是不是有人想害他?”

这个草包都能想出的事情,皇帝自然也想得到,不过倒是有些诧异:“你去看过他了?”

赵无策有些忐忑的回答:“是,儿臣惦记五哥,跟着太医去看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太医说,五哥是中了毒,但不知毒的成分,只能逐一试验……父皇,就算是死刑犯也有陈情的机会,五哥现在这模样,若是被人诬陷,他岂不是有口难言?”

皇帝听他这话,倒是有些赞赏:“你珍惜手足之情,这很好。”

他自然知道赵无霖的情况,当日出事之后,太医便去诊脉,其后数日,人都在兵马司里躺着,虽无性命之忧,却因解药不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也是皇帝生气的根由€€€€

他们口口声声指认事情是老五干的,可人这会儿还在兵马司里昏迷的人事不知呢,这是想趁他病要他命!

也是因此,赵陌起了些疑心。

当初他觉得老四没这个脑子,可现在环环相扣,都栽赃到了老五的头上。

焉知这不是老四的苦肉计?

帝王本多疑,他眉眼深沉,又问赵无策:“若依你之见,要如何?”

赵无策受宠若惊,迟疑的开口:“儿臣……”

“不准说不知。”

赵陌感叹烂泥扶不上墙,只说:“说错了,朕不怪你。”

赵无策斟酌许久,才道:“儿臣以为,假意定案,再行探查。”

赵陌瞧着眼前人,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慢慢的笑了起来:“可。”

……

“你说什么?”

陆昭白神情诧异,压低声音询问:“旨意当真如此?”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